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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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 米莉內心突然如冰封一般, 冷得她打了個哆嗦。她又驚又疑的看著那少女,仔細搜索一遍,仍舊沒有在她身上看到任何貴族的紋飾, 又放下心來, 接著便怒道:“真是瘋話!”
護衛軍的統帥可是她父親啊!
“你們在猶豫什麽?”她緊握著扇子, 幾乎要將羽毛揉碎, “我父親才不會處死你們,快抓住這個滿口胡話的家夥。”
被她這麽一嗬斥,那些剛才有些猶豫的護衛軍, 便又繼續聚攏了過來。
“……”
這一次,米莉看到, 那名少女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遺憾之色。
“是嗎。”她仍舊是語調溫和,“這是你們的選擇啊。”
“等、等等……”
瑪姬顫巍巍的,與片刻之前相比, 她看起來竟然有些惶恐:“米莉xiǎo jiě,您不能這樣做……”
她這幅驚恐的樣子,讓米莉有些許快意。
“我為什麽不能懲罰她?冒犯了貴族, 當然要受到製裁。”
米莉將手一揚, 再度指向了少女:“抓住她!”
然後——
砰!
中庭一直緊閉的大門, 驀然洞開。
這聲音如驚雷一般,驟然在庭院中炸響, 米莉嚇了一跳, 差點鬆開手中的扇子, 她轉過頭,便見原本閉攏的宮門,被從外麵用力的撞開了,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從門外衝了進來。
“怎麽回事。”
她先是有些吃驚,等看清來人身上的zhì fú時,頓時輕抽一口涼氣。
奧萊的軍隊,根據所屬軍種不同,zhì fú的顏色、款式,都有微妙的差別,但不仔細辨認的話,是不大分得清的。一些比較特殊的軍種,例如護衛軍,會得到皇帝的特別許可,可以使用金紅色作為軍服的底色。
但有一支軍隊,從奧萊開國起,每一任皇帝繼位之時,其軍服的製式、顏色,都會有所改變。
因為他們直隸於皇室。又因為其軍旗上永痕不變的飛鷹,被稱為——鷹師。
而自從帝國的公主降生,皇帝便將鷹師的軍服,改為了奧萊、雱真兩大帝國的國色。
以黑色為底,以銀白勾邊。
——正是湧入這庭中軍隊身上的顏色。
黑與銀迅速的擠占了空間,人數是護衛軍的數倍。
米莉那呆滯的思維有些遲鈍的運轉了起來——鷹師為什麽會出現在宮廷中?
她懷著些許微小的希望期待著:難道……是皇帝陛下回來麽嗎?
一定是這樣的吧?
但緊接著,一道人影迅速的從門外疾馳而來,跑得近了,米莉才發現,那是一名摘掉了頭盔的宮廷武衛。
這名武衛輕喘著,直奔她的方向——
米莉的心頓時砰砰跳了起來,她覺得自己之前的猜測成了真——是陛下……一定是皇帝陛下回宮了,而這些鷹師,也是被陛下派遣來,護衛著她的呢?
武衛越來越近,米莉的心也越跳越快,她不自覺的勾起了一點微笑,而後看著那武衛,在距離她數米外,倏然跪倒。
——對著那名少女。
代表著宮廷的榮耀,見到公爵也無需行禮的武衛,跪倒在少女的身前,頭顱低垂下去,輕聲的喚著:
“殿下。”
所有湧入庭院之中的鷹師,也一並單膝下跪,低垂下他們高貴的頭顱。無聲的……向那個銀發黑瞳的少女,表達著忠誠與謙卑。
啪。
米莉好似聽見了什麽東西碎掉的聲音。
她慢慢的轉過視線,盯著那名少女,仿佛被扼住了喉嚨。
銀發、黑瞳……這樣的年紀,又被武衛和鷹師稱為殿下……
但是怎麽可能呢?
她的穿著明明這樣樸素!身邊也沒有半個侍從,隻有那個討人厭的瑪姬跟著,比富裕平民家的xiǎo jiě看起來還要寒酸!怎麽可能?
