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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伴隨著落下的話音，一道寒光倏爾從唐易生眼前劃過，不等他反應過來，隻覺手上突然傳來一股前所未有的劇痛，垂眸一看，兩根白皙的小拇指鮮血淋淋的躺在地上，正被李大用力踩著。

    “啊，你竟然切了我的手指！”

    蝕骨鑽心的疼痛讓他霎時慘叫出聲，血不住往地上流，斷骨之處的血肉都翻了出來。

    李大眯了眯眼，語中不帶一絲情緒，冷漠至極，“這兩根斷指是給你的教訓，十天，若是十天之內再還不清賭債，你這兩隻手就都不用要了。”

    唐易生被劇痛纏身，此刻聽見他的話，薄唇一顫，心裏的懼意又勝過了斷指之傷，瑟瑟抖著肩膀卻不敢多說一個字。

    李大恥笑一聲，招呼上後麵的幾個打手相繼從他身旁走開。

    凋零的黃葉隨秋風無情撲打到唐易生身上，街上寂靜的沒有人息，不遠處是萬家燈火，獨他這裏，孤冷無人。

    他緊緊咬著唇瓣彎腰撿起那兩根被李大踩過的斷指，想起他過了鄉試之後回鎮那日，多少人舉手歡呼，而唐家村的人更是彈冠相慶，恨不得與他家祖上七代都扯上關係。

    可是如今呢，一個個的都恨不得趕緊同他撇清關係，就連一個小小的在賭坊辦事的下賤之人都敢欺負到他頭上，嗬，這些人還真是世俗啊，等他唐易生東山再起，今日所受的屈辱，他定要一筆一筆的通通討回來！

    他憤憤想著，拖著疲累的身子往家走，坐到床上時才猛然想起李大臨走前對他說了十日之期，一萬兩銀子，要他這個身無分文的人在十天之內還清，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如今能幫他的，隻有一個人了。

    翌日一早，趙府的守門人方起床打開門，外麵便已站了一道墨衣長影，那看門人先是一愣，揉揉眼看清那人後，竟下意識的往趙冰柳別院的方向看去，目中閃過幾分驚慌。

    昨夜的喧鬧聲到很晚才停下，這個時辰，不知道小姐起了沒有，還有，那幾個陌生男子……

    唐易生見這小廝堵在門口不讓他進去，頓時不悅的挑了挑眉，“怎麽，不認識我了？”

    那看門人回過神，撞見他麵上的陰厲之色，哆嗦一下溫吞道：“姑，姑爺早。”

    “你們家小姐呢？”

    唐易生直覺這小廝定有事瞞著自己，雙手掩在長袖之中，一個跨步走進門。

    看門人抖了抖，幾步跑上前領著他到了前廳，唯唯諾諾道：“姑爺暫等片刻，小的這便去請老爺和小姐過來。”

    “去吧。”

    唐易生坐在楠木椅上眯眼淡應一聲，心裏卻極享受這種被人尊崇的感覺。

    看門人見他儼然一副主人作態，麵上有些不喜，可念及他已是這趙家的女婿，抿了抿唇，一臉不情不願的跑了出去。

    唐易生見那小廝已走，便闔起眼睛閉目養神，過了一會兒，他聽見外麵隱隱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唇角一動，緩緩睜開眼睛，入目之處，是帶著一臉怒意的趙財主和趙冰柳。

    這番情況他是早就預想過了的，所以不等他們近身，他便急急從椅子上站起來，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

    趙財主麵上一愣，不由沉聲道：“你這是作甚。”

    “嶽丈大人在上，易生深知自己做了對不起柳兒的事，故前來負荊請罪，先前是我不該在情急之下對柳兒動手，今日易生就跪在這裏，嶽丈大人若是心裏不快，盡可招呼到易生身上，易生決然不會還手。”

    趙財主聞言，凜凜神還未開口，趙冰柳卻是冷哼一聲一臉厭惡的將頭扭到了一旁，初見他時還覺得他長得也算儒雅清秀，可跟那三位公子比起來，倒又顯得平凡至極，才學品行更是與那三人相差甚遠，真不知道她當初怎麽會鬼使神差的嫁給了他。

    唐易生自也看出了趙冰柳眼中的厭惡，心裏不由生出幾分怒意，一個臭婆娘也敢給他臉色看了，等順利還清賭債之後，看他怎麽收拾她！

    “柳兒，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可浪子也有回頭的時候，如今我潛心前來向你認錯，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唐易生這一生除了你，就再也沒有看過其他女人。我發誓，隻要你跟我回家，我定當痛改前非，從此隻聽你一人的話好不好？若有違此誓，便讓我天打雷轟不得好死。”

