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14(我走過你的路)走過你來時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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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淵休學了,沒有人再找得到他。除了,陳婉馨。
林文溪回過神來,非要陳婉馨給個解釋。
“我沒有讓你去清場子吧。”陳婉馨笑著說。
“我不糾結這件事,不管什麽原因,我要是知道了,還是會這麽做!與你無關!我隻問,趙淵,到底為什麽去打黑拳!”林文溪義正言辭地問。
“我說過了。”陳婉馨背過身去。
“你我不止第一次交鋒,你當知道,我不是傻子。”林文溪冷冷地說。
“你有本事,你自己去弄明白唄。”陳婉馨冷然一笑。
“你——是——誰?”林文溪一字一頓地問。
“我,是陳婉馨。”陳婉馨笑著,自顧而去。
趙淵雖則極為惱怒陳婉馨,陳婉馨的理由卻是:“你最近狀況不對,連我都能感受得到,何況是一個寢室的文溪?大概是過年時,我們之間的約定,文溪一直不清楚,你信守承諾,沒有交代,所以他一直追著我問,我隻能把他帶到拳場去看看你。”
“而且,淵,平心而論,我也是這兩天才知道你打黑拳的原因,我自己都不清楚,我怎麽去和文溪說?他。。。想必也是無意的,擔心你的安全吧。”陳婉馨說。
“這我知道,沒事。”趙淵報之以微笑。陳婉馨卻本能地後退一步,趙淵的笑容,分明藏得很深很深,隻是冰山的一角,那深淵般的水底,到底又藏著些什麽呢?陳婉馨愈發沒有把握了。
林文溪回家,隻是淡淡打了個招呼,便直奔當時支教的地方。
村長家。
“我們聊聊吧。”林文溪漫不經心地說,村長似乎嚇得有些不輕。
“我就一普通支教的,你這態度,嚇到我了。”林文溪又說,他早就猜出村長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又是自己的母親擔心這操心那,給特意叮囑的,雖然沒有受到格外的優待,但是村裏鄉親的客氣,村長這般小心翼翼,讓林文溪曾一直覺得自己一切的努力都將和自己的身份掛上鉤。就像一個帥哥,如果憑借努力獲得很大成就,別人會說:“還不是因為長得帥。”這讓他多少有些認為自己的辛苦教學不被認同,別人先敬的,隻是他一身羅衣。也罷,那就憑著這身“羅衣”,好好得到自己想要的。
“沒有,沒有,林老師您有什麽話直接說,我這人沒見過世麵,猜不了人的心思。”村長忍不住幹脆把話挑明了。
“趙淵家裏的事,你多少知道吧,知道多少,和我說多少。”林文溪接過村長夫人沏的茶,呷一口,居高臨下看著他們,隻是誰都看得出,這所謂的“居高臨下”,怎麽都用不在林文溪身上,不過紙老虎也是能嚇人的。
林文溪幾乎聽到了趙淵家裏的全部,他父親走過的路,他經曆的家庭裏,一朝繁華曲終人散。
無怪乎趙淵人脈廣闊,無怪乎,趙淵似乎在利用著身邊一切可利用的資源——隻是為了生下來,活下去。
村長顯然不知道趙淵家裏掛著的紅燈籠,長明不滅,不死不休,也不知道漫長的等待裏,趙淵的父親,是怎樣著的執著,每一個長夜裏,又會聽到怎樣的唏噓感慨,他和她,也曾年少癡情,也曾生死相約吧,牽絆著趙淵父親的,也許就是這一個獨生兒子。林文溪忽然又想,倘若是雲澈和朱紫萍麵對如此的厄難,又當如何自處?倘若,是自己的父母呢?不,他不敢想。命運如此捉弄,而那個主宰著一切的,究竟是誰?