然後,米莉便看見,從門外走進來幾個人。
一共三人,身上的軍裝異常華美精致,領口壓著一枚鐵翅飛鷹。肩上的星閃爍明光。左右各有五顆。
即便是再無知,米莉也知道,這代表著什麽——她父親的肩星也是五顆,這是一軍統帥、帝國僅有的二十五位司令官才有的象征。
而現在,這三位地位尊崇的將軍,毫不猶豫的跪倒在那名少女身前。
“殿下,”領頭的一人摘下了他的軍帽,“鷹師一軍。”
第二個人亦半跪:“三軍。”
“五軍。”
“奉您之令,肅衛宮廷。”
接著,這名鷹師一軍的統帥,恭敬的舉起雙手,掌心中一串寶石手鏈熠熠生輝。
“您的信物。”
而那名少女,麵對這名地位尊崇的統帥,隻是舉起了手。
她的手腕纖細潔白,在陽光的照耀之下,如玉石一般美麗。
捧著手鏈的將軍……那與她父親同為一軍統帥的男子,則直起身,拿起了那串手鏈,如同馴服的仆從,親自替她戴上了手鏈。
陽光的照射下,垂墜在手鏈下方的能量石如透明的琥珀,代表著奧萊皇室的章紋印刻其中,熠熠生輝。
直到此刻,躺在地上的普卡,才如夢初醒。
“公、公公主?”
他一開口,那些護衛軍們也反應了過來,頓時一稀稀落落的跪倒在地。
“殿下……”
“拜見殿下……”
“請、請饒恕啊殿下。”
當護衛軍都如風中彎折的草時,這庭院中唯一還站著的人,便格外的顯眼了。
“你……”
米莉的喉中擠出了微小的聲音。
所有的幻想都破滅之時,她終於意識到了什麽:“你是……帝國公主?”
“怎麽可能呢?”她喃喃自語,“你看起來這樣寒酸——呀!”
劇痛傳來,米莉尖叫一聲,隻感覺肩上按住了一隻手,力氣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接著腿彎又被踢了一腳,頓時搖晃著,跪倒在地。
‘砰’!
她的膝蓋砸在堅硬的大理石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米莉又痛叫一聲,她抬起頭,這才看見站在身邊的武衛。
——是那個對著少女行禮的人!
“你幹什麽?”她掙紮起來,有些驚慌的道,“放開我。”
“阿瑟,鬆開她吧。”
按住米莉的武衛遲疑了片刻,便依言鬆手,轉而退至少女的身邊。
武衛沒有頭盔遮擋的麵容年輕而英俊,點點汗水濕濡了他的額發,淡金的發絲沾染在他的臉頰上,他背起雙手,身姿便越發的挺拔,湛藍的雙眸隻注射著少女,恭謙的領命:“是……殿下。”
米莉的心中,充滿了微妙的感覺——既緊張,又被嫉妒所啃咬著。
這個……絲毫不起眼的小丫頭,就是帝國的公主嗎?
多好呀,鷹師朝她行禮,武衛隨侍在側。
她其實早就知道這宮廷中有一位公主殿下,是前皇後留下的孩子,但她從未親眼見過,貴族宴會上偶爾也聽人提起過這位公主——大多不是什麽好的言論,年幼、失去母親庇佑,又聽說似乎隻是個普通人。
性格還特別的軟弱,自從前皇後離開宮廷,便害怕的將自己鎖在了明珠宮。
這樣一個公主,沒什麽值得在意的。不僅是她,甚至絕大部分貴族,都不認為,這位公主會是這個值得注意的人物。
皇帝還那樣年輕呢!
早晚會有別的繼承人的。
而這段時間,陛下又是那麽的親近她……未來的帝國繼承人,難道不應該是從她的肚子裏出生嗎?這位公主,早晚也如瑪姬一樣,是要被她打發走的。
沒錯……這就是在今天以前,米莉對於傳聞之中,帝國公主的所有想法。
一道影子籠罩住了她,米莉倏然回過神,便看到了帝國公主那張平靜的臉。
普卡疼痛的抽息聲還在她耳邊回蕩著,米莉的身軀向後一仰,不由自主的,她產生了一點害怕的感情。
她試圖站起身來,但剛才被武衛摔得那一下並不輕,她嚐試了片刻便放棄,女子的胸膛起伏著,瞪著少女:“你、你想做什麽?”
