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沙……沙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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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斷原一行人好容易挨過了寒冷的夜晚,尚且處在心神恍惚的階段,而天地之間已經放明,一抹魚肚白出現在遠方的天空,也就在這時候幾人才有功夫和精力抬起頭看看遠方好似薄紗的幾縷碎雲。

    休憩的時間不過片刻,幾人便再度啟程,要趁著日頭尚未橫空,酷熱還被阻擋在地平線以下時多走些路程,這沙漠廣闊,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走出,多走幾步總是好的。

    幾人在金色的沙粒世界中行走,遠遠看去不過是幾隻螞蟻在艱難跋涉而已。此時尚且有微風拂過,幾人落腳抬腳時鞋底帶起的細沙總是飄揚一息時間才帶著滿腔不甘頹然落地。下腳處留下的細碎腳印被清風揚起的沙粒覆蓋,緩緩趨於平整,隻有幾人的影子在露出了一角的太陽下拉得老長。

    此時幾人都是沒有昨日的氣力精神,連昨日聒噪的和尚今日也保持著沉默,不是無話可說,而是已經被昨日白天難以忍受的炎熱和夜裏深入骨髓的寒冷折騰到沒了力氣。練氣士的軀體意識早已適應了運行靈氣的狀態,此時在沙漠裏無法回複靈氣,幾人自然是不敢妄動,隻能以軀體硬扛,也就格外吃力。而且此處並無景致,放眼望去天地之間隻有無窮無盡的沙子,透過騰騰而起的熱氣見著的隻有被扭曲成不可辨識的沙丘。

    此時紅日已經露出了大半的容顏,隱隱約約熱氣開始烘烤幾人,夜間的寒冷尚未從軀體裏消退,酷熱已經再度襲來。

    幾人走出半日,都是垂頭喪氣,四階練氣士一月不飲水吃食也是可以,不過軀體總是需要消耗些靈氣的,如此隻消耗不攝入也是難以堅持太久。

    “斷原哥,你看這沙子是不是在向後跑啊?”九歌一直走在北擎身後,北擎身形高大,可以遮蔽大部分太陽直射的光芒,此時九歌微微低著頭,看著腳下最表層的沙粒開始緩緩向後移動,疲憊之餘也是有些好奇,不由開口問道。

    斷原不曾休息,隻顧著節省靈氣調理身體適應這等環境,聽了九歌言語,也是停下腳步,見著沙粒果然好似受了無形的牽引,正緩緩向後奔行,斷原凝神看了數息時間,又感知到身周風向不再像昨日那般具有不定性,而是隻朝著後背的方向,斷原與九歌心有所感,緩緩回頭,看向身體後方。

    一根擎天之柱從雲端直直地插(防和諧)入了遠處的沙丘之中,約莫有百丈大小,不過看著周遭沙土彌漫,想來千丈範圍內的沙粒都被席卷上了天空,此時那風與沙土組成的柱子正朝著斷原一行人方向前行,天穹之上的縷縷雲絲已經被撕扯成碎片,不過卻並未露出想象中淡藍色的天空,而是黑雲一片,籠罩了大半塊視野中的天空,頗有擇人而噬的恐怖感。

    不過片刻,斷原所在之地也已經由初始的明亮變得暗沉,身周的風速也由先前不易察覺變成了吹到衣服獵獵作響。

    幾人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看著沙粒在顫抖地奔跑,麵色大變,運足了靈氣撒腿就跑,再也顧不得節省任何靈氣,此時隻想著要逃離此處,遠離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大風卷。

    一行人在前狂奔,其後沙土彌漫,風卷帶著攝人氣魄步步逼近。

    “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師傅告訴我不要妄起殺念,都怪我不信,六根不淨,這下惹惱了佛祖,要帶我早登極樂了。”和尚哭喪著臉,後悔不迭,嘴中念叨個不停,不過卻是未曾抱怨斷原將其帶出,也算的上坦蕩了。

    北擎張開大嘴,吐著舌頭,卻又吃了一嘴沙子,隻能以靈氣圍繞了口腔,奔跑在最前方,背上伏著滿臉驚奇的九歌,九歌此時也不見了疲憊,回過頭看著身後滾滾而來的沙塵,大眼睛裏滿滿的都是驚奇與激動。

