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生氣

字數:9490   加入書籤

A+A-




    席慕領尤妙到竹園, 讓她給老伯爺敬茶, 一是想安定她的心, 二就是想讓這宅子裏麵的人知道,如今他看重她,要是長了眼睛就知道她招惹不得。

    既然茶敬好了,他也不耽擱,就帶著她回返欹石院, 好繼續今天早晨他想做又沒做完的事。

    席慕眉眼含春,看什麽都格外順眼, 原本尤妙對他來說不過就是一個看得上眼的女人, 得知尤家不願意讓她當妾, 他的心思就淡了不少。

    誰想到鄧暉多事,讓她撞到了他的懷裏,歪纏了那麽久,本來隻想嚐嚐味道,現在卻成了怎麽吃都吃不夠。

    怎麽會有人就跟他那麽契合,仿佛就是老天爺專門為他而造的。

    “爺不喜歡吃魚,剛剛沒怎麽吃飽,妙妙這會再去給爺做上次的餅如何?”

    尤妙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垂著眸還在想是不是席慕弄大了葛葭桐的肚子。

    她越想越覺得是那麽一回事, 不提席慕在葛家婚事這個熱情上,葛葭桐怎麽說都是個大家小姐, 家世跟伯府比起來自然是小螞蟻, 但在越縣這個小地方還是說得上話的。

    能讓她私相授受的男人自然不可能是普通人, 席慕身份這越縣的人知道的少,但也不是沒人知道,怎麽看都像是他。

    當然也有可能葛葭桐不是自願,而是席慕獸性大發把人給欺負了,但事後又嫌棄葛葭桐長相不夠出挑,沒讓她進席宅,所有她才迫不及待的找下家。

    然後一找就找上了她的大哥。

    見尤妙對他的話心不在焉,反而挑著眼眸時不時探究地打量他,席慕被她看的起了興致,眼眸半眯:“這是在想什麽?”

    尤妙搖頭不答。

    “吳姨娘跟你說什麽了?”見她低眸縮進殼的模樣,席慕皺了皺眉,剛剛還好好的,突然又變了一個人。

    “吳姨娘跟我就是討論針線,沒說什麽。”

    見席慕不問出一個答案不罷休的模樣,尤妙幹脆開口試探道:“我隻是沒想到爺之前就見過葛姑娘,爺是不是之前見過葛姑娘覺得她特別好,所以我每次說不喜歡她,爺你都要反駁我,說她配我哥哥正好。”

    “這是吃哪門子醋。”

    席慕調笑了聲,看著尤妙認真的小臉,他道她這一路都在想什麽,沒想到竟然是在想那個他連模樣都記不清的葛葭桐。

    “爺就當做我是吃醋吧,若是那葛小姐那麽好,你怎麽不讓她進府。”

    美人為自個吃醋是好事,但尤妙這個飛醋吃的也太不應該,席慕眼波閃了閃,也不急著帶她回屋,而是把人帶到了倚雲樓上。

    因為天氣變涼,倚雲樓上窗全都合的嚴嚴實實,把閣樓變成了一個獨立的小天地。

    席慕覺得有些悶,開了一扇小軒窗。做回凳子,給尤妙斟了一杯茶,才緩緩開始了之前的問題。

    “你就隻吃葛家小姐的醋,不吃雲蓮的醋?”

    剛剛尤妙的反應讓席慕想到了她把雲蓮帶回家的事,要是她醋勁那麽大的話,又怎麽可能讓雲蓮跟著回席宅。

    她這個女人到底是沒心眼,還是心眼藏得太深騙過了他。還有尤錦那件事她是真的前幾天才知道,還是故意那麽說來蒙蔽他。

    尤妙沒想到席慕把她帶到上頭竟然是為了這個問題,眨了眨眼,不明所以道:“我剛剛隻是說爺就當做我吃醋,可沒說我就是真的吃醋。”

    席慕一愣:“所以?”

    “我隻是疑問而已,既然爺覺得葛姑娘那麽好為什麽自己不要,非要讓我哥哥娶了,明明我都跟爺說過我和我哥哥都不喜歡她。”尤妙頓了頓,“至於雲蓮姑娘,她的手腕為了爺手腕都劃破了,又說爺跟她許下了海誓山盟,她說她想問問爺是不是把她忘了,我見她可憐,就帶上了她。”

    關於這兩個人的問題,尤妙都有理有據,本來也就是這樣。席慕既然決定葛葭桐好為什麽不自己娶,雲蓮是他的女人,為什麽不能帶進席家。

    “所以說還是爺誤會妙妙了,妙妙是天底下第一大方人,根本不吃爺的醋,隻要有姑娘喜歡爺,妙妙就毫不猶疑的把爺推出去?”

