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向天爭命

    李善蘭美滋滋的品嚐一頓水果大餐，然後粗獷的隔衣拍著肚皮，咂了咂頰齒留香的嘴唇，學得洋人的直來直往，精神百倍的笑著說道：“總教官先生，如此美味，世所罕見。善蘭由衷感謝。”

    “李先生，你我一見如故，當得起。”

    見李善蘭又喝又吃的，倒是沉得住氣。葉檀不知李善蘭的葫蘆裏賣得是什麽藥，也說著一些沒有營養的話應付著。

    看著整個浦海變成巨大的工地，猶如滾水沸騰而起，忙忙碌碌，蒸蒸日上。不過半個月時間，就湧入了150多萬人口，猶以年輕的男女居多。往來一個個盡是藏不住的笑臉，還有久違的自信。三兩銀子的薪俸，已經是亢州府錢莊大夥一個半月的工資了。所以，李善蘭的思緒一下子拉遠了。

    聽說很多敢於冒險的人，將多餘的田產和房屋，抵押或者賣給給浦海國際銀行，籌集資本。有的夤夜去了北方采購煤炭，有的去了湖洲七裏潯采購生絲，有的去了蘇洲販運大米、雞豬鵝鴨牛羊魚，有的去了東北販運木材，有的去京城搜集采購皮貨，有的去閩粵販運糖和棉花，有的去對麵亢州灣的五石山開采花崗岩石材、購地燒製紅磚……但凡猛虎軍所需要的，就是他們發財的機會。

    總之，和猛虎軍簽訂了采購合同之後，一個個雖然吃了不少苦，討關過壩繳納了不少的關稅和厘稅，扣除各項人情工錢成本開支，但收入比之以前增加了七八倍，有的赤貧人家，甚至增加了二三十倍。

    就連那些沒有被抓的洋人，見到這個巨大的機會，也紛紛找上他的門來，托他幫忙想辦法。他們非常現實，知道誰的拳頭大誰就說了算。從他們那些被抓的同胞的身上，他們真正感到葉檀的強大。

    收回腦裏紛紛擾擾的思緒，坐在浦海號戰列艦上的李善蘭，有些恍然如夢的感覺。原本是想在圖書館裏麵做些翻譯工作，將西方的先進文化科技推廣給大家學習，希望盡快追上他們的發展水平，強民強國。孰料，突然來了一個總教官先生。搞得整個浦海天翻地覆，打亂了他的計劃。

    “自從總教官先生來到浦海之後，多少三餐不繼的父老鄉親們終於有了口飯吃，李某不才，代天下所有的窮苦百姓向總教官先生謝過。”李善蘭起身拉開距離，朝著葉檀兜頭拱手一拜到地。

    李善蘭突然來這一手，先揚後抑，葉檀不由心裏一動，隱隱感到有種不好的苗頭。

    果然，李善蘭接著話音一轉，“如今長毛兵鋒肆虐，所過之處，屍橫遍野，白骨盈野，人煙滅絕，總教官先生有此神器，何不拯救萬民於水火？”

    “嗬嗬，肉*戲終於來了，這是試探嗎？我還以為你隻是一介學者，現在可以斷定你是代表誰來的了。”葉檀心思忖念疾閃，對李善蘭的為人微微感到失望，覺得後世的史實不能盡信。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天墜誌而上無道，地傑靈而出猛士。此乃氣運之循環往複。本某不才，得幸持有神器。卻知利器之威，滅國毀家在臾，故而不敢輕用之。當然了，不良叵窺，無論內外，皆視以為敵。對敵一途，不死不休！”

    李善蘭以為忍耐至此，葉檀應該放下警惕，哪知葉檀不為他話頭所引，反而將他駁得有些下不來。他勉強定住心神，右手捋須，微微搖了搖頭說道：“總教官先生此言差矣。懲惡而揚善，古來有之。汝之神器，殺一惡而能生萬家，若行此道，總教官先生必將萬家生佛，世所傳頌。”

