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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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隱給小寶喂過早飯,一路帶來靈池賞花,正如蕭清所想,滿池荷花已開,此時天色欲明,靈池隻有兩三人閑坐,兩三人下棋。

    落子無悔。”少年微微笑道,對麵端坐一個白袍道士,端的清風道骨,長須飄飄。

    嗬!我眼花了。”白袍道士定睛一看,伸手欲覆盤重來,少年也並不攔他,隻是笑著。

    再來一局也無不可,隻是你這水瓶得輸與我了。”道士聽得少年之言,眼睛看向棋盤上的天青色瓷瓶,心下便覺懊惱,不知不覺竟神遊太虛,一手落錯,這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是這瓶子他實在難舍,裏麵裏麵裝的天山泉的淨水,什麽靈草都能滋養,哪怕是已經消失了的靈草,隻要你拿來種子,也能冒芽成活。

    不若這瓶子先欠著,我們再來一局。”看這少年清貴,法力又不甚高,道士生起欺他之心,想著道士撚起胡須笑道。

    如此便沒意思了,你年長我許多,若要反悔,真真是舍了臉皮,我便作罷。”少年滿不在乎的一揮袖子,說得道士臉一陣青一陣白。

    你是不是做了手腳!我王正下棋未有敗手。”如此道士索性舍了臉皮,這淨水來之不易,回去要交付師門種藥,不敢輕易弄丟,都怪他眼淺裝闊,四處與人顯擺,不過這少年肯定也有蹊蹺!

    今日便輸了,以後這話就別再說了,這瓶子,我不要了。”白玉語氣依舊不清不淡,站起身就走,道士被他拂了麵子,此處人雖不多,但他自視甚高卻心胸狹隘,隻覺怒火難遏,喝道。

    站住!再來一局!”

    輸不起就輸不起,還抓著人家不放,真是有臉。”不知哪出有聲音傳來,青隱在亭落裏遠遠地看戲。

    誰!”

    道士不理會,追上前去,鐵爪一張就要落到少年肩上,忽的腳底下陷落入流沙中,道士一驚忙跳出坑來,再看,哪有什麽流沙。

    你的破瓶子被人偷走了。”細細聽去,原來是坐在池邊吃蓮蓬的小胖子在說話。

    什麽人?!站住!”道士回頭一瞧,淨水瓶果然不見,黑衣人閃身而過,他一時分身無術,也顧不得白玉,朝著黑衣人追去。

    青隱看著那道士追黑衣人而去,隔空朝池中取來蓮蓬,仔細剝了給小寶吃,然而神識一動,手掌成刀向前劈去,來人堪堪躲開,閃身而過,正是那黑衣人,青隱立刻起了結界,果不其然立馬道士狠狠地撞上來,撞得結界靈力激蕩。

    媽的!”道士忍住頭暈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誒!”小胖子剝著蓮蓬看著黑衣躲避青隱時把瓶子往他袖子裏一塞,那不要臉的道人來了肯定要找他麻煩。

    好啊,原來是一夥的!”小胖子來不及提醒,白袍道士已經折回,這瓶子上有他的神識,隻要沒抹去他就能找到!青隱看這道士來者不善的樣子,也不多言,拿出蕭清給他的短劍。道士見這是個不跑的,一柄拂塵打出來,直朝青隱懷中小寶麵門打去。

    媽的!太不要臉了!”

    青隱閃身躲過用短劍直刺道士肋下,道士也不含糊,馬上變招,短兵相接,青隱用靈力狠狠震散纏上劍來的拂塵,震得道士虎口劇痛右手麻痹,直接丟了兵器。青隱收回招式,從袖子裏掏出天青色瓶子來,方才動手才察覺出異樣。

    你想死嗎。”青隱看向道士冷淡道。道士此刻才知道被人擺了一道,用天目去視察少年修為,竟然看不透,隻怕是個奪舍重生的老怪物!不知覺道士背後出一身冷汗。

    看招!”道士強撐著使出一道火蓮,熱浪迅速朝青隱撲去,青隱丟了瓶子揮手甩出一道冰障,這火蓮撲上冰障即刻化成水汽,水霧彌漫,青隱向後撤退幾步。

    跑了跑了,膽小鬼跑了!”地上徒然出現流沙,道士卻早有準備飛身離開。

    誒,我當多厲害。”小胖子滿是無趣的說道,又看向青隱,青隱撤了冰障也不追上,隻撿起地上不倒不碎的瓷瓶子。

    那裏麵是好東西,你打贏了那個臭禿驢,收下算了。”小胖子撈起靈池的水洗洗手,朝青隱走過來。

    你這一身靈力怎麽練的,得有金丹期了吧。”小胖子猜測道。

    這瓶子裝的什麽。”青隱用神識感受,裏麵是冰涼的液體流動。

    天泉淨水,養草的,那禿驢搞不好是個丹藥師,又是火屬性,拿了淨水取去養一些稀有的靈草去煉丹。”小胖子不以為然的說道。

    什麽靈草都能養?”

