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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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嫣看向王甫的屍體,永嘉長公主那兩劍,直接斷絕了他開口的機會,話都沒說全就死了,還真是幹脆。
皇上依舊沒作聲,隻是臉色沉下來了,在永嘉長公主那句她也有錯時。
院內安靜片刻,永嘉長公主心中作鼓不止,臉上的神情越發愧疚:“當初在宮外挑選時,王甫明明是淨身過後送到公主府的,不想幾番檢查都讓其給糊弄了過去,我還如此看重於他,將他帶入宮中,釀成大禍,我難辭其咎。”
沈嫣眉宇微挑,算是明白過來為什麽永嘉長公主衝進來那兩劍要捅的這麽急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這就將自己給摘出去了,可以告訴他們,她不知道王甫其實並非閹人。
即便是她永嘉長公主的人做出了霍亂後宮的事,人也是她帶進來,可她不知情啊,她心裏惱,氣急了,失望透頂,所以是一句多餘的解釋都不想聽,就直接把人就地處決了,並非是想隱瞞什麽。
永嘉長公主抬起頭,對上了皇後娘娘的眼神,平靜的神色下,一雙眼眸就這麽淡淡的看著她,猶如是在觀人唱戲,看穿了她卻不說。
到底心中藏著虛,今兒這場合原本就是皇後娘娘安排的,後頭究竟查到什麽份上永嘉長公主也沒把握,於是這視線,對上不過幾秒便挪開了。
藏在袖口底下的手還有些抖,她更卯不準皇上在想什麽,她和這個弟弟一點都不親,小的時候他受人欺負她沒幫過他,稍大一些他性子孤冷不好接近,她和他也沒有多少話,他會有什麽樣的決定,她是半點把握都沒有。
院子之內,皇上最大,他不開口,沈嫣便也樂的清閑,由他來做這個主。
氣氛異常的怪。
那邊紅鶯已經將昏迷過去的尤良媛帶了下去,王甫的屍首還躺在那兒,雙眸瞪著一個方向,死不瞑目,周遭的侍衛無人作聲。
沒有多少遮蔽的院子內,風吹起來時尤其的冷,冷到恨不得將寬闊的袖子都綁紮起來,人心慌亂時,更覺得刺骨。
許久後,一聲貓叫打破了這一平寧。
牆頭之上出現了一團白,橙黃的雙眸尤其顯眼,它站在那兒看著院子內的眾人,輕抖了下身子,沿著牆,朝後院那方向走去。
四肢矯健,長尾舒在身後,伴隨著走路的動作輕晃,好不愜意。
這一幕落到眾人眼底,永嘉長公主的眸色狠狠一縮,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她朝大寶去的方向看去,視線還朝那兒多挪了些,位置恰好是後院那兒。
盡管那視線收回來的極快,還是被一直注意她的沈嫣察覺了,未等她反應,身旁的皇上動了。
他朝大寶的方向走去。
除了躺在那兒已無聲息的王甫之外,在場沒有人比永嘉長公主更清楚這後院裏有什麽,但她卻不能說,也不能開口阻攔,便是一點神色都不能表露在臉上,她要和所有人一樣不知情。
同樣的,她也不能離開。
她跟在皇上身後朝後院那兒走去,經過被雜草蔓延的小徑時,及膝的草不斷要勾搭絲製的裙擺,就像是有什麽在用力拉扯阻止她繼續往前走似的,無形的力量更像是心理在作祟,明明別人都輕易過去了。
永嘉長公主一咬牙,快步跟了上去,這廂大寶已經走到了後院的牆頭上,若是王甫還活著,他會知道這個位置,就是當初他將人丟下枯井後發現大寶的地方,而大寶那視線,對的就是空空後院中,難以讓人忽略的那口用板石蓋著的枯井。
後院裏的風平地盤旋,肉眼能辨的隻有被刮起來後又落下去的枯葉,起起伏伏,站到院子裏靠牆邊上的幾個侍衛已經察覺到了些不對勁,三麵築牆,僅有兩個門可以出入的後院內,風吹過後總帶著股奇怪的氣味。
這氣味不是久未住人的黴腐,也不是閑置已久,後院中雜草叢生的泥草味,像是什麽死在角落裏,一直落在陰暗處,時間久了腐爛了,那樣的氣味。
氣味很淡,風息下來時好像又沒了。
閑置的院子裏有這樣的氣味也不算奇怪,沒人住著,蛇鼠成窩,有一兩隻死老鼠,腐爛後有氣味散發出來,也是正常。
李福看了皇上一眼,衝幾個侍衛示意,幾個人在這院子裏搜了起來。
永嘉長公主時不時看向牆頭上的貓,大寶一副慵懶勁,卻不知為何,叫人生畏,她終於是能明白王甫為何會對這隻畜生如此忌憚,它一動,皇上和皇後都能被它引過來,這個地方,遲早會被人發現。
沈嫣看著那口枯井,陷入了深思。
這個院子在宮中的位置十分隱蔽,十天半月都不會有人過來,尤良媛說過,王甫時常約她在此處見麵,那這地方,就是王甫平日裏幽會的場所。
一個膽大包天,連皇上的妃子都敢染指的人,之後要對大寶下這種死手,大寶怕是撞見了十分了不得事了。
養了兩年的寵,沈嫣知道大寶的脾氣,它在那牆頭這麽久都不下來,她和皇上都在,這後院裏一定是有它感興趣的東西,這空蕩蕩的後院,除了這枯井,可沒別的了。
沈嫣想著,那邊侍衛已經搜到了枯井這兒,越往枯井靠近,氣味就越濃,風吹一下更濃。
李福回來稟報,幾個侍衛在枯井旁站定,等皇上下令。
永嘉長公主的心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她微張了下嘴,卻發現幹咽難忍。
紀凜凝沉著臉點了點頭,李福得令,朝侍衛那兒開口:“抬!”
