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吃過早飯，蕭馳就帶著程丹汐和蕭維臻驅車往海城去。

    蕭家在海城很有低調，蕭老爺子蕭英卓在年輕的時候也是扛過槍杆子的人，退伍後建立了自己的勢力，最初盤踞在京城，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勢力也越來越大。

    樹大招風，所以後來就慢慢隱退，包括蕭家所有的勢力和產業都轉移到了暗處。

    蕭老爺子一輩子的心血，最後隻剩下海城的核心。

    “當然，現在他不會計較這些了，因為有了你，他很放心。”

    蕭馳淺淺的笑著，側頭看了從上車後就一直閉目養神的程丹汐。

    是很放心。

    程丹汐動了動唇角，並沒有睜開眼睛。

    她還記得五年前的那天，意識消沉到快要失去所有的時候，坐在加長版黑色林肯車中的老人，她當時抬頭的刹那，剛好看清了老人眼底複雜的眸光。

    有希翼，有失落，還有忐忑和不安。

    她不認識他，但是心裏有某種感覺告訴她，這個老人認識她。

    後來，她醒過來的時候就在海城。

    蕭老爺子不等她詢問就做了自我介紹，將他的目的和建議說了出來，等著她做決定。

    程丹汐早就沒有了依附，她心如死灰隻想離開這裏，離開沒有司皓鋒的天地呼吸，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乘坐著蕭家特殊的直升機離開了她生活了21的國度。

    “你放心的走，那個人找不到你，因為，你的行蹤早就被另外一個人代替，出現在他的視野中。”

    直升機起飛前，程丹汐聽到蕭英卓這樣說。

    “是呀，他能不放心麽？”

    程丹汐笑容失去了往日的恬靜，隻剩下冰冷和淡漠。

    若仔細發現，會從她的眼底看到淡淡的嘲諷。

    五年的地獄生活，無白日無深夜的慘無人寰，她就像沒有感情的機器眼底隻剩下兩個字，活著。

    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蕭維臻。

    “別想了。”蕭維臻從後麵伸出手，輕輕的搭在程丹汐瘦弱的肩膀上。

    程丹汐從記憶中拉回自己的思緒，氣息也逐漸回暖。

    蕭馳抿了抿唇，從後視鏡挑眉掃了蕭維臻一眼，目光焦灼在他的手上麵。

    “幹爹，你也想這樣放嗎？我可以給你騰位置。”

    蕭維臻難得開了玩笑，純淨的笑容很美。

    噗嗤，程丹汐笑出聲。

    她反手摁住蕭維臻的小手，輕輕拍了幾下，學著他的語氣對蕭馳道。

    “你也想這樣放嗎？”

    蕭馳給了二人一個很嫌棄的表情，漫不經心的收回目光開著車，心裏除了歎息還是歎息。這個孩子，隨著年齡的增長，性情越來越像他了。

    早就得到了消息，蕭英卓一大早就坐在客廳裏等。

    他不時的讓風叔出去打探。

    “老爺子，來了”

    “他們回來了？”蕭英卓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風叔“啊”了一聲才擺擺手笑道：“老爺子，不是他們，是少爺回來了。”

    少爺，指的是蕭經綸。

    “他回來就回來唄，你激動個什麽勁兒啊。”蕭英卓沒好氣的瞪了風叔一眼，沒勁兒的坐了回去。

    蕭經綸一進屋就對上老爺子嫌棄的眼神，他懵懵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側頭，問跟他一起回來的唐諾：“我臉上蹭到灰了？”

    唐諾好笑著搖搖頭。

    那真是奇怪了，他又沒做什麽事，老爺子這般嫌棄他的眼神是怎麽回事？

    風叔看出來他的疑惑，笑著解釋：“少爺，老爺子剛才以為是孫少爺他們回來了。”

    這就難怪了。

    蕭經綸直撇嘴，他的地位最近越來越低，以前比不上唐諾比不上蕭馳，現在好了，又多了程丹汐和蕭維臻和他爭寵。

    正想著，院子門口傳來qì chē發動機的細微響聲。

    呼啦呼啦，蕭老爺子和蕭經綸同時起身，二人彼此互看一眼，均從鼻子裏噴出一個“哼”字。

    然後，他們很默契的抬步朝門口走去。

    唐諾跟在後麵，抿著唇直笑。

    蕭維臻先下的車，非常“紳士”的走到副駕駛座為程丹汐打開了車門。

    程丹汐對著他笑笑，想要去牽他的手，被他躲開了。

    無所謂的甩甩自己的手腕，她對著蕭維臻挺著的脊背直翻白眼。

    繞過車頭，還沒和蕭馳說話，就聽到一連竄有力卻淩亂的腳步聲。

    仰頭便看到了迎出來的蕭老爺子還有蕭經綸。

    “太姥爺。”蕭維臻乖巧的站好，展露璀璨的笑容衝著蕭老爺子打招呼。

    程丹汐斜了他一眼。

    蕭維臻跟沒看到似的，繼續喊人：“舅姥爺，舅姥姥。”

    臥槽！

    程丹汐心裏暗暗唾棄，很想將蕭維臻拉到沒有人的地方好好的教訓一番。

    “哎，哎，回來啦，快過來讓太姥爺瞧瞧。”