    斷原與和尚並排,毫不吝惜靈氣,隻是《九化藥典》本就不以速度見長,怎麽也無法提升速度。

    “師傅啊,早知道我就聽您老人家的,不學這浩大中正的《大無畏心經》,學達摩祖師的心法多好,學會了《一葦渡江》跑起路來一定獨領風騷。”和尚依舊喋喋不休,說完又呸呸呸數下,想來是方才口中進了不少沙子。

    斷原奔跑之中,聽了和尚言語心頭一動,難受這和尚的廟宇裏不止一部功法?《大無畏心經》也是宗師級的功法,取中正平和,據說修習者必須心有正氣,如此方可不被心魔所擾,待大成,可無懼任何幻境,而且攻擊方式力量浩大無匹,當年慧道法師就是憑借此功法以一指禪點爆了同為九階的一尊大敵,不過達摩祖師的心法卻是未曾聽說,隻知道《一葦渡江》也是頂尖的身法,若是二者配套,可能也是宗師級心法。和尚隻顧著逃命,口無遮攔,殊不知斷原已經在逃命途中思考若是脫離了此處是否要拷問和尚一番,說不定日後便會多一部宗師級功法在手,就算自己修習不得,作為參考之用也是可以的,再不濟也還可以去出手,換來藥材藥方,對自己煉藥術和靈火種子都是極有好處。

    斷原身形一頓,險些摔倒在沙土裏,此時心中已經彌漫淡淡暖意,識海裏一頁《鵬極裂天術》的身法悄然浮現。九歌依舊是眉眼如畫,看不出絲毫異樣,斷原心頭知曉九歌見自己落在後方,擔憂自己會被風暴卷入,這才給自己以靈識傳來部分功法,雖說以鵬舉真人與藥皇的關係並不會計較,可這般做法肯定是違背家族規定的。

    斷原奔跑不止,分出數絲靈識參悟那一頁《鵬極裂天術》,不過是粗略領悟部分,速度自然增加了一成有餘,迅速超過和尚,和尚麵色一苦,破口大罵:“你個混球,吃chūn yào了?狗日的,跑這麽快!”

    斷原不予理睬,感受著《九化藥典》和《鵬極裂天術》的運氣區別,雖然隻有一頁,不過以管窺豹,也可相互借鑒,《鵬極裂天術》經過自己靈氣霸道加持,速度快了許多,若是單純以《鵬極裂天術》的匹配度極高的靈氣來使出,效果也不過如此,不過斷原也察覺到,這功法的身法更適合在空中施展,那時腳下自成紋絡,速度會比起尋常功法快上至少四成,當然靈氣的消耗會提升一倍有餘,畢竟速度的提升不可能沒有任何代價。

    九歌見著斷原速度加快,心頭這才放鬆,眼中擔憂不再那般濃鬱,喜色一閃而過,斷原隻顧著參悟功法和加快速度,不曾注意到這般情景。

    斷原奔行速度加快,卻依舊比不上身後風暴來襲的速度,此時沙粒騰空而起,隨著風勢運動,觸著皮膚已經隱隱作痛,又沒有太多靈氣來庇護身體,隻能忍著疼痛咬牙繼續奔跑。

    風暴繼續逼近,斷原九歌身處之地已經漆黑一片,沙粒好似尖刀,劃過皮膚便是道道血痕,黑暗中聽見和尚慘叫一聲,而後再無聲息,斷原心頭一凜,數日相處,這話嘮已經被勉強接受,此時和尚被卷入了這沙塵,不知是否還能全身而退,不過這時候也不是悲傷的時候,若是被追上,那無名的屍骨堆裏便又要多上自己一具了。

    “快些走,回學府,傳消息!”九歌北擎回望,見著和尚已然消失在了黑暗裏,連斷原也不過距離風暴十來丈的距離,便要停下,斷原見了心頭大急,直接喊出口來,若是一行三人一狼都被風暴吞沒,那才是真的落得個屍骨無存,還不如讓九歌北擎離開,若是消息傳遞得及時著,就算自己陷入其中,獲救的可能性也會極大地增加,不至於太過淒慘。

    斷原感覺身後風暴已經越來越近,自己跑起來已經感覺到了有極大的阻力,而且風中不凡夾雜著沙粒,也有絲絲靈氣纏繞其中,沙粒劃破皮膚表層,往往會隨之帶走一絲體內靈氣,風暴收了靈氣,威勢更強,自己失了靈氣,體力反應更弱,如此反複,說不定要隕落於此。

