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冽冽拂過萬重雪山，遊竄山間順帶山野獸吼呼嘯而來，片片雪花好比淩厲的刀鋒，似是吹不進繁花似錦的京城之內，獨留城外積起了千堆雪。

    來啊！給我把這該死的肉市給圍了！”

    來勢洶洶，數百家仆蜂擁，將城外的十方肉市圍得水泄不通！

    喲，找事兒的來了！”老張兩顆眼珠閃爍，捋捋白胡，眨巴的看著將肉市層層圍住的家仆們。

    一條條赤著胳膊的屠夫堵到坊市門前，怔怔望著來人，個個猶如金剛怒目。

    這人，俺認識，這不是楚氏管家楚園麽？！”大滿兩顆眼珠子瞪著為首的半百老漢。

    楚園拂拂身上的飄雪，不屑看著坊市門前的一條條粗魯大漢。喊道“你們市頭呢？”

    嘖，咱市頭忙得很耶，說不定正在城中青樓流連忘返呢！再說楚老哥，你來這有何事？”大滿隨意的問道。

    楚園皺眉，大老遠的跑出城外，而正主卻去了城中？！“大滿你個滑頭漢子可別騙咱，你家市頭今日殺了我楚氏世交好友林家的林二，不知你還記得與否？”

    大滿若有所思的沉思著，道“這個世道誰手上沒兩條人命，就說咱天武城，每天都有人不明不白或者含冤死去，又不是你楚氏死了人，瞎激動個什麽勁？啥時候楚老哥你也愛做出襠鳥了？”

    哦，不對，是出頭鳥。”大滿見楚園瞬間黑了的臉，立馬改口了。

    哼！”楚園怒哼一聲道“我沒空和你個賊漢子耍嘴皮子功夫，快叫你市頭出來！”

    眾屠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市頭早在白天就沒影了，誰知道去哪兒了？！

    不知楚管家讓本市頭出來，是想叫我喝花酒還是何事？”

    肉市之中，一聲輕啐略帶稚嫩的嗓音想起，眾屠夫紛紛讓開了一條道，望著瘦小許多的陸十方諂笑著。“市頭好！”

    陸十方擺了擺手，看著門前的楚園道“我就是肉市市頭，不知楚管家叫我是有何事？”

    明知故問，不過正主出來了，楚園也省的麻煩，臉上掛著的笑容總有種陰險的味道。“市頭！不知你可記得今日在你肉市喪命的林二？”

    楚園上下掃視著陸十方，不管怎麽看也是個少年，和別人口中的後天大圓滿高手很難匹配，一定是近年來肉市生意做大，賺了不少錢的暴發戶，然後用藥給砸出來的後天大圓滿！

    對，絕對如此！

    陸十方也在掃視著楚園，心裏暗暗嘀咕著:不可能啊？怎麽可能？絕對不可能！他楚氏就算與新來的林府再有交情也不可能做著出頭鳥，有鬼。

    然而陸十方轉頭，怒眉白了一眼大滿道“這都休息時間了，還拿個殺豬刀作甚？還不快給我放回去，要是嚇到了楚管家誰負責？！”

    楚園臉皮直抽，自己好歹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而他卻無視自己關心一把殺豬刀，要是別人早就一大耳光子抽過去了，可自己偏得在這小子麵前裝好人。幹笑一聲道“市頭，再厲害的刀咱也見過，嚇不到嚇不到，你如此躲閃，不會是想賴賬吧？”

    賴賬？”陸十方輕笑一聲“賴什麽賬，那林二確實是本市頭殺的，要報仇咱就劃下個道來！”

    市井之中，水深水淺隻有試過了才知道，但是相比於那些背地裏爭破腦袋的世家來說，就要簡單得許多，眾位屠夫不禁感歎，市頭果真漢子一條，敢作敢當！

    楚園笑道“十方市頭倒是個爽快人，那咱也不廢話了，我家主人與林家主人乃是世交，而林家主人也是個明理人，那林二死了也就死了吧，怎麽說也是他先冒犯的市頭，所以呢特請你進城一趟，共赴晚宴，向十方市頭你道道歉，這事也就那麽過去了。”

    晚宴？”陸十方驚奇，普天之下還有這等好事？轉而看著把肉市圍得水泄不通的家仆們。道“哪兒有人這麽請人吃飯的？這是逼我去吧。”

    嗬嗬。”楚園幹笑一聲，道“主要是天色烏黑，小路凶險，我家主人也是為了市頭的周全著想！”

