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撿來的孩子

    或許是被砸懵了，又或許是被傅城錚看懵了，顧靈槐愣愣地站在原地，沒有反應過來。

    目睹了一切的宋輕輕卻氣炸了，跑到顧靈槐身邊，衝著傅城錚的背影大喊：“喂！你媽教沒教過你砸了人要道歉的啊？”

    這是在暗罵他沒教養了。

    傅城錚眉頭微皺。

    他回過頭來，剛想說人不是他砸的，就聽高天皓湊過來賤賤地說：“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啊？誰不知道學校裏有個怪胎不會痛？”

    高天皓這人就是這麽副德行，典型的紈絝子弟。要不是看到為顧靈槐出頭的是個高挑的美女，他恐怕還會說出一些更難聽的話來。

    宋輕輕指著他們，生氣地說：“你說什麽呢！你們這些大男人，竟然欺負一個柔弱的女孩子，還要不要臉？”

    “柔弱？”高天皓聽了這話，隻覺得荒謬。他上下打量了顧靈槐一眼，好笑地說：“不就碰了她一下嗎，又不是故意的。咋的，想碰瓷啊？”

    “你……”

    “輕輕，算了，我沒事。”顧靈槐拉了宋輕輕一把，“我們繼續訓練吧。”

    “可是……哎呀！”宋輕輕生氣地瞪了討人厭的高天皓和事不關己似的傅城錚一眼，轉過頭氣憤地說：“靈槐，你以後再別看他們了！這些臭男人，長得人模狗樣的，真不是些什麽好東西！”

    顧靈槐點頭答應：“嗯，我知道了，輕輕你最好了。”

    宋輕輕人如其名，知道輕輕地對待她，從來不因為好奇或者好玩兒，就故意欺負顧靈槐。

    畢竟顧靈槐也是人，哪怕她的身體感覺不到疼痛，可是她的心，也會痛啊。

    訓練結束後，顧靈槐和宋輕輕簡單吃了個晚飯，就去了校外的咖啡店打工。

    進店門之前，她忽然收到媽媽朱麗婷的電話，讓顧靈槐很是驚喜：“媽媽！”

    二十幾天來，顧靈槐還是第一次聽到媽媽的聲音，不免有些激動。

    她上大學之後，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報平安。之後再打回去的時候，朱麗婷就說她很忙，讓顧靈槐省著點電話費，沒事別往家裏打電話。

    沒想到媽媽今天竟然會主動打電話給她。

    可是朱麗婷的話，如同一盆涼水一般，一下子把顧靈槐澆了個透心涼。

    她想讓顧靈槐退學。

    “三丫呀，我今天聽人說才知道你上那個什麽藝術學院那麽貴的喲，一年要一萬塊錢學費呢！你二姐在外麵掙錢可不容易啊。總花錢補貼你，她婆家要有意見的呀！你好意思讓你二姐因為你吃苦受累嗎？”

    顧靈槐沉默了一下，解釋說：“我，我有助學金，自己交的錢和當初大姐的學費差不多……”

    “說什麽呢，你能和你大姐比嗎？你大姐可是名牌專業的大學生，今年就要考研究生，為咱們家光宗耀祖的。你一個學跳舞的，將來能有什麽出息？還不如像你二姐一樣，早點輟學出來打工，你大姐考研究生還要花錢呢……”

    朱麗婷說話急了，不小心說漏了嘴，將本不該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一說完就後悔了。

    可顧靈槐已經聽到了。

    她現在終於明白媽媽為什麽突然要找她了，原來是為了大姐上學的事。

    顧靈槐真的不明白，為什麽家裏那麽多孩子，爸爸媽媽眼裏卻隻有大姐和弟弟。好像隻有他們兩個才是父母的親生兒女一樣。

    至於她和二姐，還有那個被送出去的“堂姐”，就像是撿來的孩子一樣可有可無。

    不，也不能說是可有可無。至少需要用錢的時候，媽媽還會想到她們。

    顧靈槐感到很難受，也很委屈。從小到大，她一直乖巧聽話，努力討好爸爸媽媽，可爸爸從來不肯多看她一眼，媽媽隻會使喚她幹活。偶爾要是給顧靈槐一個好臉色，簡直令她受寵若驚。

