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溫其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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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秒記住【文學樓】,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才轉進鳳光室外間,竹箢就瞧見花舒打了簾子將良妃從裏間讓了出來,忙快步上前行禮:“竹箢給主子請安。”

    “竹箢過來了,起吧。”良妃抬手示意道,轉身坐到了外間的軟榻上。

    “謝主子。”竹箢直起身子,見良妃已然坐定,端正跪下規規矩矩地磕了個頭,“奴婢謝主子賞賜,謝恩遲了,還請主子責罰。”雖然不是第一次跪拜了,竹箢心裏依舊不舒服,跪天跪地跪父母,原先在家時,都不曾跪過父母,來了這裏,幾天裏倒跪了好些次,心中真是不痛快。

    良妃聞言淡笑道:“剛進宮,禮數上難免還有不熟悉之處,慢慢兒就好了,起來吧。”

    “謝主子恩典。”竹箢起身,垂首側立到一旁。

    “才剛八爺同九爺、十爺一處多喝了幾杯,這會子在裏間睡沉了,這後殿人手不多,我瞧你還算機靈,一會進去仔細服侍著。”俄而,良妃輕聲吩咐著。

    聽良妃這話,竹箢才明白良妃大中午把自己叫來是個什麽事,敢情是來伺候醉鬼來了,難怪剛才進屋時聞見了酒氣。

    “是,奴婢定當小心服侍。”竹箢福了福身。

    聞言,良妃這才應了一聲,由花舒扶了,緩緩從軟榻上起身,往外頭走去。

    “恭送主子。”見簾子撂下,竹箢才回身輕手輕腳地進了內間,隻見東南角衣架上一件寶石藍的袍子靜靜掛著。轉過屏風,淡淡的酒氣與如蘭似麝的香氣又重了幾分。

    腳踏上,一雙四合如意的團雲皂靴規整地擺著,床帳未落,床沿上隱約有抹白色的衣料。竹箢就以方才的姿勢立在屏風邊,一時竟有些怔忡。

    竹箢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這才小心走過去——“是蘭草因君子而有了美麗的名字,還是君子喜愛蘭草的卓爾不群才以蘭為名”。不知為何,竹箢的腦子裏兀地就冒出這句話來。

    他睡得真安靜,單就這樣瞧著,竹箢便不知不覺地彎了唇角。

    “唔……”似是身上有些熱,八貝勒蹙了蹙眉,隨手掀開了被子一角。

    竹箢這才忙從沉靜中回過神來,上前小心地將八貝勒露在外麵的手放回被中,又仔細將被子蓋嚴,自己卻毫未察覺的,坐在了床邊。

    撫上內斂中透著英氣的眉宇,竹箢喟歎:“古人誠不欺吾啊!‘其醉也,巍峨若玉山之將崩’,嵇康也大抵不過如此了吧,原來,‘言念君子,溫其如玉’便是這個樣子的。”

    這時,竹箢才打量起八貝勒的容貌。竹箢瞧一處,便用手虛掩了其他部分。單瞧每一處五官,並不見多麽出奇,可移開了手,將五官置於這一張臉上,卻又如此的和諧,讓人瞧了心裏就舒服得緊。說不上來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她似乎對這個康熙的八皇子有種莫名的親近感。

    當見到八貝勒蹙起了眉頭,腦子還未來得及轉一轉,竹箢的手就已經先一步撫了上去,指尖的灼燒感讓竹箢驀地心中一抽。想到自己做了什麽,竹箢有些心虛,也有些慌張,這不像是她。

    再抬眼看向八貝勒,竹箢發現八貝勒臉上透著躁紅,額頭上也沁出了細密的汗珠,趕忙起身在銅盆裏濕了毛巾,幫八貝勒擦了擦汗,又把地上的火盆挪遠了些,才轉回床榻邊,見八貝勒神色平和下來,竹箢抽了本書,在一旁的椅上坐了下來。