    席慕的眸子危險的眯起,敢情還是他自作多情了。

    “這樣不行嗎?”尤妙還是沒琢磨出要怎麽跟席慕相處,見他話裏似乎帶了惱怒,小心翼翼地問道。

    女人眼睛無辜地瞪大,側著臉直勾勾地看著他,像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等著大人告訴她這世間的道理。

    席慕本來還是怒著,見她這個模樣,喉嚨一噎。

    男人當然希望自己後院的女人都能和睦相處,不要互相的爭風吃醋平添麻煩,但隻要不是傻的,都曉得一群女人聚在一起不可能沒有爭風吃醋的事情,至多那些女人都是聰明人不表現出來罷了。

    見尤妙的樣子,席慕也辨不出來她到底是真的不在意還是假的不在意。

    “爺有時候真想把你的腦袋刨開,看看你是怎麽想的。”

    “腦袋刨開就人死了,怎麽能看到我是怎麽想的。”尤妙辯駁道,“爺要是想知道我是怎麽想的,直接問我不就好了,我從未隱瞞過爺什麽事。”

    上一世十年的記憶雖然沒讓尤妙變得聰明伶俐能,但糊弄人的本事還是長了一點,比如對著席慕說瞎話也能臉不紅氣不喘。

    席慕眯了眯眼,手指在桌沿輕敲,既然尤妙一個女人都那麽大大方方,他藏著話不說,自己在心裏琢磨不是就落了下成。

    他此刻最在乎的是吃醋這件事,但尤妙剛剛的答案太坦蕩,讓他此時不知道從何問起,隻能從別的問題先入手。

    “你怎麽就那麽討厭葛家小姐?是因為怕她搶了你哥哥對你的疼愛?”

    “爺是男人所以不懂,姑娘討厭另外一個姑娘很多時候都是沒有緣由的,就像是我的堂姐對我,我自問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但她卻一心想要害我。對於葛家小姐,我雖然沒有討厭的那麽厲害,但就是不想讓她成為的我親人。”

    對葛葭桐的情緒推到了就是看不順眼上,剩下的另一個問題就更好回答了。

    “我要是怕旁人搶走我哥哥對我的疼愛,就不會托吳姨娘幫我相看了,再說我現在都跟了爺,住在席家,我哥哥就是疼愛也疼愛不到我頭上了。”

    “所以你是真的最近才曉得尤錦不是你親生大哥?”其實這個問題他基本上確定了,上次尤立跟尤妙的對話透過護衛的嘴傳到了他的耳邊,隻是他不願意承認他前段日子的猜想都是錯的,才一直跟尤妙反複確認。

    尤妙照實說了自己的想法,雖然所有人都說尤錦說他不是她的親大哥,但她一直都覺得他們是在騙她。

    聞言,席慕繃著的臉終於忍不住掛上了笑,不知道是該說尤妙蠢,還是說她天真單純。

    “所以爺呢?爺為什麽一直想讓我哥哥娶葛姑娘?”

    既然尤妙對尤錦沒有興趣,尤錦娶誰跟他有什麽幹係,席慕雖然閑,但也沒有閑到管陌生人的事。

    不過見尤妙的水眸充滿了迷茫,握著她的手指把玩。席慕突然生起逗一逗她的心思:“自然是因為爺喜歡她,但祖父隻許我納一人進府,我就選了你。”

    居然真的是這樣,尤妙瞪大了眼睛,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她早知道席慕是個畜生,卻不知道他畜生到這個地步,這麽說她家上一世的淒慘,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見美人倏然站起了身,波光瀲灩的眸子滿是複雜的情緒,隱約還藏著恨意,席慕愣了愣,這反應也太大了一點。

    “雲蓮你都不氣,葛家小姐你就氣成這樣?”席慕笑道,女人莫名的討厭另外一個女人還真讓人難以理解,“爺跟你開玩笑的,那葛家小姐長什麽樣子爺都忘得一幹二淨了,怎麽可能談得上喜歡。”

    “爺來了越縣之後,神魂都被你給勾去了,眼裏怎麽容得了第二個人。”

    在尤妙看來席慕這話無疑於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信爺。”

