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珺琪往事六一——為分配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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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中專學習的第三年我便開始謀劃畢業分配的事。
說實話,像我這麽有預謀的人別說我這個班絕無僅有,擴展到我這一屆畢業生也絕無僅有。在我那些單單純純的同學為友誼掉眼淚為所謂的愛情傷傷心心的時候,我在絞盡腦汁搜索班上哪個同學的父親或母親有權利影響一個中職畢業生的去向。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種人我最終找到了,隻是她不是我的同班同學,而是我同一屆的一個校友。巧的是,她恰好是室友陳麗的一個初中同學。
之前提到陳麗的時候我忘了跟哥說,陳麗來自省城,是省城第九中學的畢業生。
當我了解到那個校友竟然是陳麗的初中同學的時候,我說不出有多高興,簡直認為是上蒼的眷顧,因為,在我看來,有了這層關係接近那個校友就容易多了,也自然多了。
找了一個恰當的機會,不露聲色的提起那個校友,不料陳麗竟然對她非常鄙夷。我說兩年以來不曾聽陳麗提起過她,也不見陳麗和她有過什麽往來,原來她們互不欣賞。同學之間互不欣賞也是很正常的吧。
那個校友叫朱珍儀(其實她的名字提不提都無所謂),是一個驕橫跋扈的人。驕橫跋扈是那個年代當官的子女的通病,陳麗不了解這個“自然規律”,所以接受不了,但我還是費盡心機唆使陳麗讓我和朱珍儀“接上了頭”。
有了第一次的接觸,我去找朱珍儀就不再委屈陳麗了。我看的出來,陳麗對朱珍儀這樣的人的確非常感冒。
我有目的,自不會在乎這些。
一言以蔽之,我想盡辦法成了朱珍儀最信任的人。或許哥不會相信,如果有那麽兩天我不去找她,朱珍儀便會來我的寢室找我。在我麵前,她的專橫跋扈沒有用武之地。
在我成為朱珍儀最信任的人之後,在她說起她有個讓她很煩的弟弟之時,我了解她因何而煩便成了一種關心,於是我找到了在她父母麵前表現的機會。
朱珍儀煩的是每個周末都要為她讀初三的弟弟輔導功課。真的是上蒼照顧啊,要知道,給人輔導功課可是我的拿手好戲啊,哥你想想,齊正禮是什麽樣的角色,我都能給他輔導數學!
我把我願意解除她的煩惱的意思和朱珍儀一說,朱珍儀感動得差點在我的麵前哭出聲來。她簡直把我當成了特意來挽救她的天使。要知道,對一個情竇初開的女孩子來說,周末可是黃金時間啊。
就這樣,朱珍儀把我帶去了她的家裏。那是一個什麽樣的家啊。也是樓房,也是二層樓,也有院子,相比起來,叔叔阿姨的樓房比我家東門的茅草屋還不如。太奢華了,奢華到我第一次走進她家院子都不敢進她家的門。
就這樣,我不露痕跡地在朱珍儀的父母麵前好好地表現了一番,因為,一個學期下來,朱珍儀的弟弟在我的輔導之下成績有了明顯的提升。
就這樣,學期結束,我不收一分輔導費,隻是接受了朱珍儀父母送給我父親的一盒酒,這種“仗義”的行為不僅把朱珍儀感動得一塌糊塗,也提升了我在她父母親心中的地位。
因為,誰都以為我是衝輔導費去的。
就這樣,我成了朱家最受歡迎的人。
現在想想我依然佩服當年的自己。把一個中等生變為上等生要花多少精力多少心血啊,可我硬是做到了,而且利用的僅僅是每個周末兩天的時間。
還是那個詞——絞盡腦汁。
絞盡腦汁提升學習者的學習興趣,絞盡腦汁傳授學習者最適合的學習方法,絞盡腦汁變學習者“要我學”為“我要學” ……
終於,在離畢業還有兩個月的時候,在朱珍儀的父母盛情請我吃飯的飯桌上,我故意把話題引到畢業分配上,很巧妙地向朱珍儀的父親傳遞了一個信息——我正為畢業分配而苦惱。
正不知怎麽感激我的朱珍儀的父親哪會放過這個表達謝意的機會,於是我畢業分配去陽江縣民政局工作這件事在接下去的幾分鍾談話中成為事實。
哥你別詫異,我跟你說,朱珍儀的父親是省民政廳裏的一個重要領導,這種事情在一般人看來,難比登天,她父親一個電話就夠了。哥你想想,如果不是這層關係,我怎麽會去接近朱珍儀?
那個晚上應該是我最興奮的一個晚上吧,躺在床上總是睡不著,以致於睡在我下鋪的陳麗罵我思春。也難怪她,我在上鋪輾轉反側,她下鋪還能不受影響?
