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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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湯湯,數百人齊聚一堂的威勢,如同梁山聚義,又如同虎狼同嘯。
魏普站在這數百人之前,神情陰冷。
天氣雖熱,但這月光卻還是冷,冷若冰霜。
那冷若冰霜的月光映照在魏普的麵孔之上,將他的五官映照出一塊又一塊的陰影,他今日的頭梳理的很仔細,頭上的冠是鐵質的,讓這本來肥胖的麵孔上突然增加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站在他身旁的,是個古銅色肌膚身材壯碩的漢子,他也換好了皮甲,手裏拿著長長的勾刀,神情嚴肅。
一群人在黑夜中點燃著手上的火把,靜悄悄的,如同地獄歸來的鬼魂。
“人都感到齊了嗎?”魏普沉聲道。
大東應道:“該來的差不多都來了,不想來的,估計也等不來了。”
“時候差不多了,我們就開始吧。”
魏普說完,走到身後的椅子上坐下,靜靜看著麵前這人海。
三百餘人的小運幫,匯聚一堂。
那一連串的把火亮光連成一片,猶如一條宛轉盤踞的火蛟,正叱吒四方。
大東走到眾人之前,聲音洪亮,如同洪鍾:“兄弟們,你們到了。”
“你們沒有違背自己的承諾,你們來到了這裏。”
“對此,我很感激,”大東說道:“小運幫的建立,我不是起人,卻是一直參與其中的元老,從一開始的五六個人,到幾十個人,再到如今的幾百人,我們的幫派越來越大,我們的威勢,也越來越強。”
“可你們還記得嗎?當初你們入幫時候,是為了什麽?為什麽要加入這個幫派?”
大東接著道:“因為沒辦法。我們都是窮苦人,有的是差夫,有的是農戶,有的隻是船上給人端茶送水的小廝,有的則是負責打掃清理茅廁的傭人。我們是這世界上最窮苦的一群人,也是最不被人瞧得起的一群人。”
他抬起手,高吼道:“所以,我們站在了一起,越弱小的人越要在一起生活,越貧弱的人越要相互幫助,而在我們背後,一直支持我們,一直守護我們的,正是本應該最瞧不起我們,最厭惡我們的魏公子!”
他一指坐在後麵的魏普,高聲道:“如今,魏公子帶給我們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諸位,想要聽嗎?!”
眾人異口同聲道:“想!”
大東吼道:“就在昨天,我們聽到說,澤川幫背後的那個大靠山,那個狗官!被人殺!蒼天有眼,那群為非作歹無惡不作的人終於要得到懲戒了!”
“太好了,終於能為我那可憐的孩子出頭了!”
“讓他們搶我們的商鋪,活該,哈哈!”
大東接著吼道:“可是!可是如今的知縣是個廢物,他不敢下令,更沒有任何能力去懲戒那群混蛋!”
“什麽?!不能就這麽放過他!”
“官官相護,當官的每一個好東西!”
“都殺了,都殺了才好呢!”
魏普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衝大東點點頭。
大東也點了下頭算是應了一下,轉過頭去,大聲吼道:“所以,我們不能靠別人,更不能靠那群根本不靠譜的狗官們!我們要靠,就要靠我們自己!”
“靠我們自己!”眾人大吼道。
“眾人,隨我,出征!”
“是!”
數百名的小運幫幫眾帶好自己的麵罩,拿好剛剛放下來的武器,在黑夜中奔跑了起來,那數百人的步伐是如此的嘈雜和擾亂,隻是隱隱約約,有一股殺氣蒸騰。
怒火一但被點燃,隻有用血才能將其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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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虎正愁眉苦臉地看著手上的木牌。
“幺雞。”
旁邊一個抹著濃妝的女子揮手打出個牌去,身上那濃厚的香粉氣似乎都沾到牌上了,濃厚的味道在大堂中四處打轉。
“三條。”
“二餅。”
“碰!一條。”
突然,睡虎一把把牌推開,皺著眉頭怒道:“不玩了不玩了,什麽東西,這一晚上賠了多少了。”
他一把把那個濃妝豔抹的女子拉過來,抱在懷裏,在那女子的脖子旁狠狠吸了一口,然後抬起頭,皺著眉頭道:“玩了他娘的一晚上,輸了他娘的一晚上。玩個屁!”
“嘿嘿,大哥,別輸不起啊。”
“輸你個臭皮!”睡虎一下子站起來,“你們玩,老子困覺去了。”
“老大,真不玩了?”
“不玩了不玩了,找個婊子來還能打一晚上麻將?”睡虎冷笑一聲,拉著那女子就往樓上跑。
推開房門,拉上床簾。
幾個小弟兄也隻能相互看著笑笑,繼續手上的麻將。
突然,大門輕輕被推開了。
一個古銅色皮膚的壯碩男子輕步走了進來,左右看看,笑著問道:“幾位大哥,打牌呢?”
