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一章 我,就是神祭司內的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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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吉雅,生活在神祭司。我原是塔拓將軍的二女兒,因姐姐要嫁入王族,我便代姐姐來此修行以積取福澤。13歲來這裏,算來今年已是我來的第4個年頭了。雖是修行,但從滿15歲開始,我也會學著管理司裏的一些細小事務。



    我與師父還有師兄一起生活。師父自去年入冬以來身體一直不好,大小事務便幾乎都交由師兄處理,不出意外,師兄就是下一任祭司大人。



    “師兄!師兄!”我使勁地敲著師兄的房門,“你醒了嗎?醒了吧。我要向你請安啊!”一粒石子突然在我左側的窗棱上彈起,我下意識地往右一躲,“哎呦!”我還是用手猛地捂住了腦袋。



    “還是這麽笨。”岱欽師兄幽幽地飄了一句,然後推開門邁著方步進了屋,轉身坐了下來。“進來吧。”



    我笑眯眯地走了進來,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向師兄請安。”師兄瞟了我一眼,問:“幹嘛這麽高興?”



    “師兄師兄,今天草原上有那達慕誒……那個……我想去看看。” 



    “不行,”師兄直截了當地回了我。



    “為什麽?”



    “因為我要出去,你得看家。”



    “你幹嘛去?”



    “玩。”師兄回答得如此厚臉皮讓我啞口無言。我瞪了他一眼,轉臉垂頭喪氣地出了屋直奔後院走去。



    不過師兄要想關住我基本是不可能的。在此生活了四年,除了熟悉這裏的每一寸花草樹木之外,我還偷偷地挖了一條通往外麵的隧道。



    神祭司除了每年例行的禮典,歲月清淨純粹。師父他老人家在這裏頤養千年,生活得優哉遊哉,但卻苦了我。我日日與花木耳鬢廝磨,夜夜與星辰對話訴說,在玩遍了這裏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蟲之後,我開始練習爬牆打洞,後來發現偶爾和師兄逗一逗也挺有意思。師兄也是個閑不住的人,看他沉穩大度的樣子,其實骨子裏全是壞水。他長我四歲,淘氣的時間就比我長四年,自然,多數的時候是我被師兄整得很慘。



    與師兄鬥智鬥勇的時間長了,自然知道如何防範著他,這條隧道就是我花了半年的時間一點一點挖出來的。為了掩蓋洞口,我還特意在這裏用幾塊玲瓏石堆砌成了一個小假山。假山旁撒了很多花種子,雖不名貴,春夏秋也是各種花兒不斷,倒也有趣。我在假山旁間或種了幾棵白蘭樹苗,這是師兄在我第一年來這裏送給我的生辰禮物。“熏風破曉碧蓮苔,花意猶低白玉顏。一粲不曾容易發,清香何自遍人間。”我記得當時師兄一邊念著這首尋來的酸詩,一邊把它們送給了我。一陣清香襲來,讓我立刻愛上了這種花。此花由南方移來,喜溫怕寒,甚是難養,我特意把他們放在了窩風的地方,初幾年每一過秋都要給它外麵再套個罩子。可能是天生與此樹有緣,它們倒也漸漸適應了此地的氣候,活了下來,甚為稀奇。樹下我放了張藤椅,開花的時候,聞著陣陣花香,看會書,累了便閉眼休息一會,著實愜意。但後來這張藤椅就被師兄霸占了,開花的時候他恨不得長在藤椅上。我覺得我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所以那幾個月我過得很無聊……



    前幾日塔爾佳依托人給我捎信,讓我今日出來一起去那達慕看賽馬。塔爾佳依是我從小的玩伴,與我同歲,是大學士的孫女。



    換了便服,我從隧道裏很順利的來到了外麵,與往常一樣。塔爾佳依就在不遠處的拐角等著我。大老遠就衝我使勁招手,示意我快點快點。“你怎麽才來啊!都快開始啦!”



    “我要與岱欽師兄請安啊,他還不讓我來,真可惡。”



    “有機會我真要看看這個岱欽到底是什麽樣子,怎敢總這麽為難你。”



    “有機會一定要打他一頓,替我出出這幾年的惡氣!”