“你、你不能這樣對我,”她惶恐的說道,腦海中不斷浮現普卡被折斷手腕的模樣,“我、我也是貴族……就算是你,也不能無緣無故的,傷害一名貴族……”
“米莉。”
帝國公主聲音輕柔的喚了她一聲。
“你並沒有被授予任何爵位,也沒有被桑月一族所認可,雖然你是羅曼的女兒,但你此刻仍舊隻是一名平民。”
米莉頓時感覺像是被迎麵扇了一耳光。
她胸膛起伏著,內心充斥著憤怒以及被侮辱的感覺。雖然不敢再嗬斥,但不知不覺,如剛才那般,怒視著少女。
被她所怒瞪的人,神情仍舊很平靜。
不如說——這位公主殿下,從未因為她,而有過多餘的情緒。
“那麽,米莉,”她的聲音還是那麽溫和,好似隻是在平常的與她交談,“你這段時間頻繁出入宮廷,每一次都會攜帶護衛軍嗎?”
米莉愣了一會,才不太情願的回答:
“隻、隻是這一次……”
“是這樣啊。”
少女點點頭,她沒再說什麽,隻是輕輕的喚了一聲:“阿瑟。”
那一直等候在她身後的武衛,立刻便上前,猛然按住了米莉的肩膀。將她的手臂如囚犯一般折起。
“幹什麽!”
米莉終於驚慌起來:“放開我,不!不行……你想做什麽?我是羅曼jun1 zhǎng的女兒,你不能這樣對我——”
她看見了一雙如寒玉般的眼眸。
帝國公主凝視著她,她那雙漆黑的眼眸,在陽光的照射下,卻依然沒有絲毫的溫度。然而她的聲音,卻還是輕柔的:“讓她安靜些。”
這聲音在米莉聽來便如噩夢一般,立刻,武衛便伸出手,緊緊的捂住了她的嘴。
“殿下,”她看見那個鷹師的統帥,躬身詢問著,“要將他們收押嗎?”
收押?
是要將她關起來嗎?
就像關押那些下等人一樣……把她關到監獄裏去?
“唔、唔唔!”
米莉發出了憤怒的抗議聲,心中恨透了,她一眨不眨的盯著少女,便見她沉吟片刻,就要做出回答——
“公主殿下!”
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傳入米莉的耳中,恍如甘霖一般。
躺在地上裝死的普卡,也雙眼放光,掙紮著仰起頭,宛如朝聖著救世主。
中庭敞開的宮門中,突然摔進兩名宮廷武衛——很顯然他們是被誰推搡著跌進來的,緊接著,一名男子突破了其餘武衛的阻攔,大跨步走入了庭中。
他看起來已近中年,身量高大,四肢粗壯有力,特別是手臂,肌肉撐著軍服清晰可見。一頭紅發用金色的束帶,紮在腦後,麵容說不上俊朗,但也算飽經風霜,一道傷疤貫穿了他的眉心,一直劃到他的臉頰處。
若仔細看的話,他的五官,與米莉有五分相像。
男子同樣穿著護衛軍統帥的軍服,身後隻帶著兩個親隨,顯然是接到了消息,匆忙趕來。
這個人,在如今的首都貴族圈中,幾乎算是無人不知——正是如今的護衛軍統帥,米莉的父親,羅曼。
葉遊的目光有一瞬間的恍惚。
皇宮占地麵積廣闊,宮廷內部代步的工具,是一種小型化的飛艦,陸地、空中都能使用。
而現在,停在宮門外的這一艘遊梭,是她母親曾經的座駕。
遊梭的塗裝為銀白色,這是奧萊皇族的代表色——源於皇室那傳統的銀白發色。
而艙門附近,則塗著玄黑的符文。
葉遊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這行符文。動作異常輕柔。
這行符文是奧萊通行文字的變體,但當今宇宙,能看懂它的,隻有三個人。
——‘給最愛的你’。
她的耳邊,似乎又響起那些聲音:
‘是不是很棒?像暗號一樣吧,隻有我們三人能看懂哦。’
‘這裏還有一朵小花,代表我們最可愛的小寶貝……’
“……”
葉遊收回手,艙門無聲敞開。從始至終,她的表情,都沒有絲毫的波動。
“殿下、殿下!”
