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堂姐，您老人家怎麽還有閑情在這侍弄這些花兒呀！快陪我去府門，三哥回來了！府門那可熱鬧了！”花苞頭可愛女孩跑到正為花草澆水的蠍子辮女孩身旁，拉著她的袖子晃起來。

    “真的嗎？晴兒，我們走吧！”蠍子辮女孩一雙桃花目脈脈含情，這確實是她平時的自然流露，她喜歡感受生活，感受自然，與世無爭。桃花瓣般的腮兒也總是掛著小小的笑靨。

    她們都是黑發黑眸。

    在她們穿過東西府街的路上，正有越來越多的旁係子弟聚集一起向府門走去，看看這個傳說中庶生子的回歸。

    等趕到府門前寬闊的場地時，那裏的人已是不少。因為要留足車隊停駐的空間，圍觀的族人已是摩肩接踵，隻是父母是嫡係的子弟們身邊都有一些空地，尊卑有序，沒人敢去擠那些旁係嫡出子弟。嫡係旁係地位有雲泥之別，這比嫡出庶出的差別更大些。

    如果家族支係龐大，直追王室，這嫡出庶出的定義就有所不同。凡妻生便為嫡出，凡妾生便為庶出。

    人家宇文複雖然曾經是庶出子，但人家畢竟是家族族長的種，這嫡係庶出要比旁係嫡出的身份要高貴多了，更何況七夫人已轉正，那宇文複是嫡生子還是庶生子還說不準呢！

    所以人家現在就是有排麵！

    不一會，戴著紫晶狂獅族徽的車隊出現在中央大道，隨後向西駛離道路，在府門前停了下來。二管家希爾裏率先從第一輛馬車車廂裏下來，然後小跑到第二輛車廂前扶開簾子請七夫人下車。

    顯然，第三輛馬車坐的便是傳說中自出生之日起，就被送離宇文大公府的——三公子宇文複！

    一個白皙的手，扶開了車廂門簾。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朝那望去。

    接著，一個黑發半束，身著華麗紫色束腰華袍，身材修美的年輕男子，出現所有人的眼簾。幽黑的眼眸散發出生氣卻不失深邃，臉龐卻是清秀，顯示出男子的二十歲年華。

    相互議論的眾人不自覺地安靜下來，他們忽然有種血統上的無力感。

    宇文家族自稱夜星戰聖的後代，其真假不論，宇文家族族人確實有來自優良血脈的加持，智慧和天賦都優於常人。所以宇文家族非常看重血脈特征，那就是——黑發黑眸。

    此刻，圍觀的族內子弟要麽黑發，要麽黑眸，也有黑發黑眸，但沒有一個人的黑發比眼前這個妾生子更黑，更沒有一個人的眸子比眼前這個妾生子更黑。

    菲爾斯特在此刻不是最強大的人，卻是全場主角。

    這也是希爾裏當場敲定這個名為龍銘軒的年輕人的原因。

    花苞頭小姑娘已經兩眼放光了，蠍子辮女孩也稍微動容。其實眼前這位三弟算不上俊美，隻是清秀。可是他的氣質簡直……難道是來自血統嗎？

    這種魅力，比單純的帥到掉渣更有深度，起碼這種深度可以摔斷女孩子的腿了。

    “宇文複”微微加快步伐，跟到七夫人的身旁，挽起“母親”的胳膊，緩緩向府內走去。進府便是東西府街，早已有府內馬車等候，菲爾斯特、杜麗與希爾裏登上馬車後，希爾裏又招呼崔斯巴克也上車。

    菲爾斯特笑著說：“二管家的香囊，聞起來香而不膩，不知是裏麵放了什麽藥材？”

    希爾裏答道：“風幹碾碎的月玫花，很常見的香料罷了！”

    ……

    針對三公子的迎接，二公子宇文南執意要把地點選在夜星殿，那是座宮殿規格的客堂，正對著府院內庭，是府內接待坐上貴賓之所。

    瞭望塔與魔法塔就拱衛在夜星殿的南北兩側。

    此時族內高層除了族長宇文遜，全部聚集在此。除了幾位姿色猶存的美婦人，其他人大都是黑發黑眸。他們很明顯地在站位上大致分成兩派。兩波人各自的中央位置，各坐著位三十上下的男人，這兩個男人倒有三分相像，但彼此冷眼相對。

    一幅再標準不過的風俗畫——兄弟鬩於牆。

    菲爾斯特四人走進夜星殿。

    “宇文複見過大夫人！見過大哥二哥!見過各位族叔！”歸來的宇文複鞠躬行禮。

    大夫人瑪格麗娜突然大哭起來，她邊擦眼淚邊挪步到菲爾斯特麵前，張開胳膊將他抱住，哭道：“快讓大娘看看，這麽多年了，孩子你在外麵受苦了！還好，老天有眼！複兒你又回到了家族，你就跟著你大哥，一定要讓你大哥替家族好好補償補償你！”說完又開始擦拭眼淚。

