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珺琪往事十二——小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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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噯噯,你可別誤解了。”我扯齊正哲的衣角。

    “我有誤解嗎?”齊正哲頭都不回,“上車吧。”

    我走到齊正哲前麵,“你怎麽不聽我解釋?”

    “解釋就是一種托詞。”

    “你怎麽看我郝珺琪了?你不會以為我和李正去約會了吧?你不會還想象我和李正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了吧?”我對著齊正哲擱在車龍頭上的手臂捶了一拳,“你走吧,我自己走路回去。”

    說著,我快步往前走。

    我不爭氣的眼淚又溢出了眼眶。

    今天夠倒運的了,不想還被齊正哲誤解。

    齊正哲騎車超過我,而後停在我前麵,“你倒還發起脾氣來。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心急嗎?你知道你爸爸還有我爸爸媽媽有多心急嗎?”

    我往前走。

    齊正哲再次將車子停在我前麵,他伸出一隻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我真是擔心你啊,你怎麽就感受不到?”齊正哲的眼睛濕潤了。

    我停下步子,“那你為什麽不聽我解釋?”

    “我……我想聽你解釋,可是我得相信自己的眼睛呀。”齊正哲很痛苦。

    “你真想歪了。我是差點被一個乞丐*了,是李正救了我!”

    “什麽?”齊正哲瞪大了眼睛。

    誤解就這樣消除了。我坐在自行車的後架上將經過和齊正哲說了,不過,齊正禮將小青蛙放進我的頸脖裏我刻意隱瞞了,我隻說要畢業了,太感傷,才去了河洲。

    這是借了李正的說法。

    那一天到家,我才發現這是一次多麽任性的行為。父親在齊正哲新房子的堂前走來走去。叔叔阿姨也在堂前等候。擺在桌子上的菜早就沒有了熱氣。

    隻有齊正禮坐在桌子上吃飯。

    我怯怯地叫了聲“爸爸”。

    原本把雙手背在背上的父親轉過身來,看見我,疾步上前給了我一個巴掌,“你死哪去了?”

    齊正禮忽地推開坐的高凳站了起來,他嘴裏還包著一口飯。

    叔叔去攔父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阿姨上前把我攬到她懷裏,她柔柔的撫摸我挨打的臉。我聞到一陣麵粉的香味。

    我把臉埋在阿姨懷裏無聲地哭泣。

    “你可把你爸爸急壞了。回來了就沒事了,啊。禮禮,你去捧筷子碗來,讓你爸和伯伯喝一盅。大家都吃飯了。”阿姨絮絮叨叨,幾句話就把場圓了。

    我默默地吃飯。阿姨拚命把菜往我碗裏挾。我沒有因為父親打我而生怨氣,而是覺得自己讓父親這麽擔心愧疚難當。

    我可是父親唯一的牽係啊。

    我瞟一眼默默喝酒的父親,猛然發現父親烏黑的頭發不知何時白了,在暗黃的燈光下也那般顯目,讓我觸目驚心。

    齊正禮顯然做好了挨批的心理準備,但他沒有料到我對和他相關的事隻字不提。

    這一點可能讓他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了。

    ……

    小學生活很快就結束了。

    我以齊家屯二小畢業班第一的成績考進了第二中學。齊正禮和二小最後一個被二中錄取的學生的分數相差3分。他本應去齊家屯中學讀初中,但叔叔阿姨花了好大的精力想辦法讓他進了二中。

    叔叔阿姨早就打聽清楚了,齊家屯中學的校風比二中的校風差多了。

    暑假來了,阿姨不讓我幫忙整包子餡之類的事,卻交給我一個特殊的任務——幫齊正禮輔導數學。

    “琪琪,你幫阿姨把禮禮的數學整上去了,可就幫了阿姨好大的一個忙啊。也省了阿姨一筆錢。好不容易幫他整到了二中,到時候跟不上,不也白搭?”阿姨說。

    “是啊是啊,”叔叔說,“有好多人還要專門找老師補呢。我聽說有些剛畢業的就已經去參加二中老師辦的輔導班了。你幫我們把禮禮的數學整上去了,不就省了這一筆輔導費了?”

    父親替我應承:“這個你們放心,琪琪會答應的。”

    我心裏直犯愁,相比起來,我可更願意整包子餡啊。自“小青蛙”事件之後我和齊正禮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可父親已經答應了,我還能推辭嗎?

