第26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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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在屋裏頭折家人的衣裳, 嫻姐兒在旁拿著衣裳笑鬧地跟她學,尤妙進了門,幫著把衣裳收拾好,等到嫻姐兒坐不住跑到院子裏頭玩, 才糾結地睇著周氏。
“這是怎麽了?有話想跟娘說?”周氏被她瞧的怔了怔, “難不成想做新衣裳了?”
對於女兒有話不敢開口,周氏思索了片刻也想出了這個, 尤妙什麽都不缺, 平日裏也沒見她有什麽特別的喜好, 女孩愛俏,所以周氏勉強就想出了新衣裳。
尤妙搖了搖頭,完全不曉得怎麽開口,對她娘來說她會為難的就隻有做衣裳這種小事,要是她把席慕的事情說出來,她根本就不敢去想她娘的反應。
“那是什麽事?”
周氏看著女兒擰著的眉, 手指點了點她的眉心, 把褶皺撫平:“跟娘還有什麽猶豫說不出口的事?難不成是關於大郎的?”
“大哥怎麽了?”聽到尤錦, 尤妙立刻就想到了葛葭桐,“那個葛姑娘不會又去纏著大哥了吧?”
周氏捂著唇輕笑,若是平日自個的女兒那麽惡意的提起個姑娘,她一定要皺眉教訓, 但想到了大郎有意, 女兒也看的緊, 她覺得這對小兒女有趣好笑。
“你啊!”周氏抬指點了點她的腦門, “你以為你哥哥是個寶貝嗎?葛姑娘也隻是稍微有意,怎麽可能做得出纏人的事。”
“那可不一定。”上一世葛葭桐不就是帶著別的男人的孩子纏上了她的大哥了。
“娘……”見話題跑歪了,尤妙趕緊拉回來,眨巴眼睛看著娘親,“當初你是怎麽喜歡上爹爹,又願意為他生下哥哥和我們。”
周氏微微一愣,不知道女兒是不是在拿她尋開心,尤錦哪兒是她生的。
要是尤錦是她生的,她又怎麽會想把她跟尤錦湊成堆。
“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周氏雖然已經不在年輕,但卻從來不是那些三四十生了孩子就不愛穿兜衣,能在街上插著腰罵罵咧咧、不修邊幅的婦人。
聽到女兒的問題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白皙的臉上浮現了淡淡的紅暈:“你爹爹那麽好,我喜歡他不是正常不過的事?”
總得把話題打開了,她才能睜眼說瞎話,說她對席慕是用了十二分真心,要用這份喜歡來換爹娘的諒解。
拿席慕那樣的人來跟她爹相比,尤妙想著就覺得慪氣,心裏拿了把刀把他切成了無數塊。
尤妙摟著周氏的胳膊搖了搖:“娘你就說說吧,當初你是官家小姐,跟爹爹的身份差那麽多,他等於是挾恩圖報,娘怎麽會就想通喜歡爹爹了?”
“怎麽能那麽說你爹爹!”周氏嗔了女兒一眼,“你是不是在外頭聽到什麽亂七八糟的話了,我當年也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庶女,受嫡母教養命不由人,你從小有我跟你爹寵著,不知道那些大戶人家庶女過得日子,你娘沒有外頭傳的那麽高的身份,遇到你爹爹之前過得也沒多好。”
“再者你爹爹是個好人,什麽挾恩圖報的!”周氏笑著回憶往昔,“當初他救了我,也沒說當即娶我,什麽事都不讓我做,是我自己覺得吃白飯丟人,開始幫忙內務,到了後麵也是我說想嫁給你爹爹。”
按著她當時的身份,她其實連說嫁都沒說,就說等到尤富娶了妻子,她為奴為婢的伺候兩人,尤富聽了生氣,說她糟蹋他的心意,鬧了別扭,她那時候懵懵懂懂,尤富是她遇到過最真心待她的人,怕他生氣就稀裏糊塗成了親。
“沒想到爹爹那麽好,怪不得娘親會願意為他生兒育女了。”
尤妙湊到周氏的懷裏:“要是女兒以後能遇到那麽好的人就好了。”
“怎麽遇不得。”想著養子的人品,周氏笑著撫摸女兒的腦袋,“妙兒以後以後一定會遇到個把你捧在手心,舍不得你吃苦生氣的良人。”
尤妙從周氏的懷裏立起,忐忑地道:“女兒好像已經遇到了。”
周氏怔了怔,有些沒反應過來女兒的話:“什麽?”