    身後風暴逐漸逼近,斷原感覺雙腳已經難以借力,身形向前移動的速度越來越慢。

    九歌回頭,見著斷原朝著自己傻笑,身後風暴逐漸將其吞沒,笑容在黑暗中漸漸遠去。

    “你等我。”

    九歌擦去瑩白麵容上的淚水,抱著北擎脖頸,言語幾句,而後素手一拍,自北擎脊背之上躍起,反身朝著風暴跑去。

    前方風暴之怒難擋,卻又實在無法做那無qíng rén轉身離開,若如此便失了己身性命,也是沒有多少後悔的。

    自古天災**最難預測,也從無規避之法,若是尋常人家遇著,不過是家破人亡的結局而已,如今斷原幾人修為不濟,難以離開,隻能深陷其中。

    北擎回頭,也是見著九歌漸行漸遠,一往無前地朝著黑色風暴跑去,欲要回頭,卻又想著九歌囑咐自己要回學府報信,以差人來尋找,也隻能忍住一切情緒,繼續向前了。

    斷原身在風暴之中,隻能隨著風力運行而動,一身內氣經過先前奔行,又陷入風暴,被帶走部分,如今十不存一,已經無力再來護持自己,如今裸(防和諧)露在外的手掌和臉麵想來已經被沙粒劃傷了。

    斷原苦苦堅持,卻還是被風暴席卷上天,深入了風暴中心才知道,風暴中心靈氣充足,不過性質與平時吸納的靈氣並不一樣,平時所吸納的靈氣溫hé píng靜,納入體內很容易就可以與先前存在的融為一體,為軀體所用,可此處靈氣狂暴不堪,身處其中便如同有刀子在切割軀體,而且流速極快,自己的靈氣剛剛溢出便被帶走,根本就無法取用。

    斷原靈氣已失,體力耗用至再無一絲力氣,也不知隨著風暴行了多少裏路,眼前發黑,卻感覺有東西撞進懷裏,正頂在胸口吊墜之上,劇痛一激,頓時清醒幾分,再看懷中,正是已經昏迷的九歌,清麗麵容上還存有淚痕,不過手足麵上卻是沒有傷口,想來最後的靈氣並沒有用來維持體力,而是用來維護體表不被劃傷了,也可能正是因此,這小妮子才會比自己先失去意識。

    斷原強提精神,撕下衣袖,將二人雙手纏繞一處,又護住九歌麵容,再無一絲力量,隻覺得眼皮越來越重,黑暗緩緩侵蝕而來,最終視野中最後一絲光亮隨著眼睛合上也消散無蹤。

    ——————

    林寒小心翼翼地落腳,不敢有絲毫放鬆,先前那襲擊者的氣息在此處停留良久,此時自己到了此處,發現那襲擊者好似就此消失一般,腳下泥濘之中也已經查探,並無生命蹤跡,兩側樹枝更是隻有幾尾小蛇,不成氣候。

    “老子費了這麽大的功夫,你可莫要逃脫了。”林寒一邊小心翼翼地查探四周環境,卻又實在忍不住罵罵咧咧。

    林寒此時已經不在使用靈氣去摧毀腳下小蟲,也任由汙水打濕衣服鞋襪,不做理睬。

    走出幾步,林寒直接散去靈氣,開始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沼澤之中,隻以雙手發力來維持軀體不至於落入其中。

    林寒此時已經心有懷疑,若是那襲擊者真有什麽隱蔽氣息的法子,樹枝上是無有枝葉根本就不可能藏身,思來想去,也就隻有這腳下的泥水之中了。

    走出幾步,林寒麵色一變,靈氣暴湧,腳下猛然發力,身體由靜瞬間入動,腳下泥水四濺,漫天皆是,林寒此時心中震顫,剛才落腳之時感覺有些異樣,分明比起其他處軟了許多,險些落入其中,本來不以為意,卻又突然想起莫不是那襲擊者便是由此深入沼澤,那麽此時自己正在這襲擊者的頭頂……