    真是催人淚下的場麵啊！

    所以杜麗夫人也流下眼淚：“姐姐啊！我的複兒如今已經長大chéng rén，他可以照顧自己了，多謝姐姐的好意了！”

    此時二管家希爾裏已經走到大管家布萊恩身邊，在一絲不苟地向他低聲匯報交差，端的是本分守己家奴模樣。藍發黑眸的布萊恩不時點點頭。

    菲爾斯特一直在觀察著，這勢力分布和材料上所說相差無幾。

    宇文南生母一直重病在床，從勢力的角度看這二夫人形同虛設，為宇文南撐腰的是二族叔宇文忠，也就是宇文遜的親二弟。

    並且據材料所示，表麵上還未站隊的有：大管家布萊恩和大公三弟宇文誠。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菲爾斯特心中特別留意此二人，以後當謹慎接觸，因為表麵沒站隊不代表私下未結盟。

    二公子宇文南打斷了兩位夫人的交鋒回合，說：“三弟剛回府內，想必各處都不甚熟悉。要是有個府內職務在身，忙碌起來會很快熟悉家族的各項事宜。不如三弟你來我的瞭望塔，破例任個塔衛長吧！家族的修煉功法都在藏經閣，那裏你可以隨便進入，隻要不把裏麵的東西拿出來就行！”

    老二開始了他的拉攏，並且籌碼不輕。“瞭望塔與魔法塔都有舉足輕重的戰略地位，塔衛也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讓三弟擔任擁有實權的塔衛長，既可以起拉攏之效，解決三弟剛到家族無實權的尷尬處境，又能將之置於身為塔主的自己的直接屬下。而大哥是無法與我競爭的，因為他的魔法塔塔衛長是五階魔法師族人，宇文克是不會為此去剝一位高級魔法師的職位！”

    果然宇文克一時語噎，顯然被二弟點了七寸，有些惱羞成怒。

    菲爾斯特眼神與希爾裏接觸，見他微微點頭。菲爾斯特對家族情況的感性認識還是遠遠不及希爾裏，於是見希爾裏點頭，菲爾也就應到：“多謝二哥！”

    宇文克麵色一陰，自知輸此一棋，又有舊賬難翻在先，便起身就走，從頭到尾他始終沒和三弟說過一句話，買賣不成幹脆撕破臉。

    “不給麵啊這宇文克，小心回來本太子不給命哦！”菲爾斯特雖是假扮，但角色的代入讓他臉上也掛不住，心中難免陰惻惻地想。

    當然表麵一如既往沒有不滿，兩位哥哥都不是省油的燈，菲爾斯特也不想讓眾人知道自己也是個油老虎。

    宇文南嘴角微微上翹，心想：“誰讓你娘倆早年做惡，現在便是報應之日！”

    迎接禮儀皆畢，眾人也已打過照麵，寒暄一二。”菲爾斯特起身告退：“大夫人，母親！我去看望父親了。”轉身離去時也向宇文南點了點頭。希爾裏見狀趕忙說：“三公子，我為您領路。”

    ……

    王國大公宇文遜的病榻在正院裏的君威堂，繞過夜星殿向西就到了正院。對於拜見這個比黑龍王英菲尼迪更便宜的老爹，心中忐忑：“宇文遜從未見過這小兒子，並且已過二十年，應該不會識出我不是宇文複吧？”

    看著越來越近的正院敞開的院門，菲爾斯特扭頭小聲問希爾裏：“希爾裏叔叔，宇文複身上有沒有胎記？”

    “不要多慮，見過宇文複的人都死了，見過宇文複骨灰的人也都死了！現在你就是宇文複！”希爾裏悄悄回答。

    步入正院，經過天井，踏進君威堂。

    這一係列的地點轉換給菲爾斯特一些心理負擔，他索性不再思考宇文複在這種情況下該是如何表現，就認定了自己就是宇文複。

    君威堂中的臥室很大，許多醫官、侍女來回穿梭，還有一位光明教會的牧師嘴裏在念念有詞。

    眾人見三公子，紛紛行禮退下。

    屏風上人影幢幢之中掩映著一張大床，菲爾斯特繞過屏風，見到了躺在床上的宇文遜。

    這位王國大公麵色蒼白，形容枯槁，基本已經看不出原本的眉目，仍舊寬大的身體骨架也徒為壓著他的負擔。

    舊傷讓隻有五十八歲的宇文遜垂垂老矣，要知道戰職者們身體筋肉強於常人，又被元素蘊養，可以擁有比正常人更長的生命周期。宇文遜乃六階大戰士，戰士的鬥氣其實是身體之內勁驅動從外界吸收的元素，從根本的角度看與魔法殊途同源。