    我倆飛身上馬,一路騎著往草原上趕。一會她超過我,一會我超過她,路上留下了我倆咯咯咯的笑聲和飛揚的塵土。到了草原上已經熱鬧非常了,多虧真神保佑,今年又是豐收的一年,那達慕比往年都要盛大。到處飛舞著彩色的旗子,耳邊充斥著人們的嬉笑聲,目及之處,吃的、玩的,看的琳琅滿目,空氣中都伴著喜悅的氣息,讓我倆的心一下子沸騰起來,真不知從哪裏開始加入。



    今天已經是盛會的第8天了,明天就要結束了,但今日有好看的賽馬,最終的勝利者會在今日產生。在吃了幾片烤肉,看了一會噴火表演之後,我倆趕緊跑到了賽馬場旁邊,準備占個好地方。終在臨近終點的位置勉強找了棵柱子,爬了上去。這裏是個高點,視野極好,從起點到終點一覽無遺。期間還有人想跟我們搶這個位置,但都被我一腳踹了下去。對待強盜,我是不會手軟的。



    “吉雅吉雅,”塔爾佳依拽了拽我的衣服,“那邊好像老有人看著咱們。”



    我隨她手指得方向望去,除了一張張笑臉並沒有看到什麽特別之處。“沒有啊?你看到誰了?”



    “我不認識誒,他老往咱們這裏看。一位好看的公子……”



    我壞笑道:“哈哈,這是害了相思了?不知這是誰家的公子入了我們xiǎo jiě的眼,待我過去拿住他給你送到府裏做有qíng rén怎麽樣?”



    塔爾佳依大笑著伸手要打我。我倆嬉笑了一會賽馬就開始了。匹匹烈馬如狂風一般向我們這邊飛馳而來,馬鬃飛舞,馬蹄追風,草原上的氣氛很快衝至了沸點。大家歡呼著,呐喊著,我倆也扯著嗓子地叫啊嚷啊,覺得那聲音能化身成陣陣鬥誌,再為馬兒助一把力。奔馳在頭位的是一位長得黝黑的年輕人,他的馬渾身毛色烏黑油亮,如滿弓射出的一羽離弦之箭,劈開前麵的空氣,踏燕飛來。



    我是喜歡這麽激烈的比賽的,感覺這樣的生命才是真實存在的,至少迸發出了一些火花。信馬由韁,浪跡天涯,這曾是我兒時的夢想。但身處侯門,往往要對現實做出一些妥協。我得到了榮華富貴,卻失去了對自己命運的選擇權,我無法任性,一動而痛全身,有得必有失吧。現在,我還被牢牢地困在一個小圈子內,與世隔絕,這更是我作為庶出女無法選擇的。看到駿馬飛馳過終點後我竟然激動地哭了出來,感覺就像是自己飛出了牢籠。我悄悄地擦了擦眼淚,免得讓塔爾佳依再笑話我。



    過一會還會有花式騎馬表演,塔爾佳依不屑於看,她說她本來也想參加的,但無奈家人不許。她的馬技我還是知道的,像一隻小燕,在馬背上上下翻飛靈動自如。小時候我倆在一起玩,她給我表演馬技,我手掌最後都拍紅了,因為這個我還學會了吹口哨,她覺得我這個觀眾非常稱職。



    身邊的歡呼聲依舊如雷貫耳,叫好聲連綿不斷。可突然,我被人猛一下拽了下來,擦臉而過寒光一閃,卻聽見塔爾佳依慘叫一聲。我有些摔懵了,就聽後麵悶聲一哼,旁邊人驚叫著如潮水般退去,麵前飛起一片塵土。塔爾佳依坐在地上靠在岱欽師兄懷裏,胸口插著一支箭,鮮血慢慢地陰濕了她的衣衫。我感覺腦袋轟一下炸了。我猛地爬了過去,抓住了她的手驚慌地叫著,“塔爾佳依,塔爾佳依……”她睜眼看了看我,好像很累的樣子又閉上了眼。



    我感覺天都要塌了。塔爾佳依是我最好的朋友,是與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感情如親姐妹。箭穿過她胸口那一刹那仿佛也穿過了我的胸口,帶走了我的生氣。後來我是怎樣來到學士府的我已經記不清楚了,我跌跌撞撞地跟著,心中無數遍在叨叨:願真神保佑願真神保佑,一定要讓塔爾佳依活過來,我願分我一半性命給她。岱欽師兄一路抱著她,衝進了學士府,府內頓時亂做一團。我呆站在塔爾佳依的房門外麵,看著人們不停地進進出出,直到我父親來了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臉上,我才恢複了神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