    這才在慌忙之中閃開,不過先前那一腳迸發的靈氣已經穿入其中,若是那襲擊者不曾閃避,定然負傷。

    泥水起伏,其下有東西huó dòng,久被擠壓其中的些許空氣隨之逸散,騰出無數氣泡,咕嘟咕嘟的聲響如同這泥水沸騰了一般。

    林寒心頭緊張,身體繃緊,蓄勢待發,若是時機成熟,這襲擊者一露頭便要迎接自己的雷霆一擊,若是運勢好一些,便可直接擊殺當場,也省去一番功夫。

    泥水鼓蕩,動靜越發地大了。

    林寒目不轉睛,連臉上的泥水也顧不得擦去,右手折扇之上靈氣纏繞,“扇影千重”隻待釋放。林寒家傳功法《虛靈幻生術》講究以虛擬實,擅長利用幻生來戰鬥,不過威力依舊非同小可,當年林立宗師強斬數尊大敵,就是因為《虛靈幻生術》修行至大成,數尊分身齊出,戰力轉換之間強大無匹。

    一雙淡金色豎瞳從泥水中騰起,而後越來越高,其下是成年男子腰身粗細的軀幹,其上鱗片密布,黑質無章,泥水滾落,重回大地,四周空間狹小,被這古怪的樹木阻擋,巨蛇一出,身體盤旋,至少推倒數十棵,空間驟然開闊,頭頂之上光線也困了下來,少了枝條阻擋,明亮了不知幾分。

    那巨蛇一身俱是黑色,無有花紋,淡金色豎瞳裏盡是冷漠與憤怒,此時這巨蛇盤旋身子,軀幹豎起數丈,居高臨下地看著目瞪口呆的林寒,血盆大口微微張開,猩紅蛇信不住吐露,又往複收回。

    林寒隻以為偷襲者是人,不過是修行了特殊一些的功法,這才在黑暗中得逞,不料竟然是一條這麽大的黑蛇,難怪自己先前幾番查探都是不曾有所發現,這大家夥軀體溫度與環境一致,體表顏色也是與泥水相同,根本就是天然wěi zhuāng,無從下手。

    看著這體積比起自己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大家夥,林寒口中發苦,並不是無可戰勝,而是這種妖獸實力往往與體魄有關,體型越大,肉身實力越強,所儲存的靈氣也就越多,更不用說比自己更耐得住消耗。這家夥就算不曾練氣,單單以體魄肉身的力量來與自己戰鬥也絕不會太過吃力,而且這大家夥懂得追蹤,躲避,偷襲,顯然靈識已開,那麽不懂練氣近乎不可能,如今隻有期待它不過是誤打誤撞才開了竅,入了修行的門,自己才有與之戰鬥的機會。若是這大家夥是受了高人指點,有妖族功法在手,那也就不用戰鬥了,自己如果與之硬打,它會重傷,自己極有可能會隕落。

    林寒心中念頭飛轉,思索是去是留,身形不動,隻看著那巨蛇血盆大口。

    半晌,巨蛇不曾攻擊,林寒手心盡是汗水,早已**了手中折扇。

    二者皆是不曾動彈,林寒咳嗽一聲,雙手抱拳,便要說著話來緩和雙方對峙,不料話音未曾吐出,巨蛇猛然襲擊而來,巨大的頭顱衝下,蛇口想來,攝人心魂。

    林寒大驚,怎麽自己還沒有說話這大家夥便開始攻擊了,慌忙之下隻能側出翻滾,狼狽身形更加狼狽,汙髒的衣物更加不堪。

    巨蛇頭顱深入泥水,林寒距離近丈距離,依舊感覺手中扶著的樹都在顫抖。

    巨蛇從泥水中拔出頭顱,豎瞳盯著林寒,冷漠無比,而後巨大的尾巴橫掃而過,林寒腳踏樹幹,避過這一擊,在空中翻身而後穩穩落地。

    巨蛇更加憤怒,巨尾如刀如矛,橫掃縱劈不停地朝著林寒攻擊,林寒巧妙借助環境,一一閃避而過,雖然狼狽不堪,卻始終不曾負傷,一身泥濘也是顧不得去清理。

    林寒雙目微喜,這巨蛇往複來回都是這幾招,雖說力量巨大,可速度實在不怎麽樣,而且自己都可以躲過,先前以為這大家夥練氣,心中生出幾分退意,如今看來實在有些過分謹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