葉遊轉過頭,便看到侍女匆匆跑來。
“殿下。”侍女在台階前停下腳步,輕輕喘息著,朝葉遊躬身行禮,而後將一件織錦披風,披在了她的身上。
“今日的溫度稍微有些低,美泉宮被泉流環繞,您穿著這個,不容易著涼。”
“有勞。”葉遊對她微微一笑,她仔細看了一會侍女的臉,又輕聲道,“遊梭的護理工作,是你在做嗎?”
侍女稍稍有些吃驚,而後臉一紅。
她垂下頭,恭敬的道:“是、是的……三個月一次,會清洗、保養……”
“我在中庭見過你擦洗遊梭。”葉遊簡短的解釋了一句。
她放輕了聲音:“你將它照顧得很好……謝謝你。”
“我今晚想吃培蜜,請替我轉達廚房。”
侍女驚訝的抬起頭,聲音顫巍巍的:“您、您還會回明珠宮嗎?”
葉遊沒再說什麽,隻是平靜的道:“會的。”
艙門徐徐合攏,輕微的震動之後,便垂直上升,駛離地麵。
葉遊並未坐下,而是站在舷窗邊,向下俯瞰。遊梭的前垂是以晶體製作的透明視壁,從外麵看不見裏麵的情景,但卻可供內部的乘客飽覽美景。
隻不過此刻這寬闊的觀景台隻有葉遊一人,未免顯得寥落。
這一代的皇室人員稀少,宮廷中的侍從自然也就不多。葉遊搬入明珠宮之後,又以不同的理由,分三次裁撤了大量的人員。
現在她踏出宮門,去拜會皇帝,陪伴在身邊的卻隻有一個士官。
相比片刻之前,瑪姬前來拜會公主時,那浩浩蕩蕩的陣勢,可謂寒酸極了。
葉遊收回目光,轉身便看見阿瑟立於觀景台下,雙手背在身後,腳微微分開,身軀如挺直的樹幹,一動不動。
察覺到她的目光,士官似乎渾身一僵,而後連麵容也嚴肅的繃緊了。
“不必拘禮。”
“是!”
——然後士官那細如蛛絲的呼吸聲,稍稍響亮了一些。
“……”
葉遊沒再說什麽,她攏起披風,走到舷窗旁坐下了。
士官的眼中滑過一絲猶豫,過了片刻,他如貓一樣,悄無聲息的走到葉遊身後,一縷細微的能量波動之後,葉遊身旁的觀景球亮了起來。
這是遊梭內置的shì pín設置,能夠看到下方的景觀。不過——
“你有異能?”
士官幾乎是立刻便單膝跪倒,刻意放輕的聲音拘謹的道:“……屬下是敏感體質,能夠運用一點能量,但僅此而已,並沒有評級的資格。”
葉遊淡淡的說:“原來如此。”
異能。
宇宙大探索之後,人類中漸漸出現一個群體,擁有特殊的能力。異能種類繁多,按照級別劃分,共分五個等級,而這五個大等級之中,又細分出十二個小等級,每一級都有固定的稱呼。
若不是專門做異能檢測與等級鑒定的機構,要記住總共六十個特殊名稱,實在有點強人所難。所以平時隻按五個大階區分。
按照宗教信徒們的說法,異能是宇宙給予人類的饋贈。到底是否是虛無縹緲的宇宙意誌賦予人類的禮物暫且不論,它足以證明,異能對於如今的人類而言,是多麽的重要。
奧萊皇室代代都有高階異能者,甚至曾誕生過超出一切等級劃分之上的存在。
久而久之,這似乎成了一項傳統,直到這代的帝國公主——
在過去的十四年裏,葉遊,從未在任何場合,展露過異能資質。
甚至連像阿瑟這樣,能夠調動能量的敏感體質,似乎也不具備。
外界盛傳,繼承了兩大皇室高貴血統的公主殿下……是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
遊梭內靜悄悄的。阿瑟繃緊了身體,有些後悔自己的回答。
他悄悄抬眼,公主依靠在座椅上,一手托腮,目光穿過了舷窗,似乎在凝視著虛空。
她的長發鋪散開來,像川流的星河,最完美的綢緞,也無法與之爭輝。
因為體質的關係,他對於能量的感應十分敏銳,在公主的周身,似乎擁有著無形的‘場’。
這種感覺,他在學院教官身上,也曾經感受到過類似的……但若與之比較,則如螢火比之皓月。
這樣的公主殿下……果真隻是個普通人嗎?