    陸十方恍然大悟的長哦了一聲，道“那我便陪你去著一趟好了。”

    眾屠夫愣了一下，市頭語氣沒有任何停頓，也沒有任何的遲疑沉思，直接就應了下來。

    大滿更是攔在陸十方的身前。道“市頭，你不能去啊，這不是鴻門宴嗎？”

    對啊對啊，市頭你不能去。”

    不能去啊。”

    陸十方瞥了一眼一個個白花花的赤臂大漢，道“叫你們少吃豬腦子你們不信，越吃越蠢！人家楚氏什麽人物？要殺我直接帶人上門就好，何必請來請去的。”

    眾屠夫愕然，若是平常少年這麽罵他們早掀桌不幹了，可陸十方不同。細細想來市頭說得還真是一個道理。

    負起了手，陸十方便越過了一幹屠夫，走到了楚園的身前，四目怔怔對望。

    嗬嗬，市頭還真是年少出英雄，勇氣可嘉啊！”楚園幹笑道，心裏卻是驚奇，自己竟然一點也感覺不到陸十方的實力強弱。

    陸十方同是咧嘴一笑，這老頭兒的眸子混濁，就像兩攤渾水，而且還很深！

    在眾屠夫的目送下，陸十方跟在了楚園的身後，被數百家仆圍在了中間。

    天武城，曆經數萬年的衝刷，其中主人也換過不知多少代，是整塊大陸最為中心、水也最為深沉的城池，其中龍蛇混雜，最深處便是皇宮，那裏的水才是真正的深！

    想來陸十方也好久未曾踏過天武城古老滄桑的城牆了，一踏入城牆便是滿眼的熟人。

    喲！這不是十方市頭嗎？要不要來我茶攤喝兩杯，不收錢！”

    咋滴？又要進城逛窯子了？”

    你就別去了吧，上次你逛青樓和老鴇講價講得她吐血三升，她可不敢再做你的生意。”

    陸十方一一點頭回應，就連他也不敢相信自己一代天尊何時變得如此和煦親近，難道是因為做了人？有了感情？

    看不出來，市頭小小年紀朋友倒是很多的。”楚園微微含笑，與街邊的笑容不同，街邊的笑容含有痞氣，而他的笑容看不出來藏有什麽。

    陸十方掃視著街道兩邊繁華，無所謂的道“世間大大小小無數個江湖，你有你的江湖，我有我的江湖，市井雖小，卻也是一個江湖。”

    街邊的窮苦人家多虧了十方肉市才有的肉下肚，那裏的肉對於他們來說是最便宜的了。

    楚園不以為然，轉頭看向了前方，突然停下了腳步，道“這便是林家的新宅邸了，在下就不陪市頭進去了。”

    抬頭看去，大理石台階一步比一步高，高懸於門檻上的門牌純金打造，暗暗發光，“林府”兩字龍飛鳳舞，就算路過也不禁抬頭仰望這股闊氣。

    世家的晚宴，一般隻有主人才可參加，楚園自然不能入內，陸十方便大搖大擺的跟著引路家仆踏進了林府之中。

    一進林府才知底蘊不淺，房梁乃是貴重的蛟龍木所製，刻有神龍飛天，也有麒麟降瑞。院子裏栽種的樹木更不得了，乃是這方天地難以見到的冬羽梅。

    這種梅樹，隻有極寒之地才會見到，隻有在溫度低下的時候才會開出花開，所開花瓣潔白無瑕，其花瓣形狀就像是羽毛一般，散著清冷幽香，吸入肺腑，比寒風更冷冽，比寒風更醒神。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陸十方自我陶醉的撥弄著梅花，隨即一愣，手上的力氣失去了分寸，將這朵梅花捏碎在地。

    爺爺的，終歸是個匹夫，那些酸秀才的吟詩作對在我看來直起雞皮疙瘩。”

    陸十方冷不丁的抖了一下，趁著沒人注意，跟著仆人去了內堂。

    內堂寬闊，燈火明亮，容納了數百的座位，跟著仆人走到了自己的座位，陸十方不禁一愣。

    這位置離主人家的高堂沒多少距離，隻隔了四個座位，而這四個座位想必便是楚氏在內的四大世家位置了，也就是說除了四大世家，陸十方一個市井屠夫的位置在所有人之上！

    陸十方嘴角掛起了幾分饒有趣味。“這林府還真看得起我，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