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最後的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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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心中記掛師傅蒲笛,孫侯稍加恢複便直奔山洞內走去。沒走幾步,便看到一人正急匆匆向洞外飛來。那人見到孫侯之後,略一錯愕,急忙上前見禮。

    “道友,速速隨我來。”那人忙道。說罷,便轉身帶路。

    孫侯不由心裏一突,一種不好的感覺湧上心頭,急忙緊跟那人向裏麵飛奔。

    山洞並不寬敞,但是卻很長。不久之後,孫侯跟著那人便到達了最深處。迎麵便看到半躺在洞壁上的蒲笛,隻見他似乎蒼老了許多,兩鬢斑白,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臉色難看之極。馬小青等人正站在一旁,臉上有大哭過的痕跡。

    孫侯百感交集,悲從中來,一下子撲到蒲笛身前,雙膝跪倒,兩行熱淚順著miàn jù緩緩流下!而這時,馬小青等人向蒲笛施了一禮,紛紛退走。

    “你來了。”蒲笛勉強坐起,十分無力道。

    “恩,我來了。”孫侯摘下miàn jù,泣不成聲。

    “不必難過,時也命也,這時我的宿命。”蒲笛安慰他道。

    “師傅,您可知道還有什麽辦法,弟子現在就去尋找。”孫侯哽咽道。

    “嗬嗬,我知道你的心意。不過我被傷到本源,要是三界之中或許還有辦法,但在這裏,已無計可施了。”蒲笛卻是笑嗬嗬道。

    “師傅,弟子不孝,弟子不孝。”孫侯不由大哭,連連磕頭,連額頭可磕的血跡斑斑。

    “嗬嗬,不必如此。你我雖然名為師徒,但我所教你的實在不算什麽。一切都是你自己的緣分、造化,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如今的你讓我很是欣慰,有徒如此,夫複何求啊!咳咳,不過你不可驕縱,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蒲笛連聲咳嗽,甚是欣慰,卻還不忘教誨於他。

    “師傅所言,弟子永不敢忘!哦,對了!師傅,我這裏有一枚五星火靈果,不知道會不會對您的傷有所幫助。”孫侯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一枚火靈果,急忙取了出來,送到蒲笛麵前道。

    “火靈果!嗬嗬,你小子運氣倒是不小,此果即便是仙界也是難覓。不過此果我卻承受不起,要是沒有受傷還好,如今的我要是吃了它,隻能死得更快!”蒲笛道。

    孫侯有些蒙了,竟然忘記了當時自己吃下火靈果時的場景。那種痛苦,絕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而現在的蒲笛又怎麽能承受得住?

    “弟子無能啊!”孫侯徹底蒙圈了,他現在腦子很亂,更不知道該如何解救眼前的恩師。

    “唉!你先起來吧。為師時間不多了,有些話還要和你說道一番。”蒲笛歎了口氣,示意孫侯坐到他身邊。

    可孫侯雖然天不怕地不怕,但在他這個相處時間不長的師尊麵前,卻是一點兒也不敢放肆!尤其是在這個時候,隻見孫侯依舊跪在蒲笛身前,紋絲不動。

    “侯兒,記得你我第一次見麵時,為師被暗夜魔宗偷襲重傷,卻收你為徒。雖然那段時光短暫,但是卻是為師最難忘的日子。如今,咳咳,你我再次重逢,不想卻是這樣一幅場景,真是造化弄人啊!”蒲笛眼神中充滿著美好的回憶,最後還是長歎一聲。

    孫侯眼淚止不住的流下,簡直就是嘩嘩嘩的六,止也止不住。他什麽話也不想說,隻是靜靜的聽著蒲笛有氣無力的繼續說道。

    “嗬嗬,說起來,為師還是有些對不住你。哪有我這樣的師傅?收了個愛徒,卻隻傳了一招,說出去隻怕別人恥笑。咳咳,不過今日我們再次相遇,也是緣分使然。我是卻是還有一招傳授與你,隻是這一招,為師也不會。我空有功法,卻一直也不曾練過,說不定你能煉成。能傳你兩招,也算我這個師傅當得起了。”蒲笛的聲音變得更低,氣息也變得越弱了。

