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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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永泰的路,朱伯伯告訴我們郝有德和他的女兒一夜之間消失了。小說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我當時怔住了。我注意到父親的臉也一下子變白了。

    怎麽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他們走之前沒有和你們打招呼嗎父親問道。

    沒有。他們和誰都沒有打招呼。我問了所有和郝有德玩得來的,都說不知道。朱伯伯說。

    怎麽會這樣難道發生了什麽事

    不可能我當即叫起來,朱伯伯你一定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我真不知道,起航。

    你一定知道

    你吵什麽朱伯伯還會騙我們嗎父親說。

    都怪你,都怪你們我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你怎麽啦母親說。

    怪我什麽父親反問。

    為什麽去年暑假不來為什麽去年暑假不來我求你們求了多少次你們都不來我的淚水流進我的嘴裏,鹹鹹的。

    我們家不是裝房子嗎父親的聲音很大。他的心情不會我好到哪裏去。

    起航,你怎麽跟爸爸說話的母親說。

    是你們害我見不著郝珺琪了。我答應郝珺琪去年暑假來看她的。

    我們哪料到郝爺爺家會出事呢

    我不管。我恨你,我恨你們我撒手往前跑起來。

    你要去哪裏這是母親的聲音。

    鄭啟航是朱金山追來了。

    我用盡全身力氣一直跑到河洲才停下來。這是我們夏天放牛的地方。洲的草長得很茂盛,有好幾頭牛在悠閑地吃著草,還有幾頭牛在河裏洗澡,它們把身子整個的泡在水裏,隻露出頭在水麵。

    我任淚水嘩嘩地流淌。

    朱金山仿佛很懂我,他站在我身邊一聲不吭。

    過了一會兒,父母親他們趕來了。朱伯伯用獨輪車推著穀子。

    朱伯伯說:起航,你的心情我們大人都能理解。誰也料不到郝爺爺家會出事。他們出去了,總有一天會回來,他們一回來朱伯伯寄信給你好不好

    我不做聲。郝珺琪回來會是哪一年

    你看,有朱伯伯這句話,你還擔心什麽母親說。

    我不做聲。如果郝珺琪回來的時間是在十年之後呢

    隻要朱伯伯寄信說郝珺琪回來了,爸爸立即帶你過來。父親的語氣極為沉重。

    我不做聲。如果郝珺琪這輩子都不回來呢

    在回永泰的路我幾乎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朱金山告訴我他已經輟學時我驚訝的說了聲:啊

    朱金山去年已經不讀書了。他讀不進去,不想讀,父母依了他。他成天不是砍柴是放牛,田裏的活他幾乎都會。這是他曬得烏黑的原因。做這些事,他反而覺得更快樂。

    我為你買了很多具呢。我說。

    給我妹妹吧。我反正已經用不著了。

    晚吃飯,朱伯伯把父親的幾個死黨都叫來了。連住在爐灣村的一個都過來了。他們叫拳喝酒,吵吵鬧鬧的。我坐在桌子邊聽他們邊喝酒邊聊天。母親則在廚房幫忙。

    那個郝有德,太膽小怕事了,逃什麽逃又沒有死人那個臉喝得紅紅的老吳說。

    我估計郝有德以為把老村長的兒子打死了才逃的,朱伯伯說。我注意到父親的雙眼紅紅的,他什麽話都不說,默默地喝著酒,輪著他叫拳時嗓門特別大。

    到底是怎麽回事各種各樣的說法都有,從爐灣來的餘忠水大家都叫他餘矮子說。

    按理老村長的兒子最清楚,張別子說。

    問題是他暈過去了。他說他遇喝醉了酒的郝有德,郝有德把他攔住,說他死活都不搬,他隻嘀咕了一句,看你到時候搬還是不搬,別的什麽也沒說,郝有德猛地推他一把,他不提防,身子往後倒,感覺一陣劇痛,然後什麽都不知道了。朱伯伯說。