一個月後,也就是距離畢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回了一趟齊家屯。
我得把我回陽江縣工作的決定告訴父親,當然還有齊正哲,也包括叔叔阿姨他們。
把這個決定告知叔叔阿姨是一種尊重,告知齊正哲是希望獲得他的理解,而最讓我發怵的,是告知父親。
我把這個決定告知齊正哲的時候,齊正哲的表情非常複雜,足足過了一分鍾他才說了一句話,“這一點我還真沒有想到。”
“對不起。”我說。
“想想也在常理中吧,隻是我沒有朝這個方向去想過。”齊正哲勉強擠出了一點笑容,“關係已經搞好了?”
“這個……”
“你不用不好意思,依我對你的了解,你一定是所有的關係都搞好了,才來告知我的,對不?”
“希望你能理解。”
“咳咳,我有什麽不理解的?你做什麽決定我都理解,都支持,隻是……郝伯伯那裏……”齊正哲和我有一樣的顧慮。要說了解,齊正哲確實是最了解我的人,他連我最擔心什麽都一清二楚。
“我特意回來便是要和他好好說說這件事。”
“我還以為是特意和我交流這件事呢。”齊正哲不無自嘲地說。
晚上吃過飯後,一家人坐在飯桌旁說了很久的話。父親和叔叔又對飲了一杯白酒。
那是非常溫馨的一幕。或許是我難得回來的緣故吧,就連齊正禮都一直坐在那裏。
齊正禮的現狀叔叔阿姨已經完全能夠接受了。他牢獄回來後的表象——在“正哲百貨”處於中流砥柱的位置,讓叔叔阿姨吃了一顆定心丸。他們現在所想的就是待兩個兒子討回了了老婆,他們幫忙帶孫子孫女,安享晚年。
忘了和哥說,打“正哲百貨”開張,阿姨的包子鋪就永久性歇業了。
嘮嗑結束,齊正哲兄弟倆去店裏,我和父親回平房。齊正哲臨走前的眼神讓我感受到他對我的關愛——他在擔心我怎麽和父親交流畢業分配這件事。
我跟著父親進了他的房間,心髒跳得有點慌。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擺設:一張木板床,一張躺椅(在我初中學習期間這張躺椅一直放在我的房間裏,晚上我寫作業時,父親再累都要到躺椅上躺一段時間),屠凳上的木箱子上擺著一台十七英寸的黑白電視。
還是原來的味道。一點黴味和濃濃的煙味。躺椅旁邊的地麵上躺著幾個煙頭還有一些煙灰。
“還不睡覺?”父親笑著說。父親笑起來皺紋越發深了。我讀中職的這兩年半,父親胖了一點,頭發卻越發白了。
“我想和爸爸商量一件事。”
“什麽事?”父親在躺椅上坐下來。
“畢業分配的事。”我在父親的床沿上坐下來。老式的木板床都這樣,前後兩塊床墩非常厚實,很方便坐人。
“你是指分配到鄉下去工作對吧?一些人也和我說過了,剛分配的中專生基本都要到鄉下去鍛煉一兩年,除非有什麽關係。我們縣裏的戶口,不會分去太遠的地方,應該就在洪莊、吳家屯、沙路這幾個地方轉。”看來父親早就關注過我的畢業分配的問題。
“我的意思是……”我忽然覺得很難啟齒。
“對不起,琪琪,你也知道我們家沒有這種關係。不過你放心,爸爸也打聽了,一兩年就會上來,就會調到縣民政局工作。”
“我可能會分回去工作。”
“那是肯定的。哪裏來就分到哪裏去,這是分配原則。難道琪琪還想去別的地方嗎?”父親沒有聽明白我的話。
“我是說我可能會分回陽江縣工作。”
“什麽?”父親一下子從躺椅上站了起來,臉煞白,“陽江縣?你怎麽可能分回陽江縣工作?你是齊家屯戶口。”
“我是說可能,爸爸。”我的心跳加快。父親的反應太強烈了。
“沒有這個可能。誰都不知道你是陽江縣人,怎麽會把你分到陽江縣工作,除非……對了,是不是你自己想回陽江縣?你跟什麽人提了?”父親好像明白了點什麽。
“我,沒有,我,我跟誰提?我是怕——”我很慌亂。父親的眼神讓我覺得害怕。“我是擔心,爸你知道嗎?”
“你一定跟誰提過。”父親頹然坐在躺椅上。他雙手自然地搭在躺椅兩側拱起的扶手上,眼睛盯著一個地方看,神情呆滯。
“沒有。”我的聲音很虛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