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青青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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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若鵷真的置身在草原之上,一切都顯得不夠真實,這樣熟悉的荒蕪衰敗,彷如還是昨日她遠走塞上的淒涼,可眼前這忙碌又喧鬧的人群,卻提醒著她那不過是她時常憶起的舊夢。身邊,是喜難自已的雲澈和抽高了個子的觀音寶,身後,仍是曾跟隨護送了她五年之久的濟度同手下。隻是,忙著張羅卸東西的陳揚卻印證著她真的剛從紫禁城回來,而將手爐塞在她手裏的花舒姑姑則徹底將她從恍惚中拉回了現實——她從皇宮來到了草原。

    “丫頭,過往皆是朕替你做主,即日起,朕將自由還與你。”

    她怕他甚過敬他,怨他甚過念他,但愛他甚過恨他。在權力更迭的暴風雨前夕,遠遠送她離開,給她一場天大地大,是他給她的最後的溫柔。

    笑容還未進到眼裏,忽聽得耳旁不知是何人的對話。

    “今兒個是什麽日子了?”

    “十一月十四了。”

    原來他已經不在了啊……

    “格格,格格您怎麽了?”耳畔,男女長幼聲音此起彼伏,好似在喚她,明明近在咫尺,可她卻聽不分明,也看不分明。

    淚珠,像斷了線一般,大顆大顆地滾落。任誰喚,若鵷也未給出一點回應。

    雲澈和花舒忙攙著若鵷回帳子中,觀音保雖焦急,到底長大了,恐有不方便之處,隻留在帳子外頭來回踱步。

    帳子裏,雲澈忙著在銅盆裏絞帕子,花舒則扶著若鵷有些打晃的身子,讓若鵷身上大半的重量落在自個身上。

    若鵷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到後頭便是全倚在花舒身上,頭枕在花舒脖頸處,連眼皮也抬不動了。雖有花舒同雲澈不停替她擦著,若鵷的發絲同衣衫卻被汗水打得濕透,整個人都脫了力。

    直到花舒二人見若鵷的身子顫的小了,人也昏睡了過去,方合力將若鵷放平在床榻上,又給若鵷淨了身子,換了幹爽的衣裳。雲澈挑簾出了帳子,招來侍婢去喊大夫,方同一旁麵色焦急的觀音保道了聲“無礙”,將觀音保先哄了回去,濟度仍守在帳子外。

    大夫診了脈,開了藥,若鵷這本就是心病,加上舟車勞頓,又突遭打擊,有些低熱,倒不是什麽大病。雲澈親自去煎了藥端來溫在爐火上,又熬了一鍋白粥溫著,待若鵷醒了隨時可以喝。

    “格格,可好受些?”盯著若鵷用過一整碗小米粥,雲澈道。

    將空碗遞給雲澈,若鵷淺淺笑道:“被你這管家婆盯著喝了兩日的苦藥,我哪裏敢不好起來?”

    雲澈接過碗,見若鵷雖然精神上仍有些不濟,氣色到底好了些,方道:“若不是格格這麽大的人還怕苦,哪裏需要奴婢盯著?”

    若鵷蹙眉:“這大夫開的方子比我往日裏喝過的所有藥都要來得苦上許多,你瞧我過去哪有脫賴過?”

    “格格,往日裏替格格診脈開方子的都是禦醫,這方子開得既要能治病,又要能讓主子們喝得不那麽口苦。這塞外不若宮裏講究,格格喝起湯藥來自然覺得苦了許多。”花舒整理著若鵷才漿洗晾曬幹淨的衣裳,轉頭柔聲道。

    “原是這樣。”若鵷含著雲澈塞給她的蜜餞,口中含糊道,忽又想起什麽,同雲澈道,“你這幾日一直忙著照看我,我既然已經大好了,你快回去吧。”

    “等格格痊愈了,奴婢再回去也不遲。”雲澈收著空碟空碗,道。

    “說了你總也改不了,都是王妃了,可別再一口一口‘奴婢’的,叫旁人聽了實在不好,總也還要顧及台吉不是?”說著,若鵷轉向花舒,招呼著,“花舒姑姑,你幫我說說她。”

    花舒聞言走到雲澈身邊,拍了拍雲澈手臂,道:“格格說的沒錯,咱們跟前怎麽都好說,若是在外頭,你日後約束下人便要難了。再者說,還要顧及台吉的麵子,即便台吉不在意這些,旁人總會指指點點的。”

    雲澈重重點了下頭,無奈道:“好,都聽格格和姑姑的。”

    在塞外的日子,不便之處不少,氣候是最令若鵷不適的,她有想過等政局穩定下來了就搬去江南。若可以選擇,她還是更喜歡京城,那畢竟是她兩世為人生長生活的地方,可京城也是是非之地,她不想再趟進這灘渾水裏。

    有時候她會想,也許就這樣慢慢老去,也不知道她死後會不會重新回到未來的世界,可她似乎離開太久了,久到她已經開始遺忘現代的生活,她甚至擔心真的回去了,她還能適應嗎?