    蕭英卓將蕭經綸擠到一邊去，對著蕭維臻招招手。

    蕭維臻笑嗬嗬的朝老爺子走近，任由老爺子牽著他的手邊往屋裏走邊說著話。

    程丹汐再次在心底狠狠地鄙夷了一番蕭維臻。

    “人生呐。”蕭經綸歎了口氣，搖搖頭也跟著進了屋。

    程丹汐：？？

    沒人看到她嗎？

    說好的想她了等她回家想要見見她呢？

    “丹汐，你外公剛才一直念叨你呢，他就是拉不下麵子和你說話，你別介意。”

    唐諾柔柔的解釋著，噙著暖心的笑去拉她的手。

    “切，我才不稀罕他念叨呢。”程丹汐撇撇嘴，眼睛盯著前方：“我說的是舅舅，他沒看到我嗎？哼！”

    “看到了看到了，你呀，還跟以前一樣，和小臻吃醋。”

    唐諾露出大大的笑容，眼睛掃到蕭馳，沒有掩飾眼底的思念和激動，焦灼在他的身上無法移開。

    “媽，進去吧。”

    蕭馳扯出一抹笑，攬住程丹汐的肩膀，越過唐諾進屋。

    唐諾眼睛有點酸，她在踏入門檻的刹那抬起手背抹掉眼角的濕潤。

    客廳裏，歡聲笑語不斷。

    回到蕭家後的蕭維臻臉上的笑都沒有消失過，屬於少年清澈動聽的嗓音持續的響著。

    蕭老爺子和蕭經綸一左一右坐在他的兩邊，被他逗的哈哈大笑。

    程丹汐撇撇嘴，和蕭馳像倆被大人拋棄的搗蛋孩子，眼巴巴的瞅著好孩子被關懷。

    很快，她發現被拋棄的就剩下她一個了。

    唐諾坐在蕭馳的旁邊，柔聲細語的和他說著話。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吃午飯都沒有結束。

    “太姥爺，我想去樓上躺一會兒，昨天晚上想到要見太姥爺激動的沒有睡好，這會兒有些頭疼。”

    蕭維臻笑吟吟的說著。

    程丹汐唇角直抽抽，微微側頭，肩膀不停的顫抖著，生怕自己沒有忍住笑出聲。

    “你這孩子，頭疼的狠嗎？要不要風叔幫你看看？”

    蕭老爺子急了，拉過蕭維臻到自己的懷裏就要幫他àn mó一下。

    蕭維臻很自然的抓住老爺子的手，笑容不變：“睡一會兒就好，太姥爺你剛好可以休息休息，睡醒了我再陪太姥爺好不好？”

    好，怎麽能不好。

    蕭老爺子簡直是蕭維臻說什麽就是什麽。

    蕭維臻回房睡覺，沒有了他，沙發上坐著的人都沉默了好一會兒。

    老爺子終於將眼睛落在程丹汐的身上，細細的打量著她。

    程丹汐感覺到了那股視線，她沒有回頭，裝作和蕭馳低聲交談沒有發現的樣子。

    “裝什麽裝？跟我到書房來！”

    蕭老爺子哼了一聲，率先起身負著手往拐角處走去。

    蕭馳用眼神示意她，還不快去？

    無奈，程丹汐隻能跟上去。

    古色古香的書房，一側的書架和牆壁一樣高，擺滿了書籍。

    二米寬的黑木書桌的正中間鋪著一張宣紙，毛筆和硯台放在一側。

    蕭老爺子背對著程丹汐站在那裏，聽到身後的動靜後冷冷的哼了一聲。

    “回來了一通diàn huà都沒有，是不打算認我這個外公了嗎？”

    “我哪敢呀。”

    涼涼的語氣，說不出的散漫。

    程丹汐自顧的坐在沙發上，悠閑的翹起二郎腿。

    蕭老爺子看到這一幕，隻覺得腦殼突突的疼。他走過去，用腳踢了踢程丹汐的腳：“女孩子家家的，這什麽坐姿？”

    程丹汐撇撇嘴，收了腿往後倚靠，換了個姿勢窩在沙發裏。

    唉，蕭老爺子重重的歎息一聲。

    “丹汐，別怪外公，外公都是為了你好。”

    程丹汐眉頭皺起幾道褶皺，壓抑著胸口的火氣，忍耐著不發作。

    “我選擇你，是因為你體內的血液，丹汐，身上流的是蕭家的血脈，你也知道蕭經綸是我的養子，老頭子我活了一輩子，就你媽媽一個女兒，你是我的外孫，守住蕭家是你的責任呐。”

    胸口裏的火燃燒的越來越洶湧，程丹汐猛地睜開眼睛，眼底的憤怒毫不掩飾。

    “嗬！那我媽媽受苦的時候你在哪？我媽媽莫名其妙死掉的時候，我過的淒慘被人欺辱的時候，你在哪？”

    她從沙發上彈起來，以不太尊敬的姿勢從高處看著他。

    “我不信你真的不知道我媽媽是怎麽死的，你連小臻都”她劇烈的喘息著，眼圈通紅，但她的聲音平靜到沒有絲毫的波瀾：“可你並沒有阻止，這些年我回憶起了很多事情，外公，你看到他們將意識不清楚的我送去醫院飽受折磨的時候，你有心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