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今夕何夕
字數:6449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穿越之康熙年間 !
一秒記住【文學樓】,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裕親王與恭親王的過世沒能阻止得了時間前進的腳步,一切都照著原本的軌跡行進著,除了至親至愛的人,還會有人記得他們嗎?還會有人偶爾為他們傷心難過嗎?應該不會吧,看那大紅的宮燈,聽那歡聲笑語,沒有誰的日子因為他們的離去而受到影響,盡管曾經動蕩。
現今的竹箢,不再是儲秀宮中一個侍讀的小宮女了,不知道康熙是怎麽想的,從裕親王府回宮當天,便著了李德全等在宮門口,竹箢甫一進宮門,調派的旨意便下了來。竹箢連儲秀宮都未回,便匆匆別了八貝勒,隨李德全去了乾清宮複命。
從沒有一個宮女或是太監,能夠在離開乾清宮後,再次風光而歸,一時間,竹箢被推上了風口浪尖。禦前宮女,多麽威風的職位,若是再加上“貼身”二字,恐怕更是要讓不知多少人羨紅了眼。
隻有竹箢,愈加如履薄冰。
經曆過這幾年的宮中生活,竹箢反倒覺得自己愈加不懂這宮殿,這宮殿裏的人,若說是虛情假意,可人家好似都要把一顆真心捧出來給你瞧瞧,可若說情深意重,為何她卻無法將心裏話說給一人聽?
調來禦前,除了行事比以前更謹慎,舉止比以前更嚴格,最大的不同,便是與眾位皇子見麵的機會明顯頻繁了許多。
見到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時,竹箢總是有說有笑的,麵對八貝勒,多少會有些尷尬,她一方麵想讓八貝勒趕緊定下來,這樣自己就不用再猶猶豫豫,反反複複,也不用在每次和八貝勒說話時都提心吊膽的,生怕他下一句就蹦出什麽來,可另一方麵,她又怕八貝勒談起,她怕自己還沒有準備好,就這樣,這樣一個一句話的事情,就慢慢在竹箢心中成了件事兒。四貝勒,說不上來是一種怎樣的感覺,見不著時,總盼著,可真要瞥見了他的身影,她卻總想法子躲著,就是躲不開,也變得安靜了,匆匆行個禮,便擦肩而過。每次碰見他,晚上便會胡亂地做起夢來,那一聲聲“禩哥哥”,總是催得她心慌難耐,直到她在冷汗中驚醒,繼而昏昏沉沉挨到天明。
想過無數次要幫紮庫塔·竹箢了卻了這一心事,可話到了嘴邊,她總是說不出口,她終究是做不到拿自己的一輩子去做補償,每每這時,她總會自言自語:“竹箢,和你打個商量,若是你回來了,想要怎樣都隨你,可若是你一直不回來,那麽,隻要八貝勒不先開口,這件事就當成一個永久的秘密吧。”冷靜下來,豁然發現,自己已經開始把紮庫塔·竹箢的將來當做自己的一輩子了。
竹箢就這樣日複一日地說服自己心死,然後再次見到他時,一顆心又開始蠢蠢欲動,然後再一次次逼自己放下,放下!
十五歲了,不,虛歲已經是十七歲了,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身量長得都快。竹箢翻出剛入宮時的宮裝,朝身上一比量,竟已是短了一大截子。二十四,掃房子,看著宮裏頭一個個忙碌的身影,竹箢也受了感染,將自己櫃中的衣裳都抱了出來,東一件西一件的鋪了一床。
宮女穿衣服有規製,當初在儲秀宮時,因為良妃照顧,總能穿兩件別致的衣裳,可到了乾清宮,可就沒人罩著了。這半年來,竹箢也都是規規矩矩行事,可瞧著眼前這一件件各式的衣裳,竹箢一個小姑娘,難免心動。
這件嫩鵝黃的是剛到儲秀宮時,良妃娘娘賞賜的,那件竹青色的是從家裏帶來的,還有這件水杏色的,就是穿著這件衣裳,和他第一次相遇。那件藍色滾邊的旗裝,也是良妃娘娘賞賜的,當時自己穿了還沒幾個時辰,就因為他的兩句話給弄髒了,為此還和九阿哥結下了理也理不清的淵源……
竹箢漸漸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眼神渙散,思緒飄遠。自己進宮,竟也有三個年頭了吧,這三年裏,想想看,倒也是發生了不少事情,認識了不少人,難得自己還算一路平安地走到了今天。說感謝也好,說傷心也罷,總歸命還在,身子也還健康,紮庫塔一家未因自己遭受什麽罪責,除去十四阿哥的那次杖刑,也沒有什麽人因自己遭到飛來橫禍,這樣想來,已經是老天保佑了,還奢求什麽呢?