    當然,哪怕是對於極地之蓮來說都是不可多得的滋補。話說回來,那個黑衣人把瓶子丟給你作甚,難不成你們真是一夥的?”

    不是。”青隱把瓶子收入袖中,這送上門的無論是福是禍,他收下了。

    那那個人把瓶子丟給你想不通想不通。你貴姓,鄙姓焉,焉之章,幸會幸會。”小胖子佯裝老練的和青隱打起招呼,這個少年與他年紀一般大,但是修為竟有金丹期,不由得不讓人佩服。

    幸會。”青隱淡淡道,生人勿進的模樣讓小胖子一愣,不由得覺得他眼高於頂,當下要冷哼一聲,看到他懷裏的小孩,又想起他金丹期的修為,便哼不出來,自顧自走了。青隱雖是少年模樣,但已有二十三四,不比那些老怪物,但若歸恐怕也是歸到奪舍重生裏去,又是一身冷冰冰的靈氣,行動處事自然不比同齡孩童。青隱也不管這小胖子突然走了,隻想著換個地方去逛,小寶並不怎麽愛吃蓮子,剝了三粒自個兒吃了兩粒。

    這瓶淨水可否賣與我。”麵若秋月的俊俏少年來到青隱麵前,勾著唇對青隱輕輕笑,正是剛才擺脫道士離去的少年,此刻又折回來問他討那瓶淨水。

    抱歉,我自有用處。”白玉微微挑起眉梢,笑意不減,他留著這水必然是要留著種草藥給妹妹治病。

    在下白玉,敢問真人尊名。”聽到白玉自報姓名,青隱本不打算理會,但是頭腦比身體先想一步。

    陸青隱。”

    那日我在魏風堂見過閣下。”少年年紀不大,說話談吐已自成風度,全無倚在母親身邊撒嬌嬉鬧的天真任性模樣。

    令尊的酒不錯。”

    明日我母親宴席,閣下若來便能一醉方休。”白玉見他麵熟,兩次試探,無一所獲,且身攜幼妹悉心照顧,白玉身為獨子,不由得對這個比他大一歲的少年心生好感。

    多謝。”看來白玉還不知道他父親已差人送了請柬來。

    白玉見青隱隻管道謝,便以為是婉拒,開口道。

    我與閣下年紀相當,雖然修為遠不及閣下,但是否可以兄弟相稱。”此話若是旁人來說青隱必然覺得油膩江湖,但這個小孩說出來卻讓他聽到耳朵裏,一邊青隱心裏琢磨起蕭清的話。此時青隱因著體內靈力的緣故下意識避開因果,且未徹悟緣分因果,隻當是瞌睡碰上枕頭,全是一個巧字。

    自然,我年紀稍長,喚我”青隱打著結識這個少年的心思一開口省了許多廢話。

    陸哥,陸哥隻管喚我白玉便是。”少年應上,青隱點點頭。

    如此,明日家母的壽宴陸哥可有時間。”白玉看著青隱道。

    自然。”如此也算助蕭清一臂之力,全靠他搞外聯也不是辦法。隻是青隱見白玉一派天真靈靜的模樣,心存愧疚,兩個心存不軌的成年人盯上一個涉世未深的孩子。青隱問心有愧,便起了日後在淩霄派對他多加照顧的念頭。倒過來,白玉的心思說簡單也不簡單,他雖說年紀不大,但畢竟是侯府裏出的孩子,看什麽東西都比尋常人多一些,深一些,不過到底是十來歲的孩子,想著什麽便做了,隻是做的巧妙。