“殿下,”不知不覺中,阿瑟居然下意識的開口,“您……”
一束目光隨即投來,士官渾身一僵,話便說得磕磕盼盼:“帝國……史上,最偉大的陛下,是、是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所以……”
“儲珀大帝嗎。是我的曾祖呢。的確,是他搶回了‘奧萊王冠上的明珠’——大流士星域,又分割了財政係統,才有如今的奧萊。”
葉遊平靜的道:“不過,波革星域,也是在儲珀時獨立出去的……那是什麽?”
公主的話轉得突兀,士官終於肯抬起頭,便看見舷窗外,劃過一道流星般的軌跡。
——是遊梭。
並且速度極快。
然而除了皇帝與公主,還有誰能夠在宮廷之中,公然使用遊梭?
士官的眼中滑過一絲驚訝,接著便聽到一個聲音:“回稟殿下,那是羅曼jun1 zhǎng的座駕。”
葉遊低下頭,便看到瑪姬乖順的跪在台階下,登上遊梭之後,這個女人變得十分的知趣,將自己的存在感無限降低,此刻卻突然主動開口了。
察覺到公主的目光,女子好似受到了鼓勵一般,將頭垂得更低,語氣更為謙卑:“殿下有所不知,今年年初,陛下特許羅曼jun1 zhǎng可以乘坐遊梭出入宮廷。”
“不過……”她話音一轉,“自從這道命令頒發下去,使用遊梭的人……一直都是,羅曼jun1 zhǎng的獨女……米莉xiǎo jiě。”
米莉。
這是葉遊今天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了。
原來她是羅曼的女兒?
“羅曼……”葉遊輕輕道,“我記得,他的妻子是桑月一族的嫡係。但早就逝世,並沒有留下任何子女?”
“這個,”瑪姬的聲音聽起來含含糊糊的,“聽說米莉xiǎo jiě身體不好,從小養在鄉下,最近才被認回,所以……”
砰。
輕微的震動之後,遊梭停下了。
“殿下,”阿瑟垂眸稟報,“美泉宮已經到了。”
“嗯。”
葉遊應了一聲,扶著武衛恭謹伸來的手臂站起,艙門滑動著,光線停駐於遊梭延伸的行梯。
她走下台階,正要踏上行道,抬眼卻看見了一輛金紅相間的遊梭,停在美泉宮的正殿前,將整個行道,堵得嚴嚴實實。
金紅色,這是首都護衛軍旗幟上的顏色,而羅曼,則正是首都護衛軍的統帥。
阿瑟幾乎立刻便頓悟——這是剛才載著米莉。飛掠而過的那一架遊梭。
領悟之後,便是吃驚。
武衛一貫克製的神情幾乎是立刻便被打破,滿是不可置信——居然會將遊梭停在這種地方!占據了美泉宮的整個前庭,將道路堵得嚴嚴實實。
甚至現在,還阻攔了帝國公主的前路。
“殿下,”阿瑟彎下腰,“屬下這就讓人……”
“等等。”
葉遊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話。
阿瑟的聲音一頓,緊接著,他便聽到,從前方隱約傳來的爭執聲。
“不行,您不能這樣……”
“這不符規矩。”
葉遊鬆開扶在武衛胳膊上的手,借著纖細的身形,彎腰從花圃中一鑽。
殿下!
阿瑟嚇得心跳都要停止了——他看到了什麽?公主殿下正在鑽花圃?
