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秋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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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一天,我們發現我們家房梁泥築的燕窩空空的,燕子們不知什麽時候飛走了,而田畈的稻穗越來越飽滿,稻葉飄起金黃的色彩,四周的小山丘深綠色的樹葉間夾著些許黃黃的葉片,我們知道,秋天已經來了。小說
郝爺爺門口青銅樹邊的桃子早被饞貓們偷吃完了。
每年我們都想讓桃子長熟來,讓那青澀的味道轉甜來,可是,一切不由我們想,那些壞孩子們可饞著呢,我們守也守不住,見桃子一天天見少,我們幹脆把最後幾顆都摘了。
倒是棗子可以留得住。因為家家戶戶門口多多少少都有幾棵棗樹。
郝爺爺的門口非常寬闊,非常平整。斜對門一棵大棗樹。往東一排過去都是棗樹。有七八顆呢。是村子裏栽種得最多的一家哦。
可是,其他棗樹結的棗子都沒有大門斜對的那一棵的大,甜。
那棵棗樹不同於其他棗樹,它的底部圍了一圈土包,土包墊著長長溜溜的小青石。我懷疑它結的果子又大又甜跟這個圓土包很有關係。
後來學了相關知識我明白過來,這個土包起到了固土屯水的作用。
因為郝爺爺門口所在地是一個高坡,地底表層是泥土和碎石頭糅合在一起的火幹石東門的鄉親們都這麽叫,火幹石下一層則是石壁。
所以,炎熱的夏天這一帶極為幹燥。而圓土包可以蓄水,那棵棗樹吸夠了水結出的果子才又大又甜。
郝珺琪最愛吃棗子了。農曆六月底,棗子還是青青的,郝珺琪便打起了主意。
哥,我想吃棗子。
還沒熟呢,雖然看去那麽大。
不嘛,我想償一個。
說好啊,一個。
我用竹棍擊落一兩個,她嚐了鮮,還吵著要,而我又不忍拂她的意,她因此鬧起肚子來了。
郝珺琪鬧了肚子我挨了批,心裏卻還是樂滋滋的。
最誘人的是棗子成熟了之後吧,郝老頭將棗子集收了曬成了棗幹,連棗幹都收起來了,棗樹的重重疊疊的葉片間藏著的紅透了的棗子成了我們的誘惑。
我們在棗樹底下轉悠。用竹棍已經無法擊落了,隻能爬樹去想辦法。別忘了,捕禪時我已經會爬樹了。
我爬棗樹,在棗樹的第一個分叉處還是夠不著,便隻有再往爬。越往主幹越細,晃動的幅度也越大,我真有點膽怯了。可是,郝珺琪盼望的眼神讓我無法退卻。
我便盡可能地往爬,踩在棗樹的分支,一隻手攀住主幹,身子斜伸出去,戰戰兢兢地摘那些稍近一點的棗子。最初,往往可以摘到一大把呢。
有些已經爛了,手指一捏,陷了,裂了,扔掉,可也有很多硬邦邦的,紅的發紫,準甜。我把棗子丟下地,郝珺琪開心地跑動著撿棗子。
還要嗎,琪琪我問道。
還有嗎哥。郝珺琪仰著頭。
有。有很多。
夠得著嗎
夠得著。
那我還要。郝珺琪跳躍著。
這時,用手已經無法夠著了。我想了個辦法為了讓郝珺琪開心,辦法有的是找一根竹棍,站在樹幹,從枝縫裏伸過去,對準棗子,輕輕一敲,準落。再遠再高的棗子也都成為我們的囊之物。
哥,你可真有辦法。郝珺琪說。
那得感謝你。我說。
為什麽
還不是被你逼的