    郝有德不是不喝酒的嗎老吳說。

    我在郝家住了十幾年也沒見過郝有德喝酒,父親說。

    所以說,這說法,也不知道餘矮子說。

    也有可能喝了酒。白天郝有德可是和老村長吵得好凶,朱伯伯說,我們怎麽勸都勸不住。

    老村長這人還有話說他不是沒辦法嘛。他也是迫於級的命令嘛。也搞不清楚郝有德幹嘛不舍得搬家。這是大形勢,你一個人扛得住的張別子說。

    郝有德的心情其實我們都可以理解。一個是父親,一個是老婆,都是新墳,一下子都淹了,換誰都無法接受。老吳說。

    不能接受也得接受啊。你擋得住嗎再說,人死都死了,墳有什麽

    怎麽說呢是一個念想嘛,朱伯伯說。

    所以我推斷,老吳說,郝有德肯定是因為白天和老村長吵了嘴心情不好晚便借酒澆愁,喝多了酒,遇到老村長的兒子,想出出氣,故此和老村長的兒子理論了。老村長的兒子倒在地暈死過去,他以為出了人命,這才連夜帶女兒外逃。

    應該是這樣,應該是這樣。來,我們喝酒。不說了。朱伯伯說。

    難道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嗎父親忽然問道。

    大家都搖頭。

    他親戚一個都不知道嗎父親繼續追問。

    郝有德這邊已經沒什麽親戚了。他老婆那邊的人也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朱伯伯補充說道。

    既然他是純心躲出去的,他又怎會告訴別人張別子說。來,老鄭,我們劃拳,輪到我們劃拳了。

    父親已沒有心思劃拳了,看他樣子也喝多了,他站起來又坐下去。怎麽會這麽悲,怎麽會這麽悲死的死,散的散,硬是一個家都沒了。

    不止你一個人這麽想。誰都想不通,朱伯伯說,老鄭啊,你今天來了也正好把大家地一個念頭打消了。

    什麽念頭

    哎呀,還是我來說吧,張別子搶過話題,村裏誰都以為你家也會出大事呢。

    為什麽父親瞪大了眼睛。站在邊和朱伯母聊天的母親也看向這裏。

    還不是為你兒子和郝有德女兒老虎坡的事嗎,我們都以為是報應到你們頭了。餘矮子說。

    報應什麽報應母親走過來了。

    你們知識分子不迷信,我們可還是相信老祖宗的話的。老虎坡是禁地,你兒子和郝珺琪不是去了嗎擎天石柱還裂成兩半,所以郝家才會死的死散的散。

    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郝珺琪家裏的這些變故會和我們老虎坡有關按理說,要遭報應也因該是我和我的家人啊,是為我的事的擎天石柱崖。

    所以我們也以為你們家也會遭到報應,都怕見不到你們了。畢竟很多人都知道去年你們會來東門看看的,郝有德的女兒天天都在村口等,老吳說。

    本來是要來的,因為忙著裝修房子抽不出時間來。父親說。

    你來了也好,不會再有人以為是什麽報應了。前年要把起航和珺琪沉塘的事畢竟嚇住了好多人。朱伯伯說。

    晚父母親和朱伯伯他們在堂前聊天,我和朱金山睡一張床睡在蚊帳裏聊天。是那種白色的紗蚊帳。幾乎都是朱金山在說。

    如果去年暑假你來了好了,朱金山說,那樣,我們仨又可以在一起快快樂樂地玩了。你走了,郝珺琪走了,我都沒什麽人玩了。我常常想起我們小時候在一塊玩的情景。

    我也是。

    去年暑假我和郝珺琪說不清有多少次去村口等你,我們都堅信你會來。因為你說了你一定會來的。那等人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我連續等了十幾天不再等了。我知道你不會來了。不過主要還是我爸爸要叫我做很多事。

    這樣,隻剩了郝珺琪一個人等在村口。每個傍晚我牽牛回家都看見郝珺琪等在村口。她百無聊賴地踢著地的石頭子。我叫她回去,她總要再等一等,直到郝爺爺喊她吃飯。

    那個暑假幾乎每個下午她都要等在村口。算有事,做完了事,她還要到村口來。她怕你來時,她不在村口,那樣,她說,你會很傷心的。有一兩次她甚至跑到亭子裏去等你。我們都勸她,說這個暑假你不會來了,叫她不要等,她哭。她說你一定會來,她說這個暑假你一定會來,她說起航哥哥不會騙人。

    我側轉身子,背對著朱金山睡覺。我的眼淚從我的臉頰流下去流在席子。席子濕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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