林文溪仿若覺得這樣的血海深仇已經加諸自己身上。村長不敢說出那個間接害得趙淵母親失蹤的人的名字,隻說在市裏當大官。林文溪忽然有些明白,自己父親這麽多年鐵血手腕不知道整了多少人落馬,卻不知這些人中,有沒有那一個。
林文溪心潮澎湃,捏緊拳頭,臉上又悲又怒。村長小心翼翼說著,那個人,像是總和林局不對路,此外,就不肯再多言。
“他沒死?那我以後要親眼看著他死。”林文溪咬著牙說。
心緒平息下來,林文溪又問了許多趙淵童年的事,可惜鄉長記不太清,隻說在趙淵六七歲時,趙淵父親一家搬到鄉裏去了。鄉長見林文溪對趙淵的事如此關心,又和他說一些趙淵成年後每年回到鄉村做的一些事。趙淵會幫鄰裏修房屋,搭電線,會幫學校送生活用水,修補桌椅,會帶著村裏的孩子山上山下玩耍。林文溪就像自己就這麽穿過了層層時空,似乎每一件事,都和自己有關。趙淵是和自己一起修屋子的,他一個人獨自擔水時,自己陪在他身邊幫他擦汗,他帶著孩子玩,那孩子中,有一個就是自己。
臨走,林文溪忽然問村長:“趙淵有沒有過小名叫方方?”
村長搖搖頭。
林文溪問過趙淵的姨媽,同樣的問題,他們也都是一頭霧水。每個人都似乎看到林文溪黯然的眼神。
林文溪決定在這裏小住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裏,他讓這座小山村的人,從此記住了林文溪這個名字,他們談論了很久這個小夥子在這個寒冷的冬天留給他們的回憶。
林文溪重又開課,將課時加長,開了夜班,每天上十二節課,包攬一切課程。
他成了“孩子王”,放假時帶著街頭的小朋友們呼朋喚友,幾乎把整座鄉村的山頭翻了個遍。他們給鄉村小學修補桌椅,幫田地疏通渠道,什麽樣的活兒都肯跟在後麵幹。幾番勞累,林文溪則會帶上他們一起去村裏最大的“超市”,十幾個人將鋪裏的貨物一掃而光,老板樂得合不攏嘴,往往會各人額外贈送幾根棒棒糖,目送這十幾個小夥伴肩並肩手挽手一起堵在巷子裏走回去。林文溪,居然也紮起褲腳,翻袖子露出胳膊這類他以前從未想過的“狂野”的事情。
這些天以來,下了兩場雨,屋角有些漏水。林文溪扶起梯子,顫巍巍爬上去,用水泥和碎瓦片叮叮當當將屋角補得十分齊整,淋得渾身透濕,就沉默地脫了外衣在篝火旁烤著,安靜時,會看著身邊空空的座位,仿佛趙淵就坐在那裏微笑著,那時,趙淵也才那麽幾歲。
林文溪帶孩子們從林子裏采到更多的野果和野菜,和劉蘭花一起做了圓子,捏得奇形怪狀的,就是林文溪的傑作,林文溪會一個人把這些吃掉,有時候會扔給屋外的狗,還喊它“大淵”。捏得十分精致而且調料均勻的,會煮好挨家挨戶送給隔壁的鄰居。而鄰居們往往會捧得滿滿的炒好的玉米粒,南瓜子,回贈他,林文溪吃著這些不同尋常的野味,樂得喜上眉梢。
就算放假,林文溪閑暇十分會輔導鄰居的孩子功課,見效奇快。每每林文溪隻要往院子裏一聲吆喝,附近的小孩紛紛自帶板凳和課業,一個個爭著搶前排坐在院子裏,一下子會讓院子裏的雞鴨撲棱飛跳起來,十分熱鬧。一段時間後,院子裏的孩子都學會了英語兒歌,最基本的問候,雖然蹩腳,卻很樂意找林文溪來糾正。而院子裏的所有的物事,那些最用功的孩子,居然都能一一用英文讀出。林文溪隻要是在外瘋鬧時,衣服褲子破了洞,便有孩子跑來硬是要了褲子回去,讓縫紉能手的自家娘親縫補得完全看不出破綻,每當小小夥伴手裏有任何新鮮野果蔬菜,也往往咽著唾沫全部裝上籃子,袋子,一股腦送到這裏來。
住了將近半個月,弘軒第三次過來了。
“我媽媽說過,趙淵曾經單獨來我們家,他來,是來做什麽的?趙淵的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的爸爸不在家,鄰居說是出事了。我的答案,你給,還是不給!”林文溪見麵依舊還是這麽一句話。
“趙淵的爸爸得了重病,趙淵去打黑拳,大概是為了賺冠軍的獎金。”弘軒冷漠地說。