一個“抬”字,像是一記敲鍾聲,永嘉長公主朝那枯井看去,克製著又難以避開,神情異常微妙。
石板抬起來時,風止了,沈嫣站著的位置還未聞到,但開那幾個侍衛的神情就足矣證明,一隻手拉住了她,將她往後院門口牽,沈嫣扭頭,紀凜將她帶到了自己懷裏,就站在後院門口這兒,她的臉靠著他胸膛的位置,正好遮住。
那邊侍衛屏住呼吸,拿著火把往下探,沉穩回稟:“皇上,井底有一具屍體。”
“撈。”
沈嫣轉頭想看,視線才轉過去,看到的卻是他遮擋在眼前的手。
“別看。”
話才說完,沈嫣的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下,往下,眼前清晰了,幾個侍衛拉著繩索,將屍首從井底套了上來,這距離,沈嫣看到的是裹在屍首身上的衣服。
紀凜看她睜著眼都沒眨一下,無奈的收回手,那邊侍衛行動力也快,一會兒的功夫,將屍體放到井外後,發現了屍首手裏捏著的一斷袖子:“皇上,有發現。”
“李福,帶人去茗申苑搜。”
從屍首拉上來後一直側著身不敢看的永嘉長公主,聽到皇上說要搜茗申苑時人猛的一震,來不及反應,李福已經帶人前去了。
......
這一夜很不平靜,沈嫣去怡香苑時還能隱瞞,這一回,出動了這麽多的侍衛,連皇上都在場,後又連夜請了刑部的人過來,清晨天蒙蒙亮時就在宮內傳開了。
皇宮北邊兒的一座閑置院子內發現了一具女屍,經驗屍辨認後,死者就是失蹤了一個多月的內務府針工局嬤嬤朱蘭,凶手是茗申苑內侍奉永嘉長公主的一個太監,名叫王甫,在他屋中已經搜出了相關證物,在昨天夜裏他已經就地伏法。
然而其中還有不清楚的,例如怡香苑的尤良媛為何被人連夜匆匆送回怡香苑,還請了太醫。
王甫為什麽要殺朱蘭嬤嬤,他和朱蘭嬤嬤有什麽仇怨,這件事為什麽會驚動皇上。
尤良媛小產的事瞞下了,院子內發現的女屍死之前懷有身孕瞞下了,王甫公公假太監的事瞞下了,延壽宮這兒,太後娘娘得知這些事後,險些沒有氣暈過去。
內務府內這些太監,招進來後都是淨身過後才在宮內侍奉主子的,誰能想永嘉長公主帶進來的人是個假太監,還幹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和皇上的妃子私通,還珠胎暗結,豈止是死罪,是要株連九族!
“這......針工局的嬤嬤,也是他的?”
沈嫣倒是平靜:“刑部已經查明,他和朱蘭嬤嬤在半年前就認識,期間來往數次,私底下還互贈了信物,看書信所言,確實如此。”
好半響太後娘娘都緩不過來,她看了永嘉長公主一眼,再看皇上和皇後,實在是無法再貼著顏麵說什麽:“皇上,這件事你意如何?”
“這件事不能外傳。”
太後點了點頭,這麽丟人的事,還丟在自家人臉麵上,傳出去讓整個大晉看皇家的笑話,這件事必須要瞞。
“王甫已死,當初為他淨身,幫他隱瞞之人,悉數論罪,尤良媛貶為賤籍,打入冷宮。”紀凜頓了頓,看向永嘉長公主。
永嘉長公主心一顫,這停頓的空隙,皇上卻跳過了永嘉長公主直接先提了別的:“這件事雖能瞞下,宮中卻容易起流言,為了以正宮紀,那些尚未記牌的妃子,全部送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