    可一句話來來回回地看,腦中卻始終是一片空白,竹箢索性撂下書,轉到了外間窗邊。推開窗,三兩株梅樹,顯得有些落寞,此時已不是梅花盛開的時節,隻餘下大片的葉子,葉間偶能見到幾顆青果。

    竹箢情緒不高,努力調整了一下,緩緩吐出口氣,想起裏間的八貝勒不知酒醒了沒有,抬手闔上了窗子,轉身打算去裏間看看——

    “啊?”才一轉身,八貝勒著了月白的裏衫,赫然站在長案邊,離竹箢隻半米不到的距離。竹箢被八貝勒嚇了一跳,本能地向後退,卻忘記了自己身後便是牆圍,腳後跟結結實實地磕在了牆腳上,生疼,卻硬生生忍了下來,不想眼角一瞬的抽搐卻被八貝勒捕捉個正著。

    “磕著了?”八貝勒淡淡開口,聲音有些低沉,不知是他一貫的聲音,還是因為才睡醒。

    竹箢應也不是,否認也不妥,索性福身行了個禮:“奴婢給八爺請安,謝八爺關心,奴婢無礙。”

    “嗯。”八貝勒平靜地應了一聲,既不問竹箢的身份,也不問竹箢在做什麽,平靜的讓竹箢心裏直犯嘀咕,這人,怎麽不按套路出牌呢?

    竹箢起身,卻見八貝勒站在原地,沒有一絲移動的跡象,不禁有些愣神兒,一時又有點尷尬,琢磨了下方才小心翼翼開口:“可要奴婢給您倒些水來潤潤嗓子?”

    見八爺點頭,竹箢忙到裏間端了杯水出來,遞到八爺跟前:“八爺,請用。”隻是這八貝勒爺卻沒有接著杯子,轉身坐到了一旁。

    這八貝勒是什麽意思?既然應了,怎麽又走開了?莫不是酒沒醒,還糊塗著?竹箢轉著眼珠,有些疑惑。

    “端過來。”

    “是。”接到指示,竹箢忙上前再度將杯子端到八貝勒跟前,誰知八貝勒自個不接杯子,反倒將竹箢的手抬高,就著竹箢的手喝了一口。

    竹箢扁扁嘴,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手上仍舊端端穩穩地舉著杯子,待八貝勒喝完,才放到了桌上。

    “小廚房燉了醒酒湯,良主子吩咐給您溫著,您現下可要用些?”聽見八貝勒應了一聲,竹箢從熱湯中端出燉盅,盛出一小碗來,又用湯匙舀了幾下散了散熱氣,方端到八貝勒跟前。八貝勒這次倒是自個端起來吃了,待用過醒酒湯,八貝勒站起身,吩咐竹箢服侍他更衣。

    竹箢去內間取來八貝勒的外袍,服侍八貝勒穿上,又係好腰帶,隻是腰間掛著的那幾串繁雜的配飾,竹箢犯難了。八貝勒見狀似乎輕歎了一口氣,隨即一一指點了竹箢該是怎樣的順序與係法。一切妥當,竹箢又整理了下八貝勒的衣領袖口等處,確定平整齊當了,才恭送了八貝勒出門。

    送走了這尊大佛,竹箢鬆了口氣,她從書裏頭看過的八貝勒長袖善舞,八麵玲瓏,為人亦是隨和親切,與今日她所見所感的八貝勒似乎有些個不同。今日的八貝勒雖則看似平靜,卻隱隱讓人感到有壓力,與花舒姑姑和瓔珞同她講述的八爺也不大相像。

    竹箢沒再在這事上較真,約略收拾了一下,便去了猗蘭館。良妃並不在這裏,竹箢自個看了一下午的書,到了時間便回了屋子休息。

    想想,現在這樣也還算不錯,她隻當自己是在圖書館上自習好了。隻要她不惹是生非,不得罪什麽人,她日後便可以平平安安地過下去,直到她找到回去的方法。那麽到時,這猗蘭館,這儲秀宮,還有宮中的這些人,便都當做是她的夢一場。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