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病入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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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寢室拿了相機便徑直去熊研菲家。小說

    熊研菲已經出院待在家裏。這是她自己的要求。

    藥水對熊研菲已經不起什麽作用了。每天躺在病床注射藥水三四個小時,對她來說無異於在增加痛苦。

    她的食欲還是一天一天差,任她母親怎麽變換,她也是嚐一點放下筷子了。

    她的腹瀉症狀還是沒有一丁點改變,哪怕吃的一點水果吧,過不了幾秒鍾,她便要進廁所。

    她的骨關節疼痛還是一點兒沒有得到和緩,除非吃一片止痛藥,否則各個骨關節該怎麽痛還是怎麽痛。

    那隻有回家。

    回家,這是一個多麽溫馨的詞匯。隻要提起回家,無論是誰,至天子下至平民,內心都會湧起一股暖流吧。家是人們的歸宿。家是遠航歸來的船隻停泊的港灣。

    可是,對熊研菲來說,回家是多麽從殘忍的事情,回家即意味著放棄治療,放棄生的希望。

    看來,熊研菲一切都準備好了。

    所以,那一天當熊研菲忽然提出回家的時候,我和她母親的眼淚瞬間從眼眶滾落。

    我的寶貝,為什麽要回家熊妍菲的母親問道。

    我想家了,媽。熊研菲微笑著說。

    在醫院不更好嗎等醫生說可以出院我們再出院,好不好熊研菲的母親近乎是祈求的語氣。

    我怕我會忘了家的氣息,我怕我會忘了回家的路,我想每天清晨起來,端一張藤椅坐在院子裏曬曬太陽。熊妍菲說。

    熊研菲的母親看著我,她的眼圈紅紅的。

    研菲想回去,讓她回去吧。醫院裏空氣太汙濁了。熊妍菲不是不喜歡醫院裏的氣味嗎我說。

    是起航理解我。曬太陽的時候你可要在邊陪著我哦,不準離開。熊妍菲擠出一點笑容。

    我端一張凳子陪在你身邊,讀李清照的詞給你聽。我說。

    好。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蘭舟。

    雲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我輕聲附和著。

    淚水從熊研菲的眼角無聲流淌。

    那天我到達熊研菲的家的時候,她母親已經將炒好的菜端了餐桌。熊研菲麵無表情地坐在餐桌旁。

    她浮腫的臉看了讓我心痛。

    研菲。

    你來了。

    起航你來了,正好趕吃飯。熊研菲的母親說。

    沒有生氣吧本來想安葬好項旺福趕過來的,不想局裏來人調查,所以來晚了。我解釋道。

    熊研菲的眼皮往抬。

    安葬項旺福有誰死了嗎熊研菲的母親問道。

    哦,妍菲沒跟您說嘛昨天我們野炊的地方發生火災,項旺福去撲火被燒死了。今天午安葬。

    熊研菲的母親驚異之極。活活燒死的

    我點了點頭。

    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熊研菲的母親睜大了雙眼。

    熊妍菲隻是木然地看著我。

    我把情況詳細和她們母女倆說了。

    所以我才來晚了。對了,我照了很多相片。各小組的集體照都在相機裏,我們馬叫叔叔拿去衝洗吧。研菲你不是很想看嗎

    我爸去醫院了。熊妍菲沒有一點興奮之情。

    哦。那等他回來。要不我把膠卷送去照相館吧。我說。

    我早吐血了。

    吐血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爸去醫院是把這個情況和醫生反映。熊研菲好像在說別人的事。

    吃飯,吃飯。再不吃菜可要冷了。熊研菲的母親岔開話題。

    不等叔叔嗎我問道。

    不等。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熊妍菲的母親說。

    我搶去給熊研菲盛了飯。

    這些飯能吃吧可是我親自給你盛的哦。你看你媽媽燒了滿桌的菜。

    沒胃口。

    那豈不太不給麵子了多吃點。吃不了的給我,我不嫌棄。我說。

    我說怎麽死了呢熊妍菲木然問道。

    誰啊你說項旺福嗎吃飯的時候不要想這些。我說。

    是啊,幹嘛還去想它。熊研菲的母親說,打起精神來多吃幾口飯。能吃才有抵抗力。

    我不想吃了。熊研菲把飯碗往前一推。

    怎麽你一口都沒吃呢。熊研菲的母親很無奈。

    研菲,這可不是你的性格。你媽媽為你燒了這麽多菜,你總得嚐點啊。這樣太消極了。

    我真的吃不下去。為什麽你們都不理解呢

    什麽都不理解熊研菲的父親從外麵走進來。

    讓你爸來勸你。熊妍菲的母親說。

    誰勸我都沒用熊妍菲說。

    怎麽了,寶貝誰惹你生氣了做父親的問道。

    我和熊研菲的父親打了招呼。

    妍菲一口飯都不吃。熊研菲的母親說。

    肯定是不想吃嘛,對不有胃口誰不想吃飯不吃算了。等想吃了再吃。熊研菲的父親在熊研菲身旁坐下來,是不是為吐血的事擔心啊。醫生說沒事,是藥物損傷腸道引起的。他特意囑咐我叫你別擔心。

