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人的生命和一條鯽魚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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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回到寢室有些人已經醒來,想必已經到了淩晨五點鍾了。小說
我和揭飛翔倒頭睡。我們真的太困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九點整了,我們連忙跑去教室。坐在位置之後我首先傳了一張紙條給項建軍:昨晚你產生了幻象嗎
項建軍回話:沒有。
我回話 :所以我說你其實是一種幻象。
項建軍回話:可我真的感覺很真實。
我回話:幻象往往較真實。
第三節課下課,正是做眼保健操的時間,熊研菲的父親突然出現在我們的教室窗口。
我立即走出教室,有什麽事嗎,叔叔
我帶研菲來學校了。熊妍菲的父親一副沒有睡好覺的樣子。
哦。
研菲希望你陪她到學校後的馬路走一走。
她現在在哪我問道。
在我車子。
我囑咐吳建華幫我向老師請假,而後和熊妍菲的父親一起向校園外走。天空陰沉沉的,雨雖然停了,可是到處看去都是濕漉漉的。
研菲要好點嗎我說。
哎我本想勸她周末過來,可是看她那麽急切的樣子我又不忍拂她的意。真的很對不住你,會耽擱你的課程。熊妍菲的父親又瘦了一圈。
叔叔說這種話太見外了。隻要研菲開心我耽擱一些課程又有什麽關係,何況現在天天都是複習,根本不會有什麽影響。
那好,那好。你也知道,研菲她喜歡你,你給了她很多和病魔抗爭的勇氣。你也知道,她時間真的不多了,這幾天骨關節痛得更厲害了。熊妍菲的父親說。
後來還吐過血嗎
還吐了一次。
哦。我的心猛地一酸,哽咽道。
熊研菲的父親的警車停在學校門口,熊研菲坐在副駕駛室裏。副駕駛室的門開著。她看見我們便向我們揮手。
熊妍菲的父親將熊妍菲從車扶下來。
我們走吧。熊妍菲給我一個微笑。她的浮腫更嚴重了。
叔叔呢
讓我爸守車。
你們去,我在這等你們。熊研菲的父親說。
好。我們是往學校後門走,還是直接從這條路繞過去我問道。
往這邊繞吧,我怕會碰老師。
好。
我們肩並肩沿著校園外的小路走去校園後麵的砂石路。
這幾次我和揭飛翔他們運送項旺福的屍體走的便是這條路。
轉過彎後熊研菲牽住我的手。
這幾天要好點吧,我看你的氣色不錯。我說。熊研菲的臉還是那麽蒼白,而且有點泛黃。
因為我心情好。熊妍菲說。
隻是這天氣太討厭了,讓人感覺很壓抑。本來我早來約你了。我說了,隻要天氣一轉好我來約你。我們走在砂石路。砂石路低窪處積了許多水,但是並不影響我們行走。
我倒不覺得。你看這到處充滿生機的綠色和各色各樣的花朵,看了都叫人喜歡。熊妍菲欣喜地說道。
不錯。春天是生命裏最旺盛的季節。噯,妍菲,你等等我。我往野地裏跑去。
起航你幹嘛呢
你在那裏等我好了。小溪邊有幾塊田地,農人沒有種菜也沒有種水稻,荒在那兒,開滿了黃色和紅色的叫不出名的野花。
我迅速采集了一大把,而後跑回熊研菲身邊。
送給你,研菲。無名花朵還蓄著晶瑩的水珠。
啊,我知道你是去為我采花。真的太漂亮了。熊研菲把花束放在鼻子前,還有淡淡的芳香呢。
這是被雨水淋了,否則會更香呢。我說。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走在這條路你也是給我采集了一束花嗎
我有嗎
哼,你還祝福我早日康複呢。
啊,我記起來了,那時你告訴我你初三那年生了一場大病。你還說感謝那場病,我們才有機緣相識。我說。
對啊。我那時還在吃藥。
我們重新牽手。
起航,真的好感謝你陪我走這一程。有你陪著走,我一點都不覺得遺憾了。熊妍菲說。
為什麽要這麽說難道你對自己失去了信心了嗎我們不是約好了一起進大學,十年後還要想起這個地方嗎我感覺自己的心空和天的天空一般灰蒙蒙的。