    就因為朱麗婷偶爾流露出來的那一點點母愛，顧靈槐從小到大什麽事情都盡量聽她的。

    隻有輟學這件事情，是一個例外。

    因為從顧靈槐上高中開始，她的學費和生活費就是二姐出的，朱麗婷已經很多年沒有為她花過一分錢了。

    說起顧靈槐的二姐顧香茉，其實她隻比顧靈槐大三歲。14歲那年，她就被迫輟學，來到H市打工。

    顧香茉答應父母，除了留下基本的生活費外，其餘全部的工資全都可以交給家裏。條件隻有一個，就是讓顧靈槐繼續上學。朱麗婷為了拿到顧香茉的工資，答應得好好的。

    一直到顧靈槐初中畢業前都還好說，可是等她要上高中的時候，朱麗婷突然反悔了。

    那時候顧靈槐的大姐上了大學，每年的學費對家裏來說是一筆沉重的負擔。就算有顧香茉的工資補貼，家裏也還是緊巴巴的。

    所以朱麗婷就想到讓顧靈槐退學。

    顧靈槐當時也猶豫了。她從小懂事，知道家裏孩子多，經濟拮據，的確想過像二姐一樣出來打工補貼家裏。

    可是二姐知道這個消息後，竟然趕到她的學校，死活不讓她退學。

    那是顧靈槐第一次見到二姐流眼淚。

    從那以後，顧靈槐就再也沒說過退學的話。哪怕受到爸媽的埋怨，默默流了不知道多少眼淚，她也堅持去上學。

    沒想到，三年之後，媽媽竟又打起了這個主意……

    “你別怪媽媽不想著你，媽也是為了你好啊。你和你大姐可是親姐妹，將來你大姐出息了，能不幫你這個做妹妹的嗎？”

    顧靈槐張口就想說，可是二姐不會答應的。但她轉念一想，這樣說好像就把責任推到二姐身上了，媽媽肯定又要去罵二姐，她便改了口：“可是，我不想退學……”

    “死丫頭，你現在翅膀硬了，我說的話你都不聽了是不是？！”朱麗婷見她軟的不吃，便撒潑大罵起來，“我辛辛苦苦生了你，還養了你這麽多年，沒想到你竟然是個白眼狼，長這麽大了都不知道幫著家裏，就顧著自己享福！早知道是這樣，當初還不如把你像丹丹那樣送出去算了！”

    朱麗婷字字誅心，罵得顧靈槐忍不住掉眼淚。可是她知道媽媽不喜歡聽到她哭，覺得晦氣，所以隻能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抽噎的聲音。

    “我……我有在努力打工賺錢。等過年了，給家裏人買東西。”

    “你手上有錢？”朱麗婷一聽這話，語氣就和緩了許多，“那你每個月給家裏五百塊錢，我就暫時不讓你退學了。”

    五百？！

    顧靈槐小心翼翼地說：“我拿不出那麽多錢……”

    “那你有多少？”

    顧靈槐本想照實了說，可一想到二姐，她就猶豫了。她自己苦一點倒沒什麽，隻是顧靈槐早就想過了，她得盡量把自己的學費攢出來，二姐才能不那麽辛苦，所以她不敢把所有的錢都給家裏。

    “我最多能拿出二百……”

    “二百？這也太少了吧？”

    朱麗婷很是嫌棄地指責了她一番，直到把顧靈槐罵得沒聲兒了，朱麗婷才說：“二百就二百吧，以後每個月準時寄回家裏來，聽到了沒有？”

    顧靈槐應了一聲，丟了魂兒似的走進店裏。

    雖說有心事，但一進入工作狀態，顧靈槐就努力打起精神來幹活，看起來跟個沒事人一樣。

    她可不像那些有錢人家的孩子，打碎一個杯子一個碗的都不當回事。她要是被扣了工資，是會吃不起飯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顧靈槐失魂落魄地出了門。本想趕緊回到宿舍大睡一覺，把什麽煩心事都忘了，誰知突然聽到有人叫她。

    “喂。”

    顧靈槐條件反射式地轉過頭，向聲源處看去。

    但她隻看了一眼，就飛快地收回視線，目不斜視地快步向前方走去。

    “喂，我叫你呢！”傅城錚見她跑得比兔子還快，著急地喊道。

    顧靈槐愣愣地回過頭：“學長，難道你是在叫我？”

    傅城錚沒好氣地說：“這黑燈瞎火的，哪還有別人了啊？就是叫你。你過來！”

    顧靈槐咬了咬嘴唇，猶豫著沒有動。

    今天之前，她一直覺得這個學長好帥好帥，好看得不像是真人。

    可是今天發生的事情讓她意識到，有些人就像她大姐一樣，徒有其表。

    長得好看，不意味著人品就好。

    想到自己答應宋輕輕的話，顧靈槐連看都不多看傅城錚一眼，轉過頭就走：“我不！”

    傅城錚：“……”

    這丫頭看起來像隻乖巧的小白兔，卻沒想到兔子被欺負得急紅了眼也會反抗。

    傅城錚沒辦法，隻能自己追了過去。

    卻沒想到顧靈槐身體素質太好，他追了一會兒……

    竟然沒追上。

    “你，你慢點兒。”跑不過她，傅城錚隻能喊住顧靈槐，氣喘籲籲地說：“我，我有話跟你說。”

    顧靈槐這人容易心軟，聞言便停下腳步，隔著幾米的安全距離，歪頭看向傅城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