    “師傅,我不要什麽招式功法,您現在虛弱得很,還是不要動用法力的好。”孫侯連忙阻止蒲笛,他知道,蒲笛的時間確實不多了。如果再動用法力,隻會更快的離他而去。

    “唉,沒想到我堂堂蒲笛,居然被人偷襲,實在冤枉得很啊。”蒲笛突然道。

    “那老家夥已經被我燒成灰燼了!”孫侯咬牙切齒,餘怒未消,恨恨道。

    “嗬嗬,猜到了。其實說起來,也是為師自己的錯!想憑著一人之力保護眾人的周全,可一個人本事再大,又怎麽能將那麽多人一一看護?必要的保護自然是好的,但是過於承擔責任,其實是對眾人的不負責任。因為這樣他們就得不到真正的試煉機會,尤其是那些生死考驗。這對於我們這些修士來說,既是危險又是機會。很多時候是需要一個人獨自去麵對的,外人插手難免會留下無窮後患!”蒲笛道。

    “徒兒受教了!必定謹記!”孫侯又磕了一頭道。他哪裏還不明白蒲笛的意思,這是對他的真真切切的教導啊!反觀自己,有些時候確實是有些大包大攬了。就連進入這裏孫侯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唉!溫室裏的花確實是經不起大風浪的!

    “嗬嗬,不過,你若是有大手段,隨性為之也並無不可。隻是你如今的修為卻是還差的很遠。為師問你,你既然已經選擇了道途,你可知何為道?修道的意義又是什麽?”蒲笛見他表情凝重,不由嗬嗬笑道。

    孫侯不由一怔!這不正是自己不久前才與那位未曾見麵的女子所言之事麽?而現在師傅又來問我,我又該怎麽回答呢?是啊,當時麵對那位女子,自己也是率性而為,有感而發。那麽現在呢?現在又是怎麽理解,又該從何說起呢?孫侯不由陷入沉默!自從修道以來,他還真的沒有細細想過這個問題。

    “還請師傅點播!”孫侯最終還是放棄,想聽一聽師傅怎麽說。

    “所謂道,即是路,即是理,即是源頭,即是本源!正所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不論是天道、地道、人道、魔道、鬼道還是仙道,都是宇宙的自然法則,都是以宇宙的本源為源頭,從而衍生出來的理,以理開辟出來的路!世間萬法皆不離其宗,隻有追溯到源頭,追溯到本源,才能看透萬物萬法。這就是道!”蒲笛道。

    “我等修道之士,便是要尋到道的源頭,道的本源,才能身化五行之中,才能跳脫五行之外,才能萬法不加身,才能我身即是道,道即是我身。隻有達到這一個層次,才能守護己身、守護親朋,才能蕩平世間不平事,才能消除世間的一切罪惡和疾苦,才能真正打造一個理想的桃園之地。否則,一切都將是過眼雲煙!”蒲笛繼續道。

    “徒兒茅塞頓開!”孫侯回味良久,終於有一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而再次回想自己理解的道,真是幼稚的可憐!

    “咳咳,侯兒。這門功法你嚐試著修煉一下,能修煉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你也不要勉強。但卻不可以將它丟棄。咳咳。”蒲笛強行將一門功法悉數傳授給孫侯,本來就十分虛弱的他顯得更加萎靡,隻是不斷的咳嗽聲還顯示著他的生機。

    孫侯來不及細細參悟,甚至連大致看一眼都沒有心思。隻是呆呆的看著眼前的蒲笛,淚水再次奪眶而出,迷糊了雙眼。此刻,他隻恨自己無能,竟然眼看著恩師如此痛苦卻束手無策。痛恨,悲傷、絕望,讓他心如刀割!

    過了好一陣兒,蒲笛才再次睜開眼睛,看著眼前似乎比自己還痛苦絕望的孫侯,心中又是欣慰又是無奈!他可以看得出,如今的孫侯早已經不是幾年前的那個對武道懵懂的少年了。他的成就恐怕早已經超越了自己,甚至將來,他的成就能達到一個什麽樣的高度,蒲笛心中也不敢妄斷。

    突然,蒲笛好像一下子好了起來,精神也恢複了許多。

    孫侯不由一驚!