所以我今天過來。原本我想到周末再過來,等天氣再好一點過來,可是,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我真的怕等不及了。
研菲我的眼淚在眼圈裏打轉。
你不要接受不了,你不要難過,你看我,一點都不難過。這一天是遲早要到來的。蒼不會讓我請太長時間的假。它已經對我夠好了。
我停住步子,把熊研菲往我懷裏擁。我說不出話。
我知道最難過的是你和我的父母親,可是你們要換一個角度想,既然這種病無法治愈,熬著隻是受罪,早點解脫豈不更好真的,我其實很矛盾,我有時希望蒼再給我點時間,讓我陪你到高考,讓我知道你高考的結果,可有時又不希望如此,我怕我熬在這裏反而不利於你高考複習。
研菲,你為什麽要這樣想你不知道你這麽說對我太殘忍了嗎我的眼淚終於抑製不住掉落。
我心裏真是這麽想的。可蒼決定了的事情並不由人想。昨天我都擔心自己熬不住。我又吐了血,你知道嗎我很疲憊,成天恍恍惚惚的,閉眼睛感覺要永遠睡過去,還好後來這種感覺消失了,所以今天醒來能再次看見世界我便央求父親送我過來。
不會的,不會的。我說。
這幾天每個骨關節都痛,不,是更痛了,痛得你希望那不是你的關節,你希望那是別人的手別人的腳。還有,你或許沒有注意到,我的牙齦始終都是腫的。熊妍菲說。
我用力摟緊熊研菲。我不知道蒼創造了人卻為什麽又要這麽去折磨他。
後來我們調整好情緒繼續往前走。實際,熊研菲行走很不方便,因為骨關節痛的緣故,但她念念不忘那個老地方。
一定要去看看那個老地方。不知那溪水裏那條鯽魚是否還在,如果在的話,應該很大了吧。熊研菲仿佛是自言自語。
過了鐵路橋洞,我忍不住往埋葬項旺福的墳包那個方向看。被我和揭飛翔男房東多次填埋的墳包清晰可見。
熊研菲可不知道這連續幾個晚我曾在這裏逗留。我忽然想到,如果熊研菲死去,會不會也要這麽草葬她也沒有成年啊。
呸呸。我連忙搖了搖頭。
老地方還是老樣子,和我們第一次見到的情形一模一樣。灌木叢伸展在溪水的空,溪水裏的水草好像是去年的那一叢,溪水依然清澈近乎於透明,水草浸在水裏的部分清晰可見。
隻是周圍的水田被農人整理過,水田裏的枯黑的禾兜和雜草都被耙壓進了泥漿裏去了,估計是要插水稻了。
我扶著熊研菲慢慢下到溪水邊。
一群小魚在溪水裏遊動。
熊研菲很想蹲下去觸摸溪水,或許往下蹲的時候關節會更疼吧,她放棄了這個想法。
那隻大一點的鯽魚呢,怎麽不見了呢熊妍菲說。
我們等了片刻始終不見有大一點的鯽魚出現。那一群細如蟲蟻的小魚一會兒鑽進草叢一會兒又鑽出草叢。
或許早進了人的肚子了。我說。
是。哪怕這兒有大一點的鯽魚,其實也不會是去年的那一條了。一條鯽魚的命和我的命差不多。
放大了來說,每個人的命都和一條鯽魚的命差不多。說不定你放生的鯽魚遊回了小河,已經孕育了很多新的生命,正快樂的過著每一天。我說。
我但願如此。哎呦。
怎麽了我連忙扶著熊研菲要傾倒的身體。
雙腳好麻,有點站不住。
我們去吧。
到砂石路,我注意到熊研菲的臉沁出了滴滴汗珠。
累了嗎我問道。
我都擔心走不回去了。
那我背你,我蹲下身子,來。
我感覺很乏力,或許走多了路。我好久沒有走這麽多路了。
你趕快來呀。我退到熊研菲的雙腳前。
熊研菲猶豫了片刻,還是趴了我的背。熊研菲的體重這麽輕真的讓我難以想象。看來血癌消耗了她太多能量。
我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熊妍菲說。
如果你很強壯,我可沒有這麽好的機會了。我說。
嗯。你的背很溫暖。
喜歡我背的感覺嗎
嗯。熊研菲打了個哈欠。
想睡了嗎
覺得很困。
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閉眼睡一覺。我的脊背不夠寬厚,但是很安全。
我真的要睡一覺。
我背著熊研菲往回走了一段路,熊研菲在我背幾乎快睡著了。
我的頭疼症像幽靈從黑暗跳出來一般猛地刺激我的感覺神經,我實在忍不住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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