他連忙跟上去,三兩下撥開花枝,繞開了堵在美泉宮前的那艘遊梭之後,便看到公主靜靜立在樹蔭下的身影。
阿瑟鬆了口氣,正要走上前去,耳中便聽一聲嗬斥:“滾開,你這老東西。”
他吃了一驚,循聲看去,便隻見一片滾滾人潮——粗略一看,數量竟然有百人之多!
這些人都穿著zhì fú,但並不是宮廷武衛,看那式樣,果然是首都星護衛軍部隊的。
這些護衛軍,宛如拱衛著主人的鷹犬,將一名看不清麵目的女子簇擁在前。緊接著阿瑟又聽到一聲嗬斥:“礙手礙腳!”
——是距離那女子最近的一名護衛軍,聽聲音,先前暴喝的人也正是他。
而現在,他推搡著一名宮廷的侍從——從侍從那斑斑白發上來看,的確是個‘老東西’了,用力一推,將這名年老的侍從,從美泉宮高聳的台階上,猛然推了下去。
砰!
侍從如球一般,從台階上滾落,最後跌倒在前庭,趴在地上,久久不能動彈。
“……”
阿瑟看著那個倒在地上的侍從,還沉浸在驚訝的情緒之中,餘光卻瞥見樹蔭下那道纖細的影子一動。
他一下子回過神,連忙朝葉遊看去,便見公主輕輕的攏起披風,從樹蔭下走了出去。
“快快,保護黛兒殿下!”
一直以來,宛如木樁般立於夏宮周圍的宮廷武衛,終於有了點動靜。
愛麗絲聽見少女用極其的聲音道:“愚蠢。”
緊接著,一張巨大的‘網’,驀然籠罩了整個夏宮。
與此同時,愛麗絲聽見了一個聲音,直接在她的意識之中響起:“別動。”
“……”
愛麗絲渾身僵硬,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她微微張開唇,想要開口,想要驚叫,卻毫不意外的發現,她已經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
不僅是她,周圍的武衛,也仿佛在瞬間,被按下了靜止鍵。
有那麽一瞬間,愛麗絲想要將這一切當成是荒誕的幻覺——身為即將突破二階的異能者,她當然已經意思到,那從少女身體中穿刺而出的,到底是什麽。
——那是難以計量的精神束,以少女為圓心,磅礴的穿刺而出,瞬間便擊穿了她的精神世界,直接越過她的意識,對她的身體,下達了強力的命令訊號!
她是即將突破中階的異能者啊!
就連她的教官,已經突破二階,步入中階異能者行列十年,也無法僅憑一個命令訊號,便如此輕易的控製她!
‘你……’
‘你到底……’
女子看著周圍如她一般突然僵住的武衛,內心升起一種荒謬之感。
——在控製著她的同時,還能同時給予周圍至少數百名武衛下達命令,擺弄起他們,宛如扯動牽線的木偶!
光線從連廊的纏藤漏下,少女那一頭長發,如流曳的銀河。
她的腳下已是一片血泊,莎拉夫人的頭顱就在她的腳邊,而這名看起來甚至稱得上年幼的少女,卻並沒有絲毫的動容。
那雙漆黑如星鑽的眼眸,隻是注視著夏宮大敞的門中,尖叫不息的貴族。
銀發、黑瞳……
愛麗絲的心中,突然浮起一個猜測——但那怎麽可能呢!
那位傳聞中的殿下,明明是個普通人啊?她那樣的膽怯!況且,若真是那位,又怎麽會孤身一人,還穿著如此樸素的衣裙?
女子的思維一片混亂,而夏宮中驚慌失措的人群,也總算是有了動作。
“武衛、武衛!”
一名男子叫嚷著,抖抖索索的出現在門邊:“你們在幹什麽,快抓住那個女孩。”
他剛一現身,一道精神束,便如閃電一般,刺入了他的體內。
“尤利·韋斯利……”
少女輕輕的念出了一個名字:“原來是這樣。”
——她在讀取思維?!
不過是瞬間,愛麗絲便醒悟了過來,頓時驚駭欲絕。
毫無疑問了,這名少女是名罕見的精神異能者。
宇宙中異能者多如恒星,但精神係的異能者卻一直少見。
愛麗絲的祖父,內爾一族的族長,艾德裏安·內爾,也是精神係的異能者,隻不過他天賦不高,終其一生,也隻勉強突破了中階而已。
但這不妨礙愛麗絲對精神係異能者的了解,至少她能夠看出,在短短時間內,這名少女,使用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精神係異能——控製她與武衛的同振係,以及現在……讀取著思維的感知係!
