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九章 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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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石牛城。
這幾天,大齊不時的騷擾讓守軍頭疼不已,而從草場逃回的士兵的情報也讓從神牛城趕來的軍官驚駭不已,如果這一切是大齊安排,那他們隻要用毒蛇將石牛城團團圍住,不出兩個月,這裏就會因為斷糧而投降。
而大齊避實就虛的騷擾也恰恰證實了這一猜測,以致他們根本不敢貿然出城進攻迎敵,所幸大齊隻是騷擾,並未真正進攻,但正因為看不透大齊的真正目的,石牛城將士才天天擔驚受怕。
銀牛城,位於石牛城東南八十裏,城主銀辛候正因為石牛城的事焦急無比,幾乎每隔一個時辰就派人打聽石牛城是不是還在百越手中,聽到肯定回答,才安心的與寵姬下棋。
這讓他身邊的人苦不堪言,值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守在城牆上,戰馬也不停的在兩城間飛奔,尤其是聽說石牛城附近出現毒蛇群後,來往傳信的軍士更是心驚不已。
這天正趕上黑狗當班,他一遍又一遍的祈禱牛神保佑,才戰戰兢兢的爬上戰馬,所幸一路無阻到達石牛城,聽守軍報了安好後,才放心調轉馬頭會還。行至距銀牛城不足十裏時,忽然腹中翻江倒海,忍不住下馬找個地方解決生理問題,誰料剛剛蹲下,就被一把刀架住了脖頸,黑狗嚇得後庭一鬆,滾滾黃湯傾瀉而出,發出的惡臭令人作嘔,可要挾他的人卻隻是皺了皺眉頭道:“衣服給我!”
黑狗也知保命要緊,戰戰兢兢的把衣服悉數脫下,連短褲都沒敢留,而另一人也毫不嫌棄的就將他的衣服穿好,爬上他的馬絕塵而去。
“大,大王……你們……”黑狗的眼神在刀刃和持刀人的臉之間掃來掃去,哀求道:“你們就饒了小的吧……”
持刀之人冷笑道:“饒你?好啊!”說著,將黑狗的腦袋按到地上的黃湯之中,然後不顧嘔吐的快要昏厥過去的黑狗,大笑著上馬離去。
銀牛城,管家多羅焦急的等著黑狗回來,他已經被銀辛候催了不下五次,他不得不親自上城等候。他一邊捂住嘴不去呼吸城上凜冽的寒風,一麵暗暗罵那個沒見過麵的黑狗怎麽這麽磨蹭。
又過了一會兒,他才看到一個小黑點出現在天際,急忙整裝跑下城,等那個小黑點近了,馬上的人從馬上翻下來,在一腳踢在那人的屁股上吼道:“你他媽怎麽才來啊!”
“黑狗”戰戰兢兢道:“大人不好了……石牛城被圍了……大齊,大齊要打下石牛城,石牛城請求援助啊……”
“當真?”多羅雖然不太相信,但也聽不出破綻,他也知道報信要緊,便又踢了“黑狗”一腳。吼道:“再探!”
黑狗連滾帶爬的上馬,再次向石牛城方向奔去,而多羅也小跑著回城報信。
“什麽?開打了?”銀辛候一把推開黏在他身上的寵姬,半裸著身子爬下床道:“那我的鎧甲來,營救石牛城!”
“大人?”多羅疑惑道:“我們要去石牛城?”
銀辛候橫了一眼多羅:“怎麽,你有意見?”
“小的不敢!”
“還不快去!”
多羅不敢耽擱,貓著腰跑出去準備。這銀辛候雖然沉迷於聲色,可並不是草包,他也知道一旦石牛城失手,自己的銀牛城多半也保不住,而且現在石牛城的守將是神牛城來的將軍,一旦自己雪中送炭成功,將來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不一會兒,多羅就將銀辛候所要的鎧甲捧了過來,這幅鎧甲是萬刃山巧匠打造,刀槍不入而且輕巧無比,全然沒有普通鎧甲的厚重,是銀牛城的鎮城之寶,也是銀辛候的愛物。
銀辛候見到鎧甲兩眼放光,也不顧穿好裏衣,就把鎧甲披好,又從兵器架上取下長槍,吼道:“點兵三千,出發。”說完,還不忘回頭看一眼嬌滴滴的美人兒,笑道:“等我回來再好好疼你!”
美人兒嬌媚一笑:“奴家等大人回來。”
銀辛候仰天大笑,手持長槍出了房門。
石牛城下,“黑狗”全身是血,氣喘籲籲的跪在城下稟報道:“大人,不好了,我們城主他投降齊狗了……”
“你是哪裏的傳令兵,我怎麽沒見過你?”
“黑狗”叩首道:“小的是薑離大人的兵。”
“薑離啊……聽說過,他妻子還好吧?”