    畢竟是書生意氣，刑名師爺都有句口訣“救生不救死”。大清有今日之禍，皆是咎由自取。葉檀心裏暗暗搖頭，不軟不硬的頂了回去：“李先生言之繆矣，惡之所出，皆有前因。天道悛不惡，世若何所惡？究之首惡，先生視而未見，實屬有失偏頗。更何況，lu營猶如蝗蟲，所過之處，刮地三尺。比之長毛，有過之而無不及。今先生為之辯，吾心鄙之。”

    李善蘭麵色訕訕，啞然失語。他沒有想到，葉檀的反駁來得如此淩厲。

    不過，李善蘭不愧是海檸有名的才子，才思敏捷，轉而迅速組織遣詞，鼓起三寸不爛之舌道：“總教官先生，惡果由前，於今無關。今上勤政聰敏，殫精竭慮，求賢若渴，知人善任。前有國藩大帥、巡撫林翼，用兵如神，救人於水火，一時漢之人傑。新值太古失陷，洋人強加不平條約，索巨額之賠償，累萬民之所得，倘汝協力將洋人艦隊挫敗，於國於民有功。”

    “嗬嗬，果然是為曾囯蕃做說客來的。”

    葉檀心裏冷笑著，麵上卻看不出一絲變化。

    眼角掃到李善蘭麵色一閃而逝的失望眼神，葉檀更加證實心中的猜測。

    終究是讀書人，李善蘭更是萬萬沒有想到，葉檀屬於兩世為人。三言兩語就想打動葉檀，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自以為是罷了。

    見葉檀裝聾作啞，李善蘭有些不甘，終於沉不住氣，繼續說道：“總教官先生，汝若誌不在此，何如槍炮威逼浦海、下淞江府、陷泰倉府？”

    這是一個狼煙四起，生靈塗炭，洋夷為患，鴉騙泛濫的年代。一直延續到百年之後。多少感人的男女生離死別，多少人惶恐無措的絕望，多少嗜血猙獰的獠牙在揮起屠刀，多少雙死死拉著卻不曾放棄的手連人也化作累累白骨，多少滿腹嗚咽滄桑被湮滅在歲月人間。

    曾經在重生前，葉檀也問過自己。如果你穿越重生，自己能為這些人做些什麽？！

    如今有了重來的機會，葉檀希望能給他們一個守護的港灣。

    是以，葉檀身上的氣勢一放，右手伸出食指，先是指著滿地忙碌的工人，然後再指向上天，有如神棍般，雙目如電，凜然道：“逢此亂世，內患外辱，民之何辜？所以，我要為他們向天爭命！給他們一片有瓦遮頭、有衣裹身、有工養家的安身立命之所。”

    李善蘭自然不知，葉檀的這個爭命，不僅是眼下，也是80年之後的事。

    至於葉檀為什麽不滅了東洋，因為葉檀想驅狼恫虎。隻有這樣，華人才能強大起來。

    “總教官先生此心可鑒，倒是李某唐突了。”

    李善蘭有些羞愧難當的故作掩麵擦了擦汗，說道。

    他沒有想到，自己諸般勸說，到頭來羞辱的是自己。

    “總教官先生，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我是受曾囯蕃大帥所托，到你這做說客來了。因與曾帥有舊，所托不得不來。非我所願，李某實在慚愧！慚愧！”

    終於裝不下去了，李善蘭和盤托出，似乎鬆了一口氣。這般和葉檀玩弄心眼，實在非他所長。倒是對於葉檀的舉動，深受震動。在自己身上千難萬難的事情，在葉檀的手上就不費吹灰之力。加上葉檀有雷霆手段，也有菩薩心腸，更是讓李善蘭佩服到五體投地。有種相見恨晚誌同道合的感覺。

    “嗬嗬，李先生恐怕誌不在於此吧？”

    葉檀似笑非笑的望著李善蘭，說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