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二章 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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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將軍府,比蕭啟所能想象的還要豪華。
三進的大門,是王侯的最高儀製,門口的石獅,上馬石,都是由整塊的漢白玉雕成,石獅的鬃毛根根清晰,雙目有神,栩栩如生。上馬石上竟然也雕著一匹戰馬,前蹄騰空,鬃毛豎立,幾乎可以聽得見它的嘶鳴。
常公公指著石獅道:“將軍,這兩個獅子可是雕了整整兩年才做好,足見皇上對您的心意啊!”
蕭啟點點頭:“皇上費心了。”
大門兩側是三人合抱的起=紅漆門柱,金箔鑲底,富麗堂皇,足有一丈長的鑲金匾額上,龍飛鳳舞的寫著“七將軍府”四個大字,下麵還有齊煜的金印,自做皇上以來,齊煜的字也霸道淩厲了不少。
大門內側的影壁,長足有兩丈,與普通人間的影壁不同,上麵刻的是一名頭戴猙獰鬼麵的將軍,手握長刀奮勇殺敵的場景,可見也是齊煜費心定做。
常公公看了看蕭啟,猶豫了一下,沒有再出演介紹,隻是引著蕭啟繞過影壁,進入院內。
直通前廳的大道兩側,站滿了身穿簇新長袍的仆人,見到蕭啟,齊齊下跪行禮:“見過七將軍。”
蕭啟出身草莽,本就不喜奢華,但常公公在也不好駁了齊煜的麵子,便點頭道:“好了,各自去忙吧。哪位是管家?”
一名看起來年過三十,精明強幹的男子上前施禮道:“小的蕭忠,是七將軍府的管家。”
“蕭忠……”蕭啟默念他的名字,知道肯定是齊煜的安排,暗暗苦笑,然後對蕭忠道:“本帥可能不會長久居於上京,府中之事,便多多勞煩你了。”
蕭忠笑道:“將軍客氣,為將軍效勞是小的的本分。”
蕭啟淡淡點頭:“我也有些累了,你們下去吧,為我準備一桶熱水,弄些簡單飯菜就好。”
蕭忠一愣,笑道:“將軍,後院有專門為將軍準備的浴室,小的現在就為將軍引路。”
常公公也道:“七將軍好好休息,老奴就不打擾了。”
蕭啟笑笑,隨手摸出一錠銀子,塞給常公公道:“公公辛苦,本帥剛從邊境回來,也沒有什帶什麽好東西過來,這點銀子就算是公公的茶錢了。”
常公公連連擺手道:“不不不……這怎麽敢收……”
“還請公公萬勿推辭。”
“不是,將軍,老奴要是收了您的銀子,皇上會殺了老奴的。”常公公說完這句話,急忙轉身離去。
蕭啟歎了口氣,也轉過身,蕭忠道:“將軍,小的帶您去沐浴吧?”
蕭啟點點頭,跟著蕭忠繞過前廳,進入後花園。
齊煜為蕭啟的府邸可謂下足了本錢,雖是隆冬時分。花園中卻是姹紫嫣紅爭奇鬥豔,隔著老遠便能聞到撲鼻的花香,花園的中心隻一方精致的小湖,令人稱奇的是湖水竟然沒有結冰,蕭忠解釋說是因為湖下有溫泉引入。
湖邊假山也是出自名家,精致而不失自然,而一側的涼亭雖然顏色豔麗,卻絲毫不顯突兀。
繞過花園,便是演武廳,齊煜細心的將演武廳建在室內,蕭啟草草掃了一眼,隻見裏麵門柱都是岩石築成,各色兵器整整齊齊的擺在兵器架上,中央寬闊,甚至可以容納百人同時演練,心中暗暗滿意。
再向內便是蕭啟的臥房。
齊煜了解蕭啟不喜奢華,所以住所也建的很是簡樸,用的全是樸素實用的料子,一眼看去,與普通的民居毫無區別,和府門幾乎就是兩個世界。
蕭啟知道,齊煜將府門修得奢華是為了給身份尚未分明的自己裝飾門麵,可他這樣做,想必也是頂著百官的壓力吧?而他將住所建成這樣,也是為了迎合自己的性格。
他終究還是把自己當做曾經的兄弟,想到這裏,蕭啟懸著的心稍稍放下。
浴室就在蕭啟的住所旁邊,整個房間由翠竹搭成,在冬日裏顯得分外情趣盎然。
蕭忠笑道:“浴室裏的水也是引子溫泉,將軍不用擔心水會冷。”
“你去讓人將拿換洗衣物給我,我沐浴期間,任何人不得入內。”
“將軍放心吧,小的琢磨將軍回府一定想洗澡,裏麵全準備好了。”
“費心了。”輕輕吐出這三個字,蕭啟轉身進了浴室,浴室中都是青竹鋪地,踩上去發出輕微的響聲。周遭都是繡著四季花朵的屏風,針腳精細,一看便知是出自宮廷繡娘之手。一側的衣架上已經擺好了幹淨的裏衣和一件黑色的官服,即使蕭啟不去試,也知道會妥帖無比。
浴室的正中,是一個兩丈見方的水池,升騰的熱氣讓人渾身放鬆。
蕭啟長出一口氣,慢慢除下自己的頭盔,胸甲,護腕,忽然與生俱來的警覺讓他盯向一個方向:“誰?出來!”
“將軍,是奴家……”
一名隻穿裏衣的胡族少女從屏風後走了出來,跪下道:“奴家奉管家之命服侍將軍。”
蕭啟哭笑不得的搖搖頭,淡淡道:“你出去吧。”
“將軍不喜歡奴家嗎?”
“不要讓本帥說第二遍。”蕭啟的聲音已經有了怒意,那少女在一臉委屈的站起身,連衣服也來不及穿便向門口走去。蕭啟歎口氣,抓起一件外衣扔向少女:“穿上再出去。”
那少女眼眸閃了閃,沒有說話,將外衣披在身上退了出去。
蕭啟歎口氣,警覺的打量了四周,確定沒有其他人後,才摘下假麵,除去裏衣,滑入水中。
水溫適中,蕭啟隻覺全身的毛孔全都舒展開,四肢百骸舒適無比,一路的倦怠竟然漸漸消除了。
低下頭,看著蕩漾的池水中自己容顏的倒影,三年,不,六年了,這張臉幾乎毫無改變。
秀氣而柔弱,與那猙獰鬼麵分明是兩個極端,一麵溫和,一麵暴虐,如同自己如今的處境,他也在兩個極端中掙紮,他心底的善良不讓他陷入嗜殺的深淵,可他所處的位置又不得不讓他身陷殺戮不能自拔。
他就在這樣的矛盾中掙紮,如同煉獄,灼燒他的靈魂,消耗他的生命。
他分明知道自己選擇的是一條不歸路,可是,不得不做,不僅僅因為自己背負的一切,還因為,他有這個能力,驅除外辱,平定天下,還百姓太平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