“你幹什麽?!誰讓你進來的!”一個家夥大聲罵道。
“對不住對不住,我找貴幫派的幾位大哥有點事情。”大東笑道。
那家夥仔細看了看這壯碩漢子,突然皺眉道:“你,你不會是大東吧?”
“怎麽,你認得我?”大東驚喜道。
“你不是小運幫的人嗎?怎麽到我們這邊來了?”那家夥皺眉道。
“這話可就說錯了,”大東擺擺手,“這怎麽就是你們這邊了。”
“嗯?”
“這,也是我們的地盤,”大東冷笑一聲,“兄弟們,上!”
此話猶如一個大江的水壩猛然被人炸開,人群如同蜂擁的水流,哄然而至,前幾個人身上都帶著血,手上的鋼刀,於空氣摩擦出一點點輕微的聲響。
幾個打牌的一時間懵了。
怎麽回事?怎麽,怎麽突然就跑過來了,那幾個放哨的呢?他們怎麽沒過來通報?
一把長長的鋼刀遮住了他的眼睛,那刀鋒如同秋水一樣拂過他的喉嚨,鮮血噴湧如同瀑布。
“殺!”大東大笑著高吼道。
幫眾們一腳踹開那擺放整齊的桌椅,那桌椅上擺放的墊子和那滿桌子的麻將木牌被踹的亂飛,一滴滴的木質銅板被人毫不吝惜地踩在腳底下,有些興奮的幫眾甚至直接拿起手上的長棍直接亂舞起來,酒罐瓶子碗,被砸的稀碎,好酒被棍子打出水花,飄灑在空中,落在地上,與地上被人帶進來的泥土混在一起,出一股帶著土腥氣味的酒香。
“你們幾個,跟我上樓!”大東冷笑道。
“是!”
幾個人手持大刀風風火火地跑上樓去,一個一個地搜著那樓上的房門。
“找到了!”一人衝這邊高聲喊道。
大東點點頭,緩步走過去。
他走到那帳子的旁邊,用手上的刀尖輕輕挑起床簾。
一個神色驚恐的女子盡力地縮在她身後的男人的懷裏,那睡虎抬起眼睛,看了看大東,笑道:“這麽快嗎?”
“心意已決,自然要雷厲風行。”大東冷笑道。
睡虎咋舌道:“我一直以為隻有那魏普是個人物,沒想到啊,你大東,一個普通的背夫出身的賤民,竟也有如此魄力。”
“看人不準,遇人不淑,你說說你這輩子,是不是活到狗上去了?”
“看人不準,隻是看你一個人不準,遇人不淑,更是笑話,”睡虎搖搖頭道:“你真的以為你已經贏了?”
“我們要的不多,鏟除了你們,靜夜司和玉京樓的人也不會如何追究我們,”大東笑道:“此後河口就剩下一家了,更加安定和諧。”
睡虎就是如此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大東拿刀尖撥開那女子的衣襟,瞥了瞥,冷笑道:“還有什麽遺言,一並說了,別到時候到閻王麵前去喊冤。”
“大人,大人這不管我的事啊!”那濃裝女子梨花帶雨地悲哭道。
“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真到刀尖上了看的還真是清楚。”大東笑道。
他不耐煩地接著道:“快點,有什麽遺言趕緊說了,別到時候再哭冤!”
“我還真有幾句想說的。”睡虎點點頭。
“有屁快放!”大東罵道。
“你可知道,我為何這麽淡定?”睡虎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大東沒由來的心裏一涼,沉吟著想了想。
“你總不會認為我一粗漢,和那群禿驢一樣看破什麽狗屁生死了吧?”睡虎笑道。
“你為什麽?”大東皺著眉道。
“我惜命,我比你們所有人都惜命,”睡虎說道:“所以當我在得到胡春秋死的第一時間,我就十分爽快地轉換了陣營。”
“陣營?”大東眉頭鎖的很緊,“你背叛了胡家?”
“這是哪裏話,我身上都被胡家的烙鐵在臉上烙好了胡家兩個大字了,我倒是想逃開這奴籍,我也得走得開啊。”睡虎笑道。
“你到底在說什麽?”大東忽然怒火中燒,暴怒道。
睡虎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手往外一指。
大東臉色煞白,轉身跑出門去,走到門口。
無數的刀鋒,指著他。
他大吼一聲,手上的長刀舞成一麵密不透風的牆,他的身形猛然向前衝去,如同一頭被激怒的老牛,他的全身肌肉開始鼓動墳起,帶著龐大的力量硬生生將幾柄攔他去路的刀砍斷!
他衝到那樓梯口,卻見,一個青衫讀書人,帶著與那睡虎一樣的微笑,靜靜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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