    話那麽說,尤妙的腦子裏卻開始思考如何把席慕給弄死了。因為怕連累家人,重生之後她從來沒想過弄死席慕的事情,但她現在越想越覺得不平衡。

    憑什麽席慕做了那麽多壞事卻能好好的活著,她卻得虛與委蛇,她的家人也會因為她傷心,被越縣的人當做話題。

    若是能弄到慢性毒.藥最好,無聲無息最後應該查不到她的頭上,但毒.藥怎麽悄無聲息的弄上手卻是個問題。上一世到了京城幾年,席慕的大哥就死了,按理說爵位應該就由席慕這個嫡出繼承,但席慕的父親更中意庶出的二兒子。

    爵位是快大肥肉,爭奪了幾年,沒個結果。若是她現在努力取得席慕的信任,到時候倒可以跟他的二哥合作,隻是她還想著能讓席慕早些膩了,把她留在越縣。

    這麽一想又是個矛盾。

    在尤妙凝眉靜思的時候,席慕抱著人,手又開始不老實起來。

    回想剛碰她的時候,他還想著有朝一日要把人帶上樓,看著碧如寶石的越湖水來上一次,沒想到這會人就到了懷裏。

    湊臉噙住尤妙的嘴,席慕抱著她坐在了圍欄邊上,隻是打開的軒窗冷風陣陣,席慕摟著她的腰吻了片刻,衣裳沒解,見尤妙被吹得耳朵冰涼,舍不得人在這上頭吹風,還是把人帶回了欹石院。

    ……

    倚雲樓下來,兩人的問題像是解決了,但兩人自個都曉得,問題反而變大了。

    尤妙不消說,要提的是席慕。

    他一直覺得尤妙愛他,經過了剛剛的話,他仿佛開了竅,就覺得自己自作多情的可能性更多。

    尤妙更像是因為知道他有權有勢逃不開他,所以才處處討好他,要不然她那麽單純性子,要是在乎他,怎麽可能一點醋都不吃。

    席慕越想心中就越不舒服,這女人騙他動了心,難不成想躲在在一旁看戲不成。

    “說起來你還沒有貼身伺候的丫鬟,你覺得那雲蓮如何,如果你看她順眼,我替她贖身,讓她當你的丫鬟伺候你。”

    什麽伺候她,怕是伺候他吧。

    尤妙毫無意見地點頭:“我聽爺的。”

    席慕喜歡尤妙的乖巧,但卻不想她乖巧用在這個地方,剛剛在閣樓上熱起的血慢慢平淡,席慕眯了眯眼:“

    她可不是什麽清白的女子。”

    “難道不是爺壞了她的清白?”尤妙這話帶了些許的惡意,怕席慕聽出來,說完就低頭拿帕子掩著嘴笑了笑,“雲蓮姑娘昨日跟我說過了,若是爺喜歡她,也別讓她當我的丫鬟伺候我,讓她跟我一起住在後罩房也可行。”

    反正屋子一大排,幾十個人才填的滿。

    尤妙越大方,席慕就越覺得之前的自己蠢,剛納了她的興奮一掃而空,覺得自己就像是被耍了一遭。

    袖子一拂,便甩開了尤妙,大步流星的先走了。

    看著席慕的背影,尤妙怔了怔,不曉得他怎麽就生氣了,不過他生氣先走也好,才知道他是害了她哥哥的凶手,她現在也沒興趣跟他做親密事。

    想了想,尤妙幹脆去了小廚房,她還記得席慕說他沒吃飽,她幹脆做幾道菜平複了心情,再去討好他。

    而席慕半天沒等到人來哄,氣上加氣,覺得輸了一次就夠了,忍著沒有回頭去把尤妙逮回來,讓她看看惹怒他的下場。

    小廚房的人認識尤妙,聽說她是給席慕做膳食,一路暢通無阻,廚子站在旁邊像是要給她當下手,讓她大展身手。

    見狀,尤妙撲哧一笑:“你們本來在做什麽做什麽就好,給我讓出塊小地方就行,別因為我耽擱了你們的事。”

    尤妙得寵,本以為她會是個難纏的性子,見她表情不似作偽,小廚房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管事特地領尤妙到小廚房最幹淨,煙霧熏染不到的地方:“若是夫人需要什麽,盡管吩咐小的。”

