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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塚道人畢竟是一個成年男性，體重至少也有一百五十斤以上，我拖著他非常吃力，隻走了十幾步就不得不停下來休息。到達公園大門隻需要幾分鍾的時間，我卻硬是走了將近二十分鍾。就在我已經有些筋疲力盡的時候，突然，我感覺身上的重量驟減，扭頭往旁邊一看，發現塚道人的另一條胳膊被黑百合扛住了。

    “謝謝。”我小聲道了聲謝。

    黑百合沒有回應，隻是默默幫我將塚道人的屍體帶出公園，然後放在公園大門旁邊的一個長椅上麵。

    由於沒辦法帶著塚道人的屍體在街道穿行，因此我打電話叫了輛車。

    在等車的時候，黑百合坐在我身邊，輕聲說道：“你怪我哥哥嗎？”

    “你指的是什麽？”

    “你那麽幫他，為了他，為了青丘一族，幾乎拚上了一切，甚至以一個肉體凡胎的軀體，麵對一個幾乎不可戰勝的八尾妖狐，雖然最終取勝了，卻是慘勝。明明你付出了這麽多，而我哥哥卻恨你，你怪他嗎？”黑百合看著我，輕聲問道。

    我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抬頭仰望著璀璨的星空，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不怪，我理解他。畢竟玉鳶是他的族人，他的摯友，明明玉鳶自刎之後，一身修為都會毀於一旦，就算是蘇醒，也隻不過是個弱小的狐狸罷了。而我卻斬草除根，不留後患的刺穿了她的心髒，沈留白應該恨我。”

    “雖然在你刺穿玉鳶心髒的刹那，我也很心痛，但我知道，這是最好的結果。因為玉鳶的恨意是沒辦法消除的，畢竟那三萬五千條赤狐的性命，永遠烙印在玉鳶的心裏。或許她的修為會毀於一旦，但隻要她肯努力，終究會重新恢複修為，甚至會比以前更加危險，卷土重來隻是時間的問題罷了。說實話，我也好，我哥哥也罷，甚至是鹿鳴，都沒有殺掉她的勇氣。畢竟她從小跟我們一起長大，那些歡顏笑語的記憶，早已經烙印在了我們的心頭，所以隻能由你來動手。”

    說到這，黑百合深吸了口氣，看著我鄭重其事道：“我也恨你，但相比於恨，更多的是感謝。”

    “用不著謝。”我聳了聳肩，依舊看著夜空中的繁星，雲淡風輕道：“這些隻不過是我應該做的罷了。我說過，我受夠了這種生活，我要終結這一切。玉鳶也好，顏佳人也罷，或者其他任何企圖染指我生活的人，隻要有哪怕那麽一絲的機會，我也絕不會錯過。或許沈留白會恨我，但至少我們都活著。”

    在我說完這番話的時候，黑百合伸手摸了摸-我的肩膀，似乎在安慰我。

    這種行為，是絕對不會出現在黑百合身上的，在我看來，這世界最冷血的兩個人，一個是沈留白，另一個就是黑百合了。

    一個是將世人視為芻狗，另一個則是為了振興家族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可偏偏是這樣一對冷血的兄妹，卻會無休止的容忍族人，哪怕是族人的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們也會不遺餘力的勸阻。

    或許這就是人的兩麵性吧，對待外人，冷血無情，對待家人又優柔寡斷。

    不隻是他們，每個人其實都這樣。

    黑百合抓著我的肩膀，用拇指輕輕地撫摸著我，柔聲道：“心疼你。”

    “有什麽好心疼的？我不就是一直都這樣嗎？”

    “不是的。”黑百合的語氣變得更加輕柔了，甚至帶著些許的憐憫：“在絕大多數人的眼中，你是一個弱女子，但是在我看來，你卻比任何人都要堅強勇敢。為了心中的愛，你勇於挑戰任何強敵，為了自我，你可以舍棄心魔和楊柳甘露這兩股強大，足以讓你問鼎巔峰的力量。為了生活，你可以承受沈留白對你的恨。明明是個柔弱如水的女人，卻愣是讓自己活的刀槍不入。”

    “生活不就是這樣嗎？總要有一個人麵對。”我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心裏卻有些驚訝，沒想到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竟然是對我最冷漠的人。

    在此之前，黑百合給我的唯一印象，隻不過是一個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的家夥罷了。她所有的目標和動機，都是圍繞著重振青丘一族。所以她起先可以將我視為必殺的敵人，當得知我可以孕育青丘一族的血脈之後，她便立刻妥協，學會了變通。實際上我心裏很清楚，她隻不過是把我當成了一個生育的機器罷了。

    說的難聽一些，在黑百合的眼裏，我和那些被圈養的母豬沒什麽區別。

    但是此刻，黑百合說的這番話，卻改變了我的想法。她雖然說得不多，而且總是以一種旁觀者的姿態出現在我的身邊，但是發生的一切，她都盡收眼底。

    至少，她知道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什麽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在這世上，最難得可貴的便是‘懂得取舍’。

    沈留白卻又恰恰相反，他表麵上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心裏卻又參雜著一些複雜的情愫。可以說，他是這世上最冷血的人，又是最多情的人。

    真是一對奇怪的兄妹呀，我在心裏默默地感慨。

    就在這時，一陣‘滴滴滴’的汽車鳴笛聲從遠處傳來，不多時，兩道光線照射而來。

    “車來了。”我輕聲說了一句，緩緩站起身，在我拖動塚道人的屍體時，黑百合抓住了我的手。

    “我哥哥可能一時半會兒走不出來，我希望你能給他時間。另外，我更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

    “我幫了。”

    “你還沒有問我是什麽忙。”

    “我知道。”我淡然一笑，這個時候能讓黑百合低下她那高貴的透露，向我求助的事情，除了救活鹿鳴之外，還能有什麽事？畢竟她和沈留白一樣，對於族人的性命，那麽的重視。我能夠理解他們的多情，畢竟整個青丘一族，隻剩下了她們兄妹，以及小冰和鹿鳴了，死一個便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