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五章 一闋蘭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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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啟知道群臣要彈劾自己,卻沒想到所謂彈劾,會這樣快。

    第二日,朝堂之上,百官剛剛站定,孫太傅便上前道:“臣有本要奏!”

    齊煜眼睫一跳,抬手道:“孫愛卿請講。”

    蘇太傅挺身跪倒,道:“皇上,自古以來,天無二日,國無二主,皇上乃天子,而天子也隻能有一人,七將軍身為臣下,斷斷不可以天帝七子自稱,如今天下已定,七將軍功德圓滿,請皇上搭建登天台,請七將軍返回天界!”

    上京禁衛軍首領林火也上前道:“皇上,七將軍被天下百姓稱為天帝七子,已有多年。天下隻知有七將軍,不知有皇上,如果放任自流,一旦七將軍謀反,後果不堪設想。還請皇上削去七將軍兵權,囚於上京,有絕後患!”

    “住口!”齊煜猛的一拍龍椅,吼道:“七將軍對為大齊鞠躬盡瘁,你們怎能出言汙蔑?”

    “皇上三思啊!”孫太傅叩首道:“即使現在七將軍沒有反心,不代表以後沒有……皇上……”

    話音剛落,禦史大夫也上前道:“皇上,七將軍征戰多年,戰功卓著,但大齊可用之將並非隻有七將軍一人,我大齊泱泱大國,能人輩出,還望皇上不要感情用事,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啊!”

    丞相晉磊也上前道:“臣聽聞,江南江北,多出城池都有七將軍生祠,香火不斷,長此以往,必然成為大齊禍患,還請皇上三思,請七將軍返回天庭!”

    “不要再說!”齊煜猛的起身,低吼道:“七哥是朕的兄弟,救過朕的性命,此事,休要再提!”

    可群臣依舊滿臉悲憤,林火大步向前,吼道:“蕭啟,你可知罪?豢養私軍,集兵權於一身,使眾將士誌無可申,其罪一也!收買民心,使天下人隻知七將軍,不是皇上,其罪二也!挑起戰事,進攻百越,用我大齊男兒性命換取閣下功績,其罪三也!死而複生,裝神弄鬼,迷惑聖上,其罪四也!蕭啟,還不俯首認罪?”

    蕭啟掃向滿朝文武,緩緩除下頭盔,鎧甲,隻穿一件單薄中衣,跪倒道:“罪臣蕭啟,知罪。還請皇上責罰。”

    “七哥你……”齊煜臉色慘白,恨不得下去扶起蕭啟。

    “皇上,誅蕭啟,平民憤啊!”林火仰天長嚎,轟然跪倒。

    “皇上三思,誅蕭啟,平民憤!”眾臣齊聲響應,呼聲震天。

    齊煜僵立半響,才抬手道:“諸位愛卿請起,七哥他為大齊立下汗馬功勞,朕……”

    “皇上,蕭啟所為,分明為謀反之先兆,其心可誅啊!”

    “皇上,等蕭啟有了反心,悔之晚矣啊!”

    蕭啟定了定神,朗聲道:“臣知罪,任憑皇上責罰!”

    齊煜一動不動的看著蕭啟,道:“七哥……你……”

    “請皇上處決末將,以平民憤!”蕭啟叩首,聲音依然平靜。

    齊煜輕歎道:“好吧,七將軍平定百越,萬民臣服,除七將軍,無人能夠震懾南境,特封七將軍為忠勇王,守衛南境,三日後啟程!非詔不得回還!”

    “皇上……”似是覺得齊煜處罰太輕,林火抬頭喚道。

    齊煜擺擺手,慢慢走下王位,道:“朕在千夫營曆練時,七哥多次救朕性命,如果不是七哥,朕早就不在人世,朕欠七哥一條人命,自然要報答,七哥是朕的兄弟,以前是,以後更是。朕將七將軍送到南境,已然心如刀割,其他之事,莫要再提。”

    說著,扶起蕭啟,解下龍袍披在蕭啟身上,死死按住蕭啟的肩膀,不讓他反抗,道:“你們記好,七將軍即使不在上京,他的話,等同聖旨!”

    蕭啟身披龍袍跪倒,心下雪亮,滿朝群臣也一臉駭然的跪倒在地,連大氣也不敢出。

    齊煜冷冷掃了百官一眼:“退朝……”

    從朝堂回來,蕭啟心中煩悶,便提著酒壺來到十裏楓葉亭,他每隔幾日,便會到這裏與曹峰或閑談,或對弈,有事蕭啟也會攜琴前往,為他奏上幾曲。兩人雖不問彼此身份,但也可謂莫逆之交。

    可是今日,蕭啟一壺酒喝完,知道日暮西陲,也不見曹峰,不由有些失望,起身準備離去,剛剛邁下台階,就聽到有人叫住蕭啟。

    “七郎……”

    蕭啟抬頭,隻見曹峰微笑著站在亭外,解釋道:“今日家中有事,本不便出門,但擔心七郎回來此相會,所以抽空出來,竟然真的見到七郎,如果今日不來,就真是罪過了。”

    蕭啟淺笑道:“你我能夠遇上,可見真真有緣。”

    曹峰道:“天色已晚,你我不便久留,不若邊走邊說。”

    蕭啟點頭道:“好。”

    二人並肩走在楓葉林中,血色楓葉,血色殘陽,將兩人重重包圍,兩人各懷心事,都沒有說話,等興致上京城門外,曹峰才道:“一直以來,與七郎交談甚歡,雖然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曹某還是有一物相贈,還請七郎不要拒絕。”說著,拿出一個精致的木匣,遞給蕭啟。

    蕭啟淺笑接過道:“多謝曹大哥,我也有一物送給曹大哥。”

    說著,也將裝在木匣裏的吊墜遞給曹峰。曹峰雙手接過,看向上京的城牆,和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的守軍,道:“進城後你我便要分開,七郎,珍重。”

    蕭啟誠懇應和道:“曹大哥,珍重。”

    城門緩緩合上,蕭啟與曹峰都沒有回頭,各奔東西,孤單而決絕。

    蕭啟回到家,打開木匣,發現裏麵隻有一張紙,上麵是一首詞:

    蘭陵王柳陰直,煙裏絲絲弄碧。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登臨望故國。誰識京華倦客?長亭路,年去歲來,應折柔條過千尺。

    閑尋舊蹤跡。又酒趁哀弦,燈照離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風快,半篙波暖,回頭迢遞便數驛。望人在天北。

    淒惻。恨堆積。漸別浦縈回,津堠岑寂,斜陽冉冉春無極。念月榭攜手,露橋聞笛。沉思前事,似夢裏,淚暗滴。

    周邦彥一首蘭陵王,在曹峰清秀的筆體下,更顯意境,可是,蕭啟知道,他並非隻是要贈這首詞給自己,眼神停留在詞牌上,蕭啟輕輕一歎,今日過後,他與曹峰,恐怕不能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