    那陸哥明日見。”白玉哪知青隱心裏的心思,隻當自己心裏一點心思成功了,便要功成身退,此刻死侍大概已在靈池了。

    明日見。”青隱應著白玉,神識往靈池周圍一掃,陸陸續續來了四五個暗衛,他也全當不知,待白玉和暗衛走後,他才抱著小寶離開靈池前往別處。

    青隱沒抱小寶逛多久便回房了,小寶並不喜歡在外閑逛,怏怏的,眼睛也懶得睜開。前腳青隱進門,後腳蕭清就來,手裏提了幾個精致的紙盒子,利落放下頭一次沒和青隱訓訓叨叨的瀟灑離開。青隱把紙盒子打開,裏麵放著小衣,小巧可愛,看衣服尺寸幾乎未變,青隱蓋上盒子從袖子裏取出淨水放在桌上。

    多吃一點,長身體。”青隱摸著小寶的頭,小寶睡著不理他,看著小寶嫩嫩的臉蛋和小下巴,青隱低頭在小寶臉上親一口,小寶被人親一口睜開眼睛,看是青隱然後又閉上。

    以後長大了還你。”青隱道。

    不舍晝夜,天幹號在虛空河裏平穩駛過,隻能在船上度過一個月時光的修道者和平日大不相同的想著法子找樂子。深諳修道者心思的船運商家把這船弄成一個銷金窟,坐得起虛空船的還差靈石嗎。不少囊中羞澀又抵不住的誘惑真人隻能是船上瀟灑一日,苦行三月,船上瀟灑一月,修為漲停十年,可見一趟下來花費多少靈石。而這船運商家便是流暇白家和風棠宮家,這條航線便是流暇城和風棠城所有。

    青隱身著紅衣與蕭清同行,依然是魏風堂,那日青隱被人擺了一道還被問話的地方隻是人少了,布置也更為雅致得體,無論是絲竹管弦還是歌姬舞女,青隱四處打量,迎麵走過來一個蒙麵女子,擦過青隱身邊香味有冷香縈繞。

    好巧。”蕭清拿著折扇湊上前和熟人招呼,正是孟鰩和夢雅兩兄妹,二人本就相貌不凡,稍經打扮更是人中龍鳳,隻見夢雅穿了身水紅廣袖流仙裙直裾交領大袖衫,十分符合她的身份,又不失女兒嬌俏。

    你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夢雅笑著直言道,一雙眼睛水靈動人。

    宴席還得一會兒開始,我們且找個地方坐一坐。”孟鰩手負在後說道,這裏下人如織慣出貫入,一點聲響也沒有。

    你們並不相像。”夢雅看青隱年紀甚小,卻是冷靜自持的模樣,而蕭清卻是肆意人生的不羈,且二人長相也大不相同便開口問道。

    遠親,昨日你托我算的卦現在便可告訴你們。”蕭清看一眼青隱和孟鰩一行人在空中花園邊尋了個清淨位置坐下,青隱對他們所談何事並不上心,那少女的哥哥聽了幾句似乎也失去了興趣,從手上取下一枚戒指把玩,青隱看到這枚戒指想起這人來。

    這戒指裏裝的何物。”青隱問道。孟鰩聽見少年詢問,一絲一毫也沒想起他來,那日青隱戴著鬥笠,渾身靈力外散,和此時大不相同。

    這戒指裏裝了隻有撿起的人才知道的東西。”孟鰩笑著說,此話一出,青隱便知其意,裏麵恐怕不是劍便是箭。

    幼稚。”青隱想著這話便說出口了,孟鰩被他說一時竟無法還口,頭次幹瞪著眼看著別人,那邊夢雅聽到卻是忍不住笑倒,歪在蕭清身上不能起身。

    哥哥,我與你說過多少回,你總也不聽,如今被毛頭孩子嘲笑了罷。”少女的笑聲似銀鈴清脆。見妹妹笑的開心孟鰩身形一抖波及蕭清,蕭清猝防不及地將夢雅推出去,被蕭清推開的夢雅一愣,隨即收了笑容。

    方才你說什麽。”

    尚可一試。”蕭清也不解釋,和平日無異笑道。

    如此我知道了,多謝。”

    不必。”

    夢雅,你看那個是不是公孫家的小胖子。”孟鰩恰時的打斷二人對話,盯住站在流水席上左右移動的小胖子。

    啊,正是,這船真奇了,多少平日見不著的人都見著了。”夢雅不看蕭清,在人群裏尋公孫家的小胖子,看她目光閃爍,蕭清忍不住笑意,也不戳破。

    像是聽到有人在背後議論,來回在流水席奔波的小胖子回頭瞧一眼,他視力甚好,看到孟鰩夢雅二人,旁邊那個少年也認出來了,小胖子撿了點心在盤裏,朝他們走去,在外漂泊不過一個星期,見到熟人小胖子隻覺得熱淚都要留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