將衣服一件件折好放進櫃子裏,竹箢掏出懷表瞧了瞧時間,時候尚早,她今日隻有下午半天當值,吃過午飯還來得及睡個午覺。
八貝勒的懷表,竹箢一直隨身戴著,沒有什麽用意,隻是表對於竹箢來說,實在是個實用的東西。雖然竹箢每次都小心翼翼,可時間久了,總有被瞧見的時候,上一次在乾清宮外,瞧了下時間好給康熙進茶點,卻被從裏頭出來的幾位爺瞧見。八貝勒自是知情的,笑意全在眼裏,九阿哥的神色頗有意味,十阿哥那沒心沒肺的,瞧見了直接嚷嚷道:“這不是去年八哥拿了隻汝窯筆洗從我這換去的金懷表嗎?我好不容易得了,打算送給新進門的小妾,哄她開心的,怎麽跑到你這來了?”一言既出,惹得四下麵色各異。
竹箢沒敢看四貝勒的神色,隻朝十三阿哥瞄去了一眼,十三阿哥臉色倒是如常,可待眾人離開時,十三阿哥走在最後,從竹箢身旁經過時,輕輕撞了下竹箢的胳膊。倒是比十四阿哥強點,剛才人家十四爺過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哪像平時,眉開眼笑的,常常還會逗上竹箢兩句。
事後竹箢本想著把懷表收起來算了,雖說看時間麻煩些,也就認了,可轉念一想,自己這樣做,反倒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還不如大大方方和平時一樣,別人反倒說不出什麽來了。這樣想著,這塊懷表便一直戴在竹箢身上。
上次在乾清宮待得時間短,又是不起眼的角色,竹箢這次來,也算是新人,雖說地位上要明顯提升了許多,但她務求低調,因而這生日,乾清宮共事的太監宮女裏頭,倒也無人知曉。本想著自己身在乾清宮,往年送禮物的人,應該就會算了,誰曾想,禮物依舊送到了門口。
先是十四阿哥賣寶一樣叫人抬來個細長扁平的檀木盒子,還一路叮囑著小心。竹箢應聲開門,還不及問十四阿哥何事,十四阿哥倒跟是屋子主人一樣,指揮身後的小太監把竹箢屋裏頭靠南牆的一張平頭案理出來,把自己帶來的盒子抬了上去,竟是嚴絲合縫,不大不小。
“這是什麽?”竹箢湊上前問道。
十四阿哥衝竹箢挑了挑眉,神色得意,隨即吩咐小太監道:“打開,都仔細著點。”
一旁兩個小太監一邊應著,一邊輕手輕腳地把盒子蓋打了開來——竹箢猛地捂住嘴,以免自己叫出聲來。
十四阿哥瞧見竹箢的模樣,笑意愈深,衝幾個小太監揮揮手,幾個小太監便恭身退下了。
待屋中隻剩下十四阿哥與竹箢二人,十四阿哥向依舊定在原地,直直看向案頭的竹箢湊了湊,笑道:“怎麽樣,與你說得可有幾分相像?”
竹箢下意識地點頭,嘴裏胡亂應道:“像,像,太像了!不對,簡直就是一摸一樣!”說著,將目光移向十四阿哥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十四阿哥笑了兩聲,往案邊的椅子上一坐,隨手擺弄著案上的物件,道,“想不到送你什麽好,忽的想起你前些日子想家想得那般可憐勁兒,我就照著你的描述畫了幾張圖紙,又請了幾位師傅來我府上連日趕工做了出來,也不知做對了沒有。屋↘】不過瞧你現在這樣子,應該還不賴吧?”
竹箢走到桌案邊,手指輕輕撫過那案上的一草一木,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碰壞了哪裏。爺爺家的小院兒有南北兩個門,北門進去是客廳,南門打開是後院,院裏東南角有顆大棗樹,地上有兩個小馬紮,自己和姐姐總喜歡在院裏玩,養兔子,養刺蝟,洗荸薺,藏貓貓。院裏還有好幾株花,擺在開放的陽台上,都是爺爺養的。院子外頭有好多樹,參天的鬆柏,矮小的灌木,還有迎春和海棠。
瞧著瞧著,竹箢突然愣了一下,那兩個小娃娃是誰?自己和哥哥嗎?瞧衣服,是清朝的服飾,那個女娃,彎著腰趴在窗子邊衝屋裏頭瞧著,腕子上戴了隻白玉鐲。再瞧那個男娃,背著手站在女娃背後,笑得頗有幾分得意。這個場景怎麽這麽熟悉?竹箢偏頭想著,一時卻又想不起來,迷惑地看向十四阿哥,十四阿哥卻隻笑著和她打啞謎。
竹箢蹙著眉,突然瞥見十四阿哥腰間的玉佩,再回頭向那男娃望去,可不是,那男娃腰間也掛了這麽個玉佩,那得意洋洋的表情,不是十四阿哥還能是誰?竹箢白了十四阿哥一眼。十四阿哥見竹箢看明白了,笑著湊近道:“塑得像不像?”
“嗯,這女娃嘛,嬌俏伶俐的,倒是頗有幾分神韻,至於這男娃嘛……”竹箢頓了頓。
“男娃怎麽樣?”十四阿哥連忙問道。
“這男娃滿肚子壞水的奸笑模樣倒也很是傳神。”特意向十四阿哥睇了一眼,竹箢道,“頗似某人!”