“我……”尤妙咬牙,伸頭一刀縮頭一刀,這世一定一定不會比上一世差,“女兒有了喜歡的人,他像是爹爹救了娘一樣救了我,我很喜歡他。”
聽這意思,尤妙說的一定不可能是尤錦,周氏整個人都愣住了。
“當然他救我不是像爹爹救娘那種救,但對女兒來說也是不能不銘記的大恩情。”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事關女兒的大事,周氏臉上的溫柔一掃而空,神色嚴肅地看著女兒。
“娘還記得尤畫的未婚夫廖雲虎以前來我們家求過親嗎?”
“他?難不成……”周氏一驚,差點沒被想到的可能嚇暈過去。
尤妙連連擺手:“不是不是,女兒跟他沒有關係,是他之前求親不成,跟尤畫定親了之後,一直糾纏我,然後尤畫不製止,還幫著他威脅我。我怕爹娘你們擔心就一直沒說,後麵廖雲虎有恃無恐起了歹心,幸好席慕出現救了我。”
“席慕就是前段時間出現的席公子。”怕周氏不知道席慕本名,尤妙還特意解釋道。
周氏這口氣還沒鬆下去,又提到了嗓子口。
廖雲虎不行,但那個席慕也沒好到哪裏去。
“你不是一直討厭那個席公子,以前你還跟我說他惡心,討厭他一直糾纏。”周氏撫著心口,覺得自己女兒是被鬼迷了心竅,“他可是有妻室的!”
“他沒有,他以前娶過妻,但是妻子病逝了。”
“就是沒有妻,他有妾的事難道是假的,他這樣的人他就是娶你做妻,我跟你爹都不會同意,更何況他還看不上咱們家。”
周氏頭一次對尤妙那麽激動,說著就站了起來,皺著眉重重的歎氣:“他救了你,咱們全家都會感激他,再貴重的謝禮我跟你爹都會想辦法送到席家,但是喜歡他這事你就別想了。”
對待當人妾侍的事,周氏身為官家庶女再清楚不過了,雖然說明律規定正室不能把上了戶的良妾當做下人對待,但是低人一等就是低人一等,就如她的姨娘,小時候沒伴著她多久就鬱鬱寡歡去了。
若不是她家被抄,她遇到了尤富,很有可能也是過著那樣永遠看不到光的日子,明知道那是一條什麽樣的路,她怎麽可能自己的女兒走上去。
尤妙被自個娘的反應嚇到了,她選擇先來跟她說,就是覺得她性子溫和,一定比她爹好接受這事,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那麽大,根本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
“可是我喜歡他……”尤妙不放棄地弱聲道。
聞言,周氏表情心疼無奈,尤妙一向都是個省心的孩子,怎麽就在這事上犯了軸。
“娘是為你好,你從來沒怎麽見過壞人,被那廖雲虎嚇到了,格外感激席慕,你想報答他,所以誤會了,你不是喜歡他,你隻是感激他!”
最後一句周氏斬釘截鐵,堅定地不容反駁。
尤妙腦子裏亂成了一團線,都怪席慕,要是他今日不突然出現,他們也不會被李大虎看到,她也不在這兒絞盡腦汁的說瞎話,騙自己的母親。
“可是女兒……”
見尤妙急的都要哭出來,周氏心裏是有些相信她喜歡上了席慕。不管席慕的人品如何,氣質相貌都是越縣見不到的,尤妙一個沒見過多少人的小姑娘會動心也正常。
隻是如果她是對了席慕動了心,那對尤錦就是徹底的兄妹之情,這到底是什麽一筆糊塗賬。
周氏撫了撫頭,有氣無力地擺手:“若是不想氣娘,這件事就別在說了,娘怎麽都不可能讓你去做妾。當初你被廖雲虎糾纏就該早些告訴我與你爹,要不是你瞞著不說,唉!”