    老人眼皮半閉，眼中無神卻有心地打量著周圍，很明顯他在這充滿腐朽和死亡氣息的病房內，嗅到了一股旺盛生命的濃烈氣味。

    模糊的視野中，一個身材修美，麵龐清秀的年輕男子出現並慢慢變得清晰，直到清晰到老人可以看到來人的黑發黑眸。

    “你……來了？”宇文遜發出顫顫巍巍的嗓音，無力，卻有穿透力。

    年輕男子點頭卻無言，隻是緩緩半跪在床邊，頭深深地低著，沉默了片刻，還是說出了第一句話：“二十年了，為何不去找孩兒？”

    宇文遜稍顯急促地呼吸幾下，胸口起伏，艱難地開口說：“複兒，我能感受到你身體裏流淌著宇文家族的血脈，你能回來就好，為父千錯萬錯，希望都能，隨著死亡，隨我而去……你…你不要仇視家族。”

    “宇文複”的淚水奪眶而出，聲音也帶著顫抖：“父親，我雖然責備甚至怨恨過你，但第一次見到名震四方的父親，竟虛弱如此病臥在床……孩兒一點也恨不起來您！如今孩兒隻想知道，為何二十年了，您知道我在這世上，為何不來接我回家團聚？”

    宇文遜反問道：“複兒，你如何評價你的大哥二哥？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麽。”

    “大哥氣勢威武，敢為人先，但勇猛有餘，稍欠城府，是為開疆猛將；二哥足智多謀，才智過人，待人接物無可挑剔……”停頓了一下，菲爾斯特還是決定說出來，“精於計算，善於鑽營，是為亂勢謀臣。”

    “嗯……眼光不錯，克兒如你所說，但南兒的計策，一半出自我那詭計多端的二弟，這兩個老二，真是物以類聚，嗬嗬……”病危的宇文遜難得調侃嘲笑一句，“老大老二，皆可為一家之主。但不是現在！現在我們家族要做的是什麽事？是攻占卡魯！家族便可壟斷向南官路，且西擁海路，可得大量財富，繼而富國強民，擴充軍備。格林卡魯，相互照應，背靠深林，西臨龍吟，東為盟臨，此可割據一方。不出幾年，便可南北呼應，稱王卡特。調養數年，繼而揮師北上！”

    菲爾斯特聽後六神俱驚，好一個卡特王國大公宇文遜，心中竟有宏圖如此，不禁發自內心地佩服。

    宇文遜深深地呼吸了幾口，繼續說：“這不僅是我的夙願，也是宇文家族祖祖輩輩的宿命。這個秘密隻有家族中最核心的成員才知道，五百年前，宇文家族第一代族長的父親——夜星戰聖，在重傷爆發的臨終前，嘴中不停地重複：一統帝國，否則滅亡，一統帝國，否則滅亡……”

    宇文大公看向“宇文複”：“和如今我的情形一模一樣不是嗎？可惜我二十年前出師不利，兵敗卡魯，留下舊傷，班師回族後，又培植諸多力量，可謂窮兵黷武，王國境內出現了強盜就是證明，再這樣下去遲早要爆發反抗，宇文家族的時間不多了，更何況大敵將至！所以需要一個比我更強的族長繼承大任，可惜夜星戰聖的血脈逐漸稀薄，家族繼任者一代不如一代，老大老二，自小生於府內，長於府內，百物皆備，萬事難擾，不堪如此重任。所以兵敗回到家族後，知道了關於你的事，我便幹脆放任不管，讓你脫離家族在外成長，興許帶給家族未來一個機會！”

    “那如今複兒可讓父親失望？”

    “我雖臥病在此，但那屏風還遮蔽不住我的眼。自你下車，複兒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我都知道。起初我是驚喜的，因為鳥兒們在歌唱你的頭發和眸子，是如何的漆黑，證明了你不僅流淌著我的血液，而且有返祖的潛質。行為大方，舉止有度，關鍵的是寵辱不驚，表現上佳！雖然你年過二十，隻是二階實力，相信經過家族培養，憑夜星戰聖留下的潛質，你會進步飛速！”

    “父親的意思難道是讓我接任族長位置？”

    “我對你的了解隻從進府開始，你身邊還有個深藏不漏的希爾裏，你若歸來之時已經降服了他，那族長位置我便可定下是你了。我將不立繼承人，由你們去爭罷，勝者為王，敗者為臣。但你還沒有真正屬於你自己的力量，這對你不甚公平。夜鶯就交給你了，好好利用起來。”

    枯槁的手伸出被子，一塊奇巧的銀白色令牌，簡單幾筆紋路，將一隻夜鶯躍然牌上。

    菲爾斯特強壓住自己的激動，說：“明白了父親。孩兒有兩事不明。”

    “說。”

    “大敵是誰？”

    “自落日山東北方而來。”

    “割據西南一隅，何以一統四大帝國？”

    “天龍帝國玉璽，在家族手中。持璽出兵，吾為正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