這簡直超出了愛麗絲的所理解的常識!
“你們愣著幹什麽?”
台階上的貴族青年仍在咆哮,他的臉色即便在日光之下,也泛著青色——這顯然是因為他已經連續縱酒多日。
夏宮的宴會一場接著一場,沉浸其中的貴族們也仿佛在這宮室內生了根,否則,還未入午,怎麽會看見他們?
隻有一個解釋,這群人是從昨夜開始,便狂歡到了現在。
“抓住她啊,你們這群廢物!”
忽然間,愛麗絲感到空氣似乎微微升溫,一絲灼熱被吸入了胸腔。
緊接著,在那胡亂嗬斥著的男子身後,躥出一道人影來,口中高聲呼喚著:“保母!”
而夏宮大敞的宮門,也呼啦一下,湧出一大群人來。
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幾乎蓋過空氣中的血腥味,夏宮的台階,好似成了一個怪異的展示台。
頭發散亂的貴族女子、沒了外套的紳士;滿臉通紅,明顯是剛剛被驚醒的醉鬼,以及那個被簇擁在中間的女子——
“保母!”
黛兒·蘭登,提著裙子,蹬蹬的撞開了擋在身前的貴族男子。
“殿下。”
“黛兒xiǎo jiě。”
“您可別太靠近那屍體呀。”
滿階的貴族男女紛紛嚷嚷起來,嘈雜如最混亂的街市。
而愛麗絲,也是第一次看清了這位傳聞中的黛兒·蘭登的臉。
——大約二十上下,看起來與她年齡相仿,雖然祖上曾經有一位皇室公主,但卻並沒有繼承哪怕一點奧萊皇室的特征。
與周圍那一圈渾身酒氣的貴族相比,她看起來清醒得多,但臉色卻泛著不太正常的潮紅,一種愛麗絲十分熟悉的氣息——致幻類藥劑的香氣,從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飄散出。
“保母!”
她站在中年女子無頭的屍身麵前,難以置信的呼喚了幾聲。
“殿下,”先前那名貴族男子殷勤的迎上去,虛虛的扶著她,“您可別太傷心呀。”
於是接著,黛兒·蘭登,便順勢向後一旋,仿佛異常悲傷一般,避開了地上的屍體。
“怎麽會這樣。”她用手按住胸口,眼尾泛起一點紅色,立刻便流露出幾分嬌柔的意味,接著,女子那塗染著蔻丹的指尖,在眼角輕輕一擦,便將視線朝回廊投去。
“是你嗎?”
因為位置的關係,她首先看向了愛麗絲:“是你殺了我的保母?”
“至於小女……”
羅曼的聲音一頓。
米莉的心悠悠的提了起來。而後便聽見羅曼平靜的道:“您才是這宮廷最尊貴的女性,她不知進退,您要如何處置,卑職都沒有怨言。”
少女沒有回話。
中庭一時寂靜。
漸漸熾熱的日光之中,米莉的心中卻升起了一點快意。
她到底還是回過神來了——既然這個賤人是帝國公主,就算她再不受重視,地位也依然擺在那裏,父親與她硬碰硬絕對沒有好處,她剛才被這個小賤人的外表欺騙,若是按照法律,她就算不死也要坐牢。
但是,若按照宮廷的規矩處理,情況可就大不一樣了。
奧萊皇宮一向優待女性,就算是與公主起了衝突,也能用一句‘女孩們之間的小脾氣’輕輕帶過,這種時候,計較尊卑反而會被說成是不寬遜。
若不是還被武衛鉗製著,米莉差點要笑起來。
——任憑她是公主又如何!
她心中得意,神情不免便有些鬆動,接著便感覺渾身一寒。
明明熾陽照射,米莉卻如墜冰窖,就連空氣,都好似沉悶了起來。
這種莫名的壓迫感,差點讓她戰栗著撲倒在地,她又驚又疑的轉動著眼珠,卻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