    聽到她的稱呼,尤妙蹙了蹙眉,之前她忘了計較,本以為隻有柏福他們口誤叫了幾聲,沒想到這院子裏的人都跟著叫她夫人。

    “我不過是個侍妾,若是不想叫我姨娘,叫我姑娘便是,夫人這個名頭太大,我可承受不起。”

    管事訕笑,柏福那麽叫一定是主子授意,那他們這些小人物哪裏敢擰著來。

    見她的模樣,尤妙也不為難她,看見盆裏正好有洗好的口菇,選了一盤,現在還沒到晌午,不宜吃的味太重,打算先做碟口菇燜豆腐。

    先用熱水泡菇,取了其中部分湯汁備用。

    口菇、筍子、胡蘿卜切好,先下糖、薑、黃酒下鍋,然後把準備好的東西倒入,溫火燜煮。

    片刻的功夫,香味飄散,食物就能起鍋。

    一邊做著湯,尤妙一邊在包玫瑰饅頭,兩個指頭大小,小巧精致,花瓣做的惟妙惟肖。

    廚房的人時時都注意著尤妙的動作,廚娘見狀朝旁邊的丫頭輕聲道:“一看就是下過功夫的,做的口味跟爺的喜好差不多。”

    席慕的喜好是他們這些廚子根據他每日點的菜,又剩了什麽菜琢磨出來的,尤妙上來就能拿捏好調料分寸,不得不讓人多瞧幾眼。

    “要是沒一點本事,又怎麽可能會讓爺那麽喜歡。”

    “這是在說什麽呢?”杏兒走到門邊,隱約聽到“爺”、“喜歡”,剛踏進門檻便毫不猶豫地問道。

    說話的兩人看到杏兒,手指放在唇上噓了噓,比了比在廚房裏的尤妙。

    尤妙圍了圍裙,頭發也用一塊青布裹著,著打扮就跟尋常的廚娘沒什麽不同,但杏兒光是看著她的背影就認出了她。

    有哪個廚娘能有她那頭烏黑明亮的青絲,能有她後頸白膩近乎透明的肌膚。

    杏兒歪嘴,走到她麵前福了福身:“見過尤姨娘,奴婢來取我家姨娘的燉品。”

    尤妙掃了她一眼,沒搭理。

    倒是負責做燉品的廚娘,腦門子滲出了冷汗,她本來就有些忘了這件事,又因為尤妙的突然來了,一直在跟旁人在旁跟大夥一起觀察尤妙的動作,就忘了補品的事情。

    “杏兒姑娘,我這就燉上,你等上片刻馬上就好。”

    “補品哪裏有片刻就好的,片刻好的是上不了台麵的小菜。”

    見尤妙看了她一眼就開始風風火火的做起了食物,被無視的不痛快讓杏兒忍不住想找她麻煩。

    “好好的主子不做非要在廚房搶別人的活,害的我家姨娘的補品都沒了,我家姨娘心善不會罰我,但我這心裏卻不住心疼姨娘。”

    別說杏兒這番話是在她身邊說的,就是她站在門邊說,尤妙也聽得出她是在針對她,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府裏的主子隻有爺跟老太爺,不知道杏兒你指的主子是誰。”

    杏兒嗬嗬笑了笑:“我不過是對著空氣胡言亂語,尤姨娘怎麽就聽進耳朵裏了。”

    “因為你站在我旁邊,而我又不是聾子,若是癔症犯了想要胡言亂語,就去找個沒人的地方,到時候隨你怎麽說就怎麽說。”

    一陣擠兌,杏兒臉上的笑都扭曲了,見旁邊的人都忍著笑不敢笑,杏兒跺了跺腳。

    走到門邊,卻忍不住想找回場子,拿著一大一小的白蘿卜自言自語道:“都是一樣的蘿卜,但還是分大小,資曆長的久而久之就有了身份,資曆短的不說謙卑,被多看一眼,就找不到北以為自己變成了人參。”

    說完,見尤妙連頭都沒回一下,杏兒哼了一聲便得意洋洋的走了。

    她把尤妙這個鄉下姑娘想的聰明,這樣拐著彎的話,憑她的腦子怎麽可能明白。

    這就是她想錯了,就是因為是鄉下姑娘,所以杏兒這半土不洋的暗喻,尤妙聽得格外明白。

    可蘿卜就是蘿卜,不管大小,不管有沒有被多看一眼,不都是要被人吃下肚。

    尤妙攪著鍋裏的菜肴,忍不住沉思到底要在哪兒才能弄到慢性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