    其實,隻要是阿姨的請求我都不會推辭。

    齊正禮一百個不願意。這個暑假他可是想好了怎麽瘋的。

    叔叔阿姨自不免要囉嗦他一頓。總之,一百個不願意,最後還是答應了。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我去新華書店買了一本輔導書。我想真心實意幫齊正禮一把。

    輔導地點就放在齊正禮的臥室。他們一家搬進樓房住之後,齊正哲齊正禮便分房睡覺,一人一個臥室,都在二樓。他們的父母親則睡在一樓。

    臥室很大,但布局簡單。或者說根本沒有布局。不像現在還講究什麽裝修。是石灰水刷白的牆,水泥地,鋼筋窗戶,不設窗簾,隻用一塊布掛在窗戶上擋陽光。

    可就這個條件,在那個年代,已經屬於小康水平了。

    一張書桌擺在窗戶下麵。

    整個房間說不出有多亂。籃球、足球、乒乓球、羽毛球以及乒乓球拍和羽毛球拍無序地擺放著。那些用過了的書、作業本、試卷和參考書一地都是。

    我第一次進齊正禮的房間的時候,齊正禮正忙著整理。

    “噯噯,我說你這人怎麽了?我沒叫你進來你就進來了?”齊正禮直起身子。他沒法掩飾他的窘相。

    “我是來輔導的,不是來視察的。我可不關心你房間是亂啊還是整潔啊。不過,請允許我說出我真實的感受,我好像進入了一種動物居住的地方。”

    說心裏話,一個這麽寬敞的地方,亂成這樣,實在“暴殄天物”。

    這話真刺激到了齊正禮,他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你想罵我豬就直接罵好了。噯,對了,走進豬圈裏來的想必也不會高等到哪裏去。”

    “你——”

    “要不就請你不要進來。”

    “你以為我稀罕啊。”

    “那你走啊。請——”齊正禮做出請的動作,“恕不遠送。”

    “那我就走了。你不要後悔。阿姨交代了,你學習任務沒有完成哪裏都不能去。拜拜。”

    齊正禮依舊不把我的威脅當一回事,我隻好給自己台階下, “我才不會上你的當,我有這麽容易被支走的嗎?”

    齊正禮無語。

    給齊正禮的第一次輔導就這麽開始了。

    和齊正禮一接觸,我就感覺到他的接受能力很強,是個很聰慧的人。

    人們往往對做運動的人有一個誤解,認為他們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這是不公正的。

    至少用這句話來形容齊正禮很不公正。不說比賽也是智慧的較量,單就運動本身來說就要很好的協調性和超強的領悟力。沒有這兩點,那充其量隻是健身。

    齊正禮數學學不好實在是他題目做的太少,有些知識點沒有掌握好,跟他的智商是沒有一點關係的。所以,如果齊正禮用心聽,給他輔導也不會特難受。

    隻是他那“不卑不亢”的樣子讓我難受。

    阿姨已經當我的麵和齊正禮說好,每天數學輔導上午下午各一個半小時,隻有任務完成了才可以提前,如果任務完不成那就隻能拖後。

    齊正禮應該猜到這是我提前和阿姨交代過的。他當然也明白這任務的多少完全操縱在我手裏,阿姨懂包子一天可以賣多少個卻不懂數學題一個半小時可以做多少題。

    而我之所以這麽交代就是怕齊正禮耍賴。孫悟空那麽古裏精怪,柔弱的唐僧隻有念緊箍咒才能降住他。

    上午一個半小時倒還好,齊正禮勉強能坐得住,到了下午,半個小時後他就坐不住了。

    因為和齊正禮玩的幾個“摯友”早早地在他新房子的院子裏等他。

    “喂,商量一下,少布置幾道題好不好?”

    齊正禮哪怕是商量,那語氣也是“強勢”的。

    “心癢癢了,對不?我跟你說,如果明天你這些摯友還來這裏等你,你可能整個下午都要待在你臥室裏了。”我當然知道學習心靜的重要性。有這一夥人在外麵等,喝靜心口服液也沒有用。

    “你這麽做試試?”齊正禮聲調雖沒有提高,可我依然能感知他的霸氣。

    “你這麽威脅我,我真的好害怕。”

    “看來,一個人要達到自己的目的,還真的什麽都肯做。”

    齊正禮話裏的意思我聽得很明白。我為他這種鄙視差點被乞丐*。所謂吃一塹長一智,我不可能還在意。所以,現在,我很淡定。

    “不好意思,齊正禮同學,我忘了跟你說一聲,我父親每月向阿姨交房租費和夥食費的。”我不卑不亢。

    “是嗎?”齊正禮掃視我一眼,然後迅速移開他的目光。

    “阿姨死活都不要,是我們堅持要付。所以我提醒你,你怎麽鄙視我,我都不會有那種寄人籬下的感覺。”

    齊正禮癱坐在椅子上。他真的沒轍了,他隻好也隻能“原形畢露”了,“你到底要我怎麽做才可以放我一馬?”

    “把我布置的這幾道題做好你就可以走了。”我絲毫不妥協。

    齊正禮“謔”地站起來,他雙手在我頭上亂抓一氣,“你怎麽就這麽死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