    帳子外,京城來的人已經足足守了七日了,若鵷一日不肯回去,他們便一日不肯離開。好話,賴話,若鵷全都說盡了,婉言相勸勸不動,惡語相向趕不走,若鵷幹脆也不再去搭理,每日隻管在帳子裏擁著暖爐,捧著奶茶,過她的鴕鳥日子。

    “濟度。”帳子裏,若鵷輕輕喊了一聲。

    下一刻,濟度已打簾進來,躬身道:“格格有何吩咐?”

    若鵷整個人都縮在棉被裏,隻露出個腦袋,見濟度進來,衝他招了招手,待濟度走近了些,才沒什麽儀態地向前傾了傾身子,小聲道:“你和阿丹既然是鐵哥們,幫我勸勸他,這麽大冷天的在外頭凍著,何苦呢?”

    有那麽一刻的猶豫,濟度的頭更垂下去些,沉聲道:“格格的吩咐,恕卑職無法完成。”

    “怎麽?連你也說不動他?”若鵷的小臉垮了下來。

    濟度難得地話多了起來:“阿丹為人耿直執拗,卑職雖與他交情不錯,此番差事卻是皇命,恕卑職無能。”

    若鵷噘著嘴,嘟囔著:“你保護我也是皇命呢。”

    可惜若鵷低著頭,沒瞧見濟度臉上難得的有些肌肉抽搐,想來被若鵷噎得夠嗆。

    “沒事了,你出去吧。”

    “是。”濟度行了禮,退出了帳子。

    若鵷將頭靠在膝蓋上,整個人無精打采的。

    雲澈進來瞧見的,便是空空的帳子以及床榻上拱起來的一個小山包。方才她進來時,門口的侍衛明明說格格在裏頭,怎麽她進來了卻沒瞧見人?向裏走了幾步,雲澈才將目光重新投向床榻上有些可疑的拱起來的棉被上。

    “格格?”雲澈輕手輕腳地掀開最上頭的棉被,露出若鵷烏黑的發。

    若鵷聽到有人喚她,歪過頭,見是雲澈,應了一聲,複將臉埋進膝蓋。

    雲澈有些哭笑不得,坐到若鵷身後,攬著若鵷肩膀,柔聲道:“格格這是做什麽呢?怎麽好好兒的把自個裹在被子裏,可是冷了?要不要我去添點炭火?”

    搖了搖頭,若鵷將頭抬了起來,可憐巴巴地望向雲澈:“雲澈,你說阿丹他們怎麽還不走?我不想回去……”

    雲澈聞言略思忖了下,道:“格格不想回宮嗎?如今四爺登基了,再沒什麽人什麽事能阻礙得了您和皇上了,格格怎麽卻不想回去了呢?”

    若鵷扯了扯嘴角,幹脆仰頭靠在雲澈身上:“你想得太簡單了,他雖然當了皇上,可如今大局初定,四方未穩,需要他處理得事情太多了,我不想在這個時候讓他分心,給他添什麽負擔。何況我身份特殊,若此時回去,我擔心有人藉此謠傳些什麽不好的消息。”

    “話雖這樣說,可皇上到底是皇上,即便有小人從中作梗,皇上也定是能擺平的,格格無須太過憂心。依我看呐,甭管會因此惹來多少麻煩,皇上也是甘之如飴,心心念念盼著格格早些回宮的。”雲澈說到後頭,已是調笑意味濃厚。

    若鵷哪裏聽不出來,可她卻沒有雲澈想得輕鬆,他們之間消磨得太久了,也等待得太久了,久到即便如今機會擺在她麵前,她也懶怠伸手去抓住這個機會。她不是一個炙熱的人,甚至可以說有些冷情,再濃,再深,再愛,她也可以離開,而後讓時間將一切化作平淡。說到底,她還是一個懶惰又自私的人。

    “我再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