哥哥壞。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田畈的稻子成片成片的熟了,山腳下菜地裏的紅薯也熟了,隻是沒有打霜,還不夠甜。李婆婆家的橘子我們已經偷吃了幾個了,酸酸的,真好吃。可我們最惦記的還是張爺爺家的梨子。
張爺爺家屋後有一塊很大的菜園地,菜園地種了好幾棵梨樹。有兩棵梨樹的主幹我的腰還粗。
郝爺爺說那些梨樹有幾十年的曆史了。
那幾棵狗屎梨也罷了,樹長得那麽高大,可結出的果又小又硬,還澀人的嘴,送給我們都不要;那雪梨可不是我們現在看到的青皮葫蘆型的梨才真正饞得我們要命。鴨蛋還要大,圓圓的,黃黃的,皮脆脆的,鬆鬆嫩嫩的,一咬,一口的水,好甜啊。做夢都想吃呢。張爺爺送幾個來怎麽夠呢。
於是我們盼望來暴風雨但最好不要來那種黑天黑地的,又是閃電又是雷聲,太嚇人了。來那種疾風急雨可以了。
暴風雨來會掀翻屋頂的茅草,那沒關係,大人們會拾掇的;暴風雨來我們的房間到處都漏水,母親張羅著用洗臉盆洗腳盆裝水,那沒關係,雨一停,不漏了。
隻要暴風雨來我們會暗暗竊喜。因為,暴風雨一來,張爺爺的後園裏肯定一地的梨子了。我們知道,張爺爺也知道梨落一地,但他會忽略梨樹邊的箬皮叢的,肯定。
所以,暴風雨一停,我們坐不住了,偏偏母親還要叫我做這做那。好不容易應付好了母親,我們趕忙出發。那個時候,太陽重新出來了,大人們也出工了,村子裏沒什麽人了。
我們輕輕悄悄地來到張爺爺的後園。遠遠看去,那梨樹還吊著很多梨子呢,被雨水洗過了,越發誘人,好像還閃著光芒。張爺爺用竹籬笆將後園圍了,用來防雞防鴨,可哪防得了我們啊。我們瞅著兩旁沒人,迅速靠近籬笆,我輕輕地將竹子往兩邊一擠壓,籬笆便露出一個空隙來,我可以鑽進去了。
郝珺琪在外麵站崗。
菜地裏濕漉漉的,一腳的泥。箬皮叢裏濕漉漉的,四處都是水珠。我鑽進箬皮叢。蜘蛛絲粘在我臉,我用手一抹,癢癢的,也不管。
我一心找雪梨。可不容易找,或許在箬皮葉子下,得把那些葉子撥開;或許,滾進了邊的小溝裏,得鑽到小溝邊去看看。終於找到一個了,圓圓的,黃黃的。我撿起來,繼續往裏鑽。又一個。接著又一個,又一個兩手都抓不完了。我用衣服的下擺兜著。
不好,好像有人來了。郝珺琪學蛤蟆叫,雖然一點也不像,但我已經聽懂了。我便一動不動。
琪琪,在幹嘛呢一個大人的聲音。
我,我,哦,我來找丹丹玩。
丹丹家不在一頭嗎
他們說她來這裏了。
我看琪琪是想吃梨子吧。
才不是。
回頭我叫張爺爺給你一個吃。趕快回家吧。很慈祥的聲音。
那我回家了。
你走反方向了。
我往這邊繞回去。
沒聲音了,但我還是一動不動。一會兒,外麵又有了腳步聲。
好了嗎郝珺琪急急的聲音。
再等等。我們都壓著嗓子。
快點。
兜也兜不完了,我隻好回頭。我迅速鑽出籬笆。臨走前我沒忘記將籬笆整好。
秋節在我們的盼望終於來到了。母親埋在米缸裏的月餅我已經偷偷看了幾次了。郝珺琪家也有。那是父親回一趟老家帶來的。
我們還坐在餐桌旁,可小夥伴們已經在門口嬉鬧了。大人們趕忙將圓圓的月餅切了,我們各自選了一塊最大的,互相交換了吃一口,味道雖然一模一樣,可我們還是有模有樣的交換著吃。
我們來到門口,永日,四崽,阿三幾個人圍過來,我便把手裏的月餅掰成一小塊一小塊分給大家。這華安來的月餅和當地買的月餅的味是不一樣。所以大家都猴。
我給朱金山的當然要大點。他吃得津津有味。他自家的月餅早吃光了。
月亮真圓啊,月餅還圓。屋外亮光光的,似乎家裏還亮。