“大人不知,薑大人的妻子上個月難產去世了……”
“唉……薑大人和他妻子伉儷情深,想必非常傷心吧……”
“薑大人一心為國,現在每天和兄弟們同吃同住,再也沒有回過家。”
“可憐他的兒子了……”
“大人恐怕記錯了,薑大人沒有孩子……”
城上的將軍這才鬆了一口氣道:“你起來細說吧。”
“黑狗”道:“小的不知細節,隻是回去報信時看到銀大人召集軍隊正要出城,薑大人攔住銀大人的車架阻止,被銀大人一槍捅死,然後,然後……小的猜薑大人對百越忠心耿耿,那就是……銀大人他……”
“大膽狂徒,竟然是你的猜測,來人,把他砍了!”
“不要啊大人,大人饒命啊!小的有證據的!”“黑狗”的嘶吼顯然又起了作用,將軍揮揮手示意放開“黑狗”,命令道:“快說!”
黑狗戰戰兢兢道:“銀大人新的一名寵姬,名叫狐媚,是……是大齊千夫長的親妹妹……”
“當真?”
小的的妻子也是漢人,和那狐媚是鄰居,斷斷不會認錯。
將軍還想再問,隻聽身後衛兵來報:“大人,齊狗派人攻打北城門!”將軍聞言,無暇細問,吩咐衛兵將“黑狗”關押好,才匆匆趕往北門。
北門城下五裏,隱約可見搖動的旌旗,暗金的“柒”字威武讓人不敢直視。
將軍長歎一聲,心中默默道,大齊軍威,果然非同一般。
銀辛候帶著三千騎兵支援石城,一路上喜憂參半,既怕去晚了錯過了表現的機會,又高興自己終於有機會光耀銀甲門楣。
他從小就聽父親說過,自己加曾經出過一個及其厲害的將軍,是大景曹元帥的副將,一直隨著曹元帥征戰天下,立下不世戰功,告老還鄉後,也是曹元帥親自為他求了銀牛城的世襲權。
銀辛候一直相信,自己體內流著武將的血,必定非同一般,一定可以像先祖一樣立下不世功業,隻是苦於沒有機會罷了。
今日就是機會,讓銀家再出一個將軍的機會,而這個將軍就是他自己!
就在銀辛候誌得意滿隻是,隻覺胯下戰馬前腿一軟,跪倒在地,自己的身子也向前飛去,趴在地上吃了一嘴泥。
“呸!”銀辛候吐出嘴裏的泥,臉色異常難看,他什麽時候吃過這種苦?再回頭看向自己的戰馬,耷拉著頭,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再聯想到前一段時間毒蛇的傳聞,不僅是銀辛候,連他身後的士兵,也踟躕著不敢向前。
銀辛候又看了看不遠處的石牛城,下定了決心:“媽的,再給老子一匹馬!”
衛兵無法,隻得將自己的戰馬讓給銀辛候,準備和兄弟們擠一擠,可他剛剛將馬牽到銀辛候麵前,就有一支鐵箭準確無誤的刺穿了衛兵的前胸。
銀辛候倉皇向後看去,隻見一隻大約兩千人的隊伍不知從什麽地方追擊過來,那“柒”字大旗迎風招展。
“快他媽跑啊!”銀辛候不管被射殺的衛兵,跨上他的馬,向前奔去,雖然聞聽石牛城有齊狗,但以他的推斷,齊狗一定優先占領北門,那自己隻要從東門或者南門進入,便可性命無憂,還能與神牛城來的將軍一起打退敵人,立下戰功。
想到這裏,他更加玩命的向前飛奔,全然不顧紛紛被大齊冷箭射中的騎兵。
石牛城上,將軍皺了皺眉頭,這齊狗在耍什麽花樣?僅僅是集結,又在弓弩的射程之外,是站在那裏給我們看嗎?敵我未明之時,他也不便貿然進攻,隻得靜觀其變吧。
這時,一名剛長出胡須的小兵冒冒失失的爬上城牆,行禮的時候也幾乎撞到將軍身上:“大人,那個……銀,銀大人被齊狗追趕,已經跑到東門下,要咱們開城門救他!”
“他……”將軍沉吟道。他並不完全相信剛剛“黑狗”的情報,但也對銀辛候的忠誠深表懷疑,在他眼裏,這個人雖然有點兒小聰明,但也隻不過是個混吃等死的二世祖罷了,所以對於他投降的消息,既不意外,也沒有完全相信。
可是此時,一麵是按兵不動的敵軍,一麵是被敵軍追擊的盟友,他又該如何抉擇?
如果貿然將銀辛候放進來,他會不會與外麵的齊狗裏應外合拿下石牛城,即使他沒有投降,會不會在開門的瞬間阻止不了齊狗的湧入?
他也想起了紮卡親王的死,真的很可惜,當時覺得惋惜,可現在想來,乞布依當時也是自己這樣的心情吧……
想了許久,他長歎道:“關閉城門,誰也不要放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