    熊研菲狐疑地看著她父親。

    真的嗎熊研菲的母親問道。

    還有假嗎我會對寶貝女兒說假話嗎來,嚐一塊你媽媽燒的糖醋排骨,酸酸甜甜的,很開胃。

    熊研菲張開了嘴。

    怎麽樣做父親的問道。

    給我來點豆腐幹。熊妍菲的心情有了一點好轉。

    這不是你一向喜歡吃的嗎要不把飯換了吧,吃幾口熱飯。

    不用,不挺熱的嗎這飯是鄭啟航給我盛的。熊妍菲說。

    你好意思。起航可是我們家的客人。

    沒事。隻要研菲吃,我盛十次都願意。我說。

    那我不成了豬了嗎

    你我不都屬豬嗎我說。

    大家都笑了。

    我感覺陽光照進了屋子。

    飯後休息了幾分鍾,熊研菲去房間午睡。

    坐在沙發,我把學校發生的事情和熊研菲的父親說了。

    熊研菲是聽見這事才不想吃飯的嗎熊妍菲的父親問道。

    是。我一來看見她神情很萎靡,不像平時看見我很開心的樣子。我便和她作解釋,說起項旺福死的事,她的情緒更不好了。我說。

    她是聯想起自己的病。

    我知道。

    哎自打熊研菲生病之後,熊研菲的父親烏黑的頭發便慢慢變白了。

    熊研菲吐血是不是挺麻煩,叔叔

    熊妍菲的父親隻是歎氣。

    我的心往下沉。一切都已經很明了了。蒼的遊戲規則是沒有人能改變的。或者,蒼本不講規則。

    我走去熊研菲家的院子。院子裏一片生機。小草,綠葉,各色花朵,莫不告訴人們春天來了。春,象征著希望的春啊,何以熊研菲在你的季節裏卻越來越萎靡,她難道也是展示你魅力的一朵花瓣,注定了要凋謝,注定了要枯萎

    我記得第一次到這裏來時,這院子和房屋的奢華是那麽震撼我,讓我歎為觀止。如今我成了這裏最受歡迎的客人,可以在這裏自由出入,可是,享受這份奢華的小主人卻要告別這一切,去另一個維度。

    這樣的現實叫我如何接受

    我走到假山旁,在葡萄架下的秋千坐下來,穿過嫩綠的葡萄葉我看見天空布滿烏雲,太陽在雲層裏出沒。

    痛徹心扉

    我終於懂得這個詞語的意思了。

    在想什麽呢怎麽沒有在家裏寫作業熊研菲站在進家門的台階和我打招呼。

    我從秋千站起來,走出葡萄架。醒了好像沒睡多長時間。

    睡不著。隻是躺著休息了會兒。熊研菲走下台階。我注意到她把我送她的絲綢圍巾圍在了脖子。

    我趕忙走到熊研菲身邊,現在心情要好點了嗎

    剛才一定惹你生氣了吧

    沒有。起航永遠不生研菲的氣。我們並排在院子裏踱步。

    我想過幾天去老地方看看。我現在很想念那個地方。你願意陪我去嗎那可是獨獨屬於我們的地方。熊妍菲忽然提議。

    好啊。我有點詫異,我早想去看看了。不過,等你身體好一點吧。

    我看不必要等。要不明天去,怎麽樣

    明天我不知道熊研菲為什麽這麽急切,明天不行,你看這天陰沉沉的,半路下起雨來可不好玩。

    那我們雨散步。嗯,雨漫步,想想都挺浪漫。我們一起撐一把傘。

    這個天,一下雨氣溫較低,所謂乍暖還寒,很容易感冒的。所以得等天氣轉好了。天氣一轉好我來找你,好不好我說。

    好吧。熊研菲雖不情願可也接受了,隻是我擔心我身體堅持不住。

    怎麽會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說白了,我是在等死。熊妍菲往院門口方向望去。

    研菲我把熊妍菲的手握在我的手裏。

    起航你要接受這個現實。我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我很想熬到你高考,熬到你把醫學院的錄取通知書送給我看,可今天的情況來看,我怕我是熬不住了。一滴清淚在熊妍菲浮腫的臉龐滑落。

    不,不要,我不要你說這麽泄氣的話。你忘了你說過的話了,我們要一起讀醫科方麵的大學,我們要一起攻克白血病我哽咽著說。

    對不起,這件事我是真不能陪你了。那隻是當時的一個天真地想法而已。熊妍菲臉布滿悲傷。

    可它已經成為我的追求,不,是我們的追求。現在你卻說什麽天真的想法,你怎麽能出爾反爾答應我,妍菲,你不能放棄。你不要放棄,嗯我哽咽。

    熊研菲撲進我的懷裏。不是我不能放棄,是由不得我不放棄。我知道我已經病入膏肓了,午我爸說的話,全都是寬慰我的話。我知道,我知道。從熊妍菲臉頰留下來的眼淚落在我的肩膀,將我的肩膀打濕了。

    我的眼淚無聲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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