我們開始老鷹捉小雞的遊戲。當然朱金山做老鷹,看他鼻子有點像。當然我做母雞。郝珺琪搶著第一個排在我後麵,拽住我的後衣襟。
老鷹凶猛地撲來,我奮力阻攔,隻是可憐的小雞還是一隻一隻被老鷹捉去。
轉眼剩下郝珺琪了。
朱金山更加凶猛地撲搶。我張開雙手竭盡全力護佑。朱金山往左撲,我們迅速往右閃,朱金山往右撲,我們迅速往左閃。朱金山虛晃一招,做出往左撲的動作卻立即往右撲,郝珺琪一下子晃到了他的眼皮底下。郝珺琪往後跑,發出尖叫聲。朱金山直追。我橫插過去,搶先攔在朱金山前麵。一場虛驚。
在這個時候,三個大概七歲的小孩一蹦一跳地從我們麵前走過,他們一邊走一邊說唱:鄭啟航,郝珺琪,一起玩遊戲,你往東,他往西,永遠不能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哈哈哈哈。
郝珺琪定在原處。朱金山一把抓住她,她也沒有知覺。聽明白了曲調內容的幾個人跟著笑了。
不一會兒,那三個人又一蹦一跳地往回走,不過他們換了個調:郝珺琪,鄭啟航,天天一塊玩,你往北,他往南,永遠隔著一座山,隔著一座山。哈哈哈哈。
郝珺琪大聲哭起來。
我攔下那三個小孩,如果你們誰告訴起航哥哥是誰教你們說唱這曲子的,我給他月餅吃。
是不是每個人都一份瘦子哥哥是每個人給一份的。其一個小女孩說。
你這不是已經說出來了一個小男孩生氣地說。
我哪有啊瘦子哥哥不是每人給了一份嗎對了,起航哥哥,你是不是也有什麽曲子叫我們說唱啊,你給我們月餅吃,我們一定給你們說唱。
我沒有曲子叫你們說唱。你們可以走了。我把臉拉下來。
月餅呢
再說月餅我打你們。
小孩子們失望的走了。
我走到郝珺琪身邊安慰她。朱金山還說什麽老鷹抓小雞的事,我示意他離開。小夥伴們不歡而散。
郝珺琪一直哭。朱金山極其無奈的回家了。場地隻剩了我們倆。月光似乎黯淡了。
我牽著郝珺琪的手來到最東麵的那兩棵棗樹下。這是我們最喜歡呆的地方。棗樹的分叉很低,像兩把椅子,我們一人坐一棵,麵對麵的坐。
四周很靜。草叢裏蟲鳴不斷。棗樹繁密的枝葉將月光擋住了,近旁那座古墳顯得黑乎乎的。可我們一點兒也不怕。要知道,那墳頭也是我們的遊戲場呢。
哥。郝珺琪輕聲喚我。
嗯。
大家都在笑我們呢。
不是大家。是幾個人。是瘦子他編的。他是一直和我們作對的。我說。
我聽得出來,連他們都知道你要走了。
我不走。
你別騙我了。我知道你最終都要走。跟叔叔阿姨一起來的好幾個不都走了嗎
我爸媽不走。我說。
不是你爸媽不走,是永泰小學一時沒有老師吧郝珺琪說。
所以爸媽不會走,他們要給大家課。永泰小學不能沒有老師。
新老師一來他們要走了。
新老師不會來。
你怎麽知道郝珺琪問道。
新老師來我把他們打走。我說。
哥你真的不想走嗎
我不想走。
那些城裏的孩子都吵著回去,你幹嘛不想走郝珺琪反問。
因為我有琪琪啊。我說。
什麽
還有朱金山,還有郝爺爺。
哦。
沉默。
四周一片寂靜。寂靜的有點怕人。
我們回家吧。郝珺琪從棗樹慢慢地下到地。看來,這個晚,郝珺琪的心情都難好轉了。
好。我跟著從棗樹跳下來,我要把編曲子的瘦子好好地k一頓。
別。不是他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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