越想周氏越氣的慌,那廖雲虎看起來還像是個人樣,沒想到竟然是個畜生東西,跟尤畫訂了親竟然還想著對她女兒做壞事,現在竟然害的她女兒想去做別人的妾。
見周氏臉色蒼白,尤妙不敢再說,連忙扶著她去床上休息。
她萬萬沒想到坦白以後會是這樣的結果,也是因為上一世去做席慕的妾做的太容易了,她就料高了親人的接受程度。
尤妙看周氏的臉色,心中想著隻能再去找李大虎好好談談,把這件事瞞下來,她娘那麽好脾氣的人都那麽生氣,她爹知道了還了得。
見女兒擔憂的模樣,周氏拍了拍她的手:“別擔心,娘雖然生氣,但沒到會氣出毛病的地步,但若是你再提這事,那可就不一定了。”
“妙兒你是好姑娘,是娘的寶貝兒,娘不是不想讓你如願,但那樣的人家咱們家招惹不起,你現在就是一時腦熱會好的。”
尤妙默默點了點頭,陪了周氏一會,便怏怏的去做飯。
到了晚間,尤富發現了女兒精神不好,還以為她操心尤錦要去江南考試的事,還寬慰了幾句。
“先生也是覺得與其在越縣苦讀,還不如早點過去早點熟悉考場,免得到時候突然去了對環境不熟悉水土不服影響考試。妙兒是不是還在氣你哥哥走時,你沒在家沒有送他。”
尤妙搖了搖頭,想到等會爹就要從娘的口中知道她跟席慕的事情,心裏就緊張的什麽都不想說。
但尤富還禁不住的想打趣女兒:“越縣離江南就一天的路程,要是妙兒你擔心,咱們等到考試的時候,一起去考場附近的客棧候著,等你哥哥出考場也使得。”
女兒精神不振是為了什麽周氏再清楚不過,心疼的不得了,但是想到她想幹的事情,再心疼也得忍著。
扯了扯自家相公的衣袖,周氏夾了一筷子的菜放進他的碗裏:“有什麽話吃完了再說。”
尤富沒注意到媳婦和女兒之間奇怪的氣氛,吃了菜還讚歎道:“妙兒手藝越來越好。”
尤妙抿著嘴勉強地笑了笑。
……
等到了該歇息的時候,尤富脫了外裳掛在架子上,還在含笑跟周氏說尤妙跟尤錦的事。
“之前還擔憂大郎沒心思,你還記得大郎走時候的樣子?那模樣怎麽可能是沒心。”
尤富眉開眼笑,但回頭瞅到媳婦愁眉苦臉的模樣,怔了怔。
“這是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周氏搖頭,不知道怎麽跟尤富說,他的脾氣她最清楚,平日看著還好但一旦關係到他們這些家人,就變成了十足的暴脾氣,加上他有那麽期望尤錦和尤妙成一對,她就更不知道怎麽開口。
但這事又不能不說,至少廖雲虎和尤畫那兒就要好好解決了。
“妙姐兒對大郎應該是沒心的。”
“怎麽會?要是沒心又怎麽會那麽拚命的攔著葛家姑娘親近大郎。”尤富反駁一句,見媳婦的眉頭皺的越來越緊,坐在了她的身旁,柔聲道,“是妙姐兒跟你說的?”
“嗯,”周氏歎了口氣,“我說了你可別氣,現在大晚上的,什麽事也得留到明天再說。”
見尤富應承了,周氏才把今天尤妙說的話複述了一遍,尤富越聽臉色越難看,到最後根本坐不住,身體緊繃的在屋中煩躁的走來走去。
“妙兒怎麽那麽糊塗!那席慕能是什麽好歸宿!”
尤富粗聲粗氣說了這句,接下來便是壓抑著怒氣咒罵廖雲虎跟尤畫:“那兩個畜生,老子現在就想帶著刀把他們給砍了。不要臉的雜.碎,打主意竟然打到妙兒的身上……”
見他越罵聲音越大,還要往外衝,周氏連忙去攔。
“你就穿了中衣要往哪裏去,妙兒他們都休息了,你不是答應我什麽事明天再處理。”
他也得能憋到明天,當初他就不該心軟幫尤家那些人一把,就該看著他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看看他們現在還能猖狂成這樣。
“尤畫那個不要臉的娼.婦,明日我就揪著她,把她扔到窯子裏,咱們幫了她,她不知道感激就算了,竟然還想害妙兒!”
“行了,她是要教訓,但你是她大伯,你要是真的那麽做了,別人要怎麽說你。再說那樣妙兒被廖雲虎騷擾的事不就傳出去了,三人成虎事多有,傳來傳去妙兒的名聲就毀了。”
尤富氣呼呼的坐在了凳上,沒有片刻又忍不住起身在屋裏心煩渡步。
“你勸了妙兒,妙兒怎麽說了,她放下心思了沒有?”
周氏無奈:“你看她今個晚上魂不守舍的樣子,就知道她心中怎麽想的了。”
“那席慕也是個……,怎麽能乘人之危!”好歹席慕救了自個的女兒,尤富猶豫了一下沒把“畜生”兩個字罵出口。
“當初你都覺得席慕是個好的,妙兒是你的女兒,會看錯也是正常。”到這個時候周氏反而變成勸人的那個。
“我當初就是覺得咱們女兒得配最好的,才會鬼迷心竅覺得他那樣貴公子能收心,把咱們女兒捧在手心。打聽過他的人品德性,我就恨不得打以前的自己兩巴掌。”
按著席慕的身份玩女人是正常不過的事情,連將將能填飽肚子的閑漢,有了兩個銅板都會想著去花街上逍遙,食色性也,男人風流在不少人看來不是壞事還是值得羨慕的事。
但這羨慕的前提,是這風流的男人沒把主意打到自己的女兒身上。
所有現在在尤富的眼中看來,席慕就是個道德敗壞的畜生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