    “師傅,你好些了?”孫侯驚問道。

    “嗬嗬,侯兒,跟我說一說咱們分別後,你的事吧。為師現在很想知道呢。”蒲笛不答,隻是笑了笑。

    孫侯不由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看到蒲笛的樣子,以為蒲笛可能確實是好了些,所以才有心情聽他的故事。隨即,孫侯將自己和他分別後的一切經曆,一五一十有條不紊的全部都細細講給蒲笛聽。甚至連他內心深處最恐人知的屁股上長毛的事都沒有隱瞞。盡管說的時候他還有些臉紅,但他卻覺得自己對這個師傅絕對不能有半分的隱瞞。

    而蒲笛則是麵帶微笑的細細聆聽,隻是臉色確實蒼白的嚇人,有時候蒲笛還忍不住插嘴一問。孫侯也老老實實的回答,蒲笛不時的點頭,有時候卻是微微搖頭。

    孫侯這些年來,所經曆的大事小事卻也不少,但他知道哪些是必須要說的,那些事無關緊要的瑣事。但即便這樣,他還是講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言簡意賅的講述完畢。

    當他有些慚愧的再看蒲笛時,隻見他微笑著閉著雙眼,仿佛還在等著他繼續講下去。那臉上的表情,好像對孫侯的所作所為大部分還是很滿意很肯定的樣子。孫侯就這樣看著他,突然,早已經幹涸的淚水再次拚命的往外狂湧。

    “師傅!師傅啊!師傅!”孫侯一下子癱倒在地,捶胸頓足,嚎啕大哭!他的哭聲甚至使得整個山洞都震顫不已,仿佛要坍塌一般!

    蒲笛,微笑著走了!也許他走的不是很甘心,但基本上也沒有什麽遺憾的。他的表情告訴人們,他走的還是很平靜很安心的。他教導出一個前途無量的徒弟,一個氣運爆棚的徒弟,一個尊師敬友、有著無上大愛的徒弟,一個可以讓他微笑著走完最後一程的好徒弟!用句他自己的話說,有徒如此,夫複何求啊!

    孫侯艱難的抬起頭,淚水早已經幹涸,徹底的幹涸了。今天他恐怕已經將他這輩子所有的眼淚都流幹了,可以預見,從今往後他再也不會有半滴眼淚流出來了。

    隻見蒲笛身體慢慢的開始變淡,越來越淡,直到化作一團點點金光。慢慢的、慢慢的,金光開始擴散,越來越大,越來越淡,直至完全消失不見。而地上,隻留下蒲笛那身衣袍,那身還被鮮血染紅沒有幹澀的衣袍。

    “師傅一路走好!”咚咚咚,孫侯連磕三個響頭。恭恭敬敬的將蒲笛的衣袍疊好,收起。依舊還是跪在那裏,一動不動。他的腦海中回憶著那一幕幕和恩師相處的短暫畫麵。蒲笛的音容笑貌,變得無比清晰,就像是一個活著的蒲笛生活在他的腦海中一樣,永遠是那麽清晰!

    沒過多久,馬小青等人聞聲趕來,一個個在孫侯遠處停下腳步。每個人都傷心欲絕,馬小青更是涕淚交夾,隻是不敢哭出聲音來,怕打擾到眼前的孫侯。

    良久,過了良久,馬小青等人隻站的兩腿發麻。可孫侯已然跪在那裏,始終一聲不吭,隻是呆呆的跪在那裏。

    又過了不知道多少時候,馬小青等人的雙腿早已經失去了知覺,隻是憑借強大的意誌如同泥塑一般站在原地。而孫侯,還是老樣子,依舊跪在那裏,紋絲不動。

    終於,孫侯艱難的長身而起,一轉身,那狼頭miàn jù不知道何時已經戴回臉上。猙獰、狂傲、深邃的miàn jù閃著森森寒光,miàn jù下的表情隻有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