    “使不得，這種毒誓可是不能隨便亂發的”，趙財主麵色一頓，鬆開趙冰柳的手連忙走上前將唐易生拉起來，臉上也沒有了方才的淩怒，“夫妻哪有不吵架的，這俗話說的好啊，床頭吵架床尾和，柳兒這丫頭也是自幼被我寵壞了，難免有使小性子的時候，但她也是關心你，如今你能虔誠改過，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也不追究了，但你日後可得多多照顧柳兒一些才是，若再讓她受半點兒委屈，我說什麽也不會放過你。”

    “爹！你怎麽……”

    趙冰柳見父親這般輕易的就饒了唐易生，心裏不快，轉過頭瞪著眼叫了一聲，那晚明明還氣衝衝的要去找他算賬呢。

    趙財主拍拍她的肩膀及時打斷了她的話，“柳兒啊，這易生既然都已經來求你回去了，你也別鬧了，乖乖跟他回家吧，折騰這麽幾日，易生的學業怕是耽擱不少。爹瞧著你也瘦了，待會兒我讓廚子做些補品送過去，你們都好好補補身體。”

    趙冰柳一挑眉，悟出那話中的意思，頓了頓，滿不情願道：“知道了。”

    唐易生聞言，便知她這是答應了，不由喜從心生，原以為來這兒之後要受好一番刁難，沒想到竟這般容易，若是先前他能早些來，隻怕也不用斷兩根指頭了。

    他們回去的時候坐著趙財主親自讓人備好的馬車，趙冰柳人雖然是來了，可臉上依舊是滿滿的厭惡之色，整個人靠在車廂上離唐易生遠遠的。

    父親想說什麽她又豈會不明白，不過是還做著當宰輔大人嶽丈的美夢罷了，就唐易生這副樣子，她可不信他真能潛心改過。

    靜默在一旁的唐易生不知她在想什麽，心裏顧念著那一萬兩銀子的事，緩緩抬手倒了一杯茶遞給她，一臉討好道：“娘子渴嗎？喝點茶。”

    趙冰柳眉心一動，想起這還是成親以來他難得殷勤的一次，睜開眼沒好氣的接過杯子，剛放到唇邊，眼角餘光卻掃到了他纏著白布的兩手上，那原本好好的尾指之處凸起一塊，指頭卻不見了。

    “這是怎麽回事？”

    唐易生見她指著自己的斷指，心裏一喜，原本還想著該如何開口，沒想到她卻先問起了，嘴上默歎一氣，將她走之後發生的事事無巨細的說了出來。

    趙冰柳聽罷，臉上青一陣白一怔，恨聲罵道：“那李大怎麽不直接把你打死，活該！”

    唐易生苦著一張臉連連點頭，“娘子教訓的是，隻是那李大已經給了我最後的還錢期限，若不能如期將錢還回去，我這雙手就真的要被他廢了，到時為夫還如何能順利考取功名。”

    趙冰柳此刻的臉色異常難看，她本想再多罵幾句，驀然聽他提到“考取功名”又不禁沉默了，是啊，她當初會嫁給他，不就是聽信了那跛腳道士所言，若他最後當不上宰輔，那她此生豈不是也跟著毀了，不行，她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可是，一萬兩啊……

    想起那一大筆銀子，趙冰柳隻覺心都在疼，父親當初給的十箱嫁妝已讓他敗盡一箱，單單這一萬兩，可是又抵了三箱。

    如水的眸子突然狠狠剜了唐易生一眼，她斂斂眉，恨聲道：“這次我就幫你還了債，若是你還敢去賭，那李大便是要將你千刀萬剮，我也不會救你了！”

    “娘子放心，此事已讓我吃夠了教訓，以後定不會再踏進賭坊半步。”

    唐易生溫聲說著，心裏的大石頭總算落地，連帶著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兩人回到那久未打掃過的小院子之後，趙冰柳隔日便讓唐易生將李大叫來，拿出嫁妝替他還清了賭債。

    而先後經曆過一番大起大落的唐易生，算是真正懂得了“牆倒眾人推”的道理，名聲已經毀了，而他若想再爬起來，唯有用心讀書。

    唐易生還完賭債之後果然安心待在家裏日日苦讀，趙冰柳見狀，也漸漸同他和好如初，狐言三人都被她拋到了腦後。

    一天晌午，唐易生正在院中的石凳上寫字，緊閉的大門忽然被一陣急促的聲音敲響，他眉心不由一凜，沉默一瞬才緩緩起身前去打開了門。

    半丈長的門閂剛拉開，外麵的人突然便抬腳將門踹開了，他愣愣的看著那三個來勢洶洶的男子，麵色不悅道：“你們找誰。”

    狐言先在院中打量一圈，而後瞧見趙冰柳信步從內室走出來的身影，溫聲笑道：“我說在趙府怎麽沒找到小娘子，原來是回家了。”

    趙冰柳腳步一頓，難以置信的看了那三人一眼，“你，你們怎麽……”

    她下意識的開口，旋即反應過來自己若是問他們怎麽會來這兒，豈不是直接當著唐易生的麵承認她與這三人是相識了，秀眉一凜，忙轉了話鋒輕嗬道：“你們是誰，怎麽會來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