“隻是重病,他怎麽會來找我爸爸幫忙?!隻是重病,他隻需要錢!我們家像是有錢人家?弘軒叔叔,你能不能別再當我是當年的小娃娃!”林文溪高聲問。
“他隻是托偉哥幫忙介紹一些人,看能不能貸款。。。”弘軒說。
“弘軒!叔叔!這鄉裏鄉親的,都把淵哥家裏當年的事和我說了!你知不知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鄉裏鄉親都說趙淵的爸爸犯事了!到底犯了什麽事?為什麽又需要找林子偉幫忙?為什麽打黑拳去賺錢?這一切,隻有你能給我答案!”林文溪嘶聲喊著。
弘軒搖搖頭,背過身去。
“陳婉馨是誰?打聽到了嗎?”林文溪顧左右而言他地問。
“沒有,查不出來。”弘軒說。
“陳婉馨,你查不出來?爸爸的老對手姓陳,她陳婉馨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你當我推測不到?你何必一味隻聽林子偉的話,自欺欺人!”林文溪憤怒地咆哮著。
“文溪,他是你爸爸。”弘軒說。
“弘軒!我喊你叔叔,其實心裏早就當你是另一個父親!可你呢?難道這麽多年,你陪伴我的時光,全部都是因為他林子偉的一句話?你對我,就從來沒有半分舐犢之情?沒有半分父子之分?”林文溪嘶啞著嗓子說著,竟爾嗚嗚地哭了出來。
“林子偉忙著他的狗屁工作不了解我,你弘軒。。。你弘軒從小帶我到大,你難道不了解我?”林文溪委屈地直站在原地,啜泣不已。
弘軒再也忍不住,一把將林文溪抱在懷裏:“文溪,實在是事關機要,你千萬不能涉足!”
“不能涉足也已經涉足了!我毀了趙淵的希望,而且是有人利用我!你什麽都不和我說,我連自保的資格和能力都沒有,你呢?能去我學校二十四小時看著我麽?你能讓我輟學麽?還是說,接著把我轉入外校?”林文溪在弘軒懷中嗚咽著:“這麽多年,我幾乎過的是隱姓埋名的生活,被人欺侮不敢說,被人。。。被人。。。不敢吭聲,要我安安分分做個普通的孩子,但是爸爸從來又不是拿普通人家的孩子要求我,弘軒叔叔。。。”
弘軒輕輕撫摸著林文溪的腦袋,這是第一次,他這麽近距離地,擁抱著這個他一直嚴格訓練,嚴格要求著的孩子,亦是弘軒第一次聽見林文溪這樣的心聲。另一個父親,是啊,弘顏從小在自己懷裏撒嬌發癡,任性得很,可對於林文溪,這個小時候身體比女孩兒家還差的孩子,無數次他跌倒,無數次他磕得頭破血流,無數次他負重跑步無法堅持下去,他都想走近一步,幫這孩子一把,可他不敢,也不能!家裏的老母親,是多麽渴望能有一個男孩兒,可既然有了紅顏,他絕不再作多想,卻不知道,這麽多年過去,自己和他,早就是血濃於水。
林文溪知道了陳婉馨,更確切地知道了趙淵,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庭,亦知道陳家是一個怎樣可怕的家族和對手,還有這麽多年隱忍著的一切。
“至於趙淵為什麽要去打黑拳,詳細原因我不清楚,不過至少和他病危在醫院的父親有關。這些事,隻能你當麵去問了。”弘軒仍是有所保留。隻是關於對趙父的調查進展,弘軒隻字未提,這件事,實在是太過敏感。
“還有,叔叔不勸你太多,不過,你別在你爸爸麵前去說趙淵的事,他實在擔心你被牽連進去。。。”弘軒補充。
“趙淵!——你怎麽能忍心一個人背著這一切!”林文溪蹲坐在地,抱頭哽咽,大滴大滴地眼淚落下,地上濕潤一片,將泥土染成了幾乎血紅的顏色。
該離開了,林文溪走上劉蘭花家後麵的山頭,環顧四麵,這座鄉村,每一處趙淵走過的足跡,他也曾到過,每一件事,仿佛都經曆過。
在你生活過的地方,我走過你的路。沒有揮手,靜悄悄地離去。
鄉裏,白楊樹下,一個少年灑了一行又一行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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