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裏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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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清風眼裏的母親比以往更加消瘦,而且還疾病纏身,頭上用一根舊布條綁著,拄著根木棍,站家門口迎接遠方歸來的兒子。

    兒行千裏母擔憂,終於等到兒子歸家後,母親拉著兒子細細地打量,生怕兒子在外吃苦受累,還對圍觀的鄰居不停說道:“我兒長高了不少,也結實了,隻是變得黑了些……”

    徐清風確實是長結實了,但外表卻是無法發現,但母親就是那麽地肯定,這個世上最了解自家孩子的永遠是母親。

    “風兒,這是娘夏天上山挖的山薯,特意給你曬成山薯幹,等著你回家吃,還有這個山茅草根,是娘早上才從山裏挖出來的,你看看,是不是又白又嫩,還很甜,你嚐嚐……”

    徐清風在充分享受母愛時,莫麒麟也在家裏享受著父母的疼愛,隻不過他在大吃大喝時,還不忘向父母痛訴。

    “徐清風那個賤奴,居然在靈台洞造謠生事,說我尿床,害得我在眾師兄麵前丟臉……,還有每天故意偷懶,別的師兄都是大缸裝水,我的卻是小缸裝水,而且還經常喝頭天的陳