不等十四阿哥的魔掌伸來,竹箢先見之明地笑著跳脫開。笑鬧了一陣子,十四阿哥被他的貼身小太監請走了。
這邊竹箢的笑意還未收起,門又響了起來。竹箢轉身去開門,見來人是小笛子,竹箢一驚,也不知小笛子與十四阿哥碰沒碰上,倒是小笛子先開口道:“奴才來時,才瞧見十四爺出了院門,姑娘放心。”
竹箢這才放下心來,又一想,不對啊,就算小笛子與十四阿哥碰上,又能怎麽樣,自己現在這樣,反倒好像心裏有鬼似的,想著,不免後知後覺地鬧了個大紅臉。
小笛子倒是很會處事,並未在這件事上打轉,而是遞上個木盒,盒蓋上鏤刻出一朵大大的蓮花,還嵌了玻璃。竹箢接過木盒,一打開,熟悉的音樂響了起來,這竟是個八音盒!而這段音樂,正是去年過生日時,自己興起跳舞時唱的《采蓮曲》。竹箢拾起盒中的小人,不是現代時熟悉的穿著芭蕾裙的少女,而是一個穿著藍色衣裙,做著望月動作的古代女子。竹箢把小人放在舞台上,小人便開始舞動起來,藍鬆石做的台子,似是波光粼粼的水麵,台子四周有或盛開或含苞的荷花,翠色的荷葉,顯得盈盈可愛。
闔上蓋子,竹箢微微歎了口氣,隻盯著盒子道:“這個,不好得吧?”
小笛子本尋思著竹箢見到這稀罕玩意兒,會驚喜萬分,至少是笑幾聲,卻不想竹箢這般反應,一時也不知怎樣答好,隻小聲道:“爺為姑娘,是花了心思的。”
竹箢不出聲,半晌,抬頭嗔了小笛子一眼,道:“也不知道勸著你家主子點,才出宮建了府,用度上就這般大手大腳,日後吃不上肉了,可莫要上我這討來!”
見竹箢恢複了往常的模樣,小笛子這才鬆了口氣,心道,姑娘這樣子,許是心疼爺破費了,賠著笑道:“姑娘冤枉啊!爺說準了的事,奴才哪裏說得上話兒?更何況還是姑娘的事,就更馬虎不得了。便是如此,爺還擔心送不出手去呢,就怕姑娘不喜歡!”
竹箢把嘴一撅,道:“知道你家爺蒙著聖寵,好玩意多了去,怎麽,上我這顯擺來了?”
小笛子一聽,忙作揖道:“姑娘您可冤枉咱家爺了,咱家爺對姑娘,那可是掏心掏肺,有什麽好玩意,第一份兒先想著往姑娘這送。”頓了頓,小笛子壓低了聲音道,“姑娘不知,前些日子爺去五爺府上吃酒,瞧見五爺府上請的皮影戲班子有趣,就尋來一套準備送給姑娘玩,不想叫弘暉小阿哥瞧見了,軟磨硬泡想要討去,最後那皮影還不是到了姑娘手上?”
“那,十三阿哥怎麽哄得小阿哥?”竹箢有點臉紅,她竟和一個小孩子搶玩具。
小笛子笑道:“嗨,咱家爺答應小阿哥鬧元宵節帶著他去看花燈,這才算了事。”
竹箢點了點頭,囑咐道:“以後叫你家爺算計著些過日子,都是娶了親的人了。”
小笛子想說什麽,到底沒說出來,應下竹箢的話,離開了。
八貝勒的禮物是晚上送來的,那個食盒,竹箢再熟悉不過了,前年在八貝勒府時,自己就是用這個食盒,裝下了半升紅豆半升黑豆,然後看著最初的一腔熱忱,一點一點變涼,一點一點壞掉,最後不得不清空掉。
竹箢小口小口地吃著蛋糕,能做到這個口感,想是摸索了許久吧,竹箢甚至可以想象,廚房端來一碟又一碟的蛋糕,八貝勒試吃後微蹙的眉頭,然後重做,再試吃,再重做,直到他輕輕吐出一個單音,整個廚房才鬆了口氣。蛋糕不大,卻不知費了多少心力和材料在裏麵,竹箢輕歎了口氣,幾次三番沒有得到回應,你為什麽還要這樣義無反顧?是因為你與生俱來的驕傲,讓你無論做什麽事情都不輕言放棄嗎?還是你當真,是喜歡紮庫塔·竹箢的。
屋子裏響起《采蓮曲》的調子,去年的畫麵又出現在眼前,那天那樣暖,連風中都帶著濕熱的水汽,接天的蓮葉層層疊疊,入目是十三阿哥朗笑若星的麵容,還有那連綿悠長的笛聲……
“啪”!一切戛然而止,隻一個眼神,他便擊碎了方才的一切美好,擊碎了自己曾偷偷想過的無數種可能,就是沒想過這一種。
把音樂盒也一並放進櫃子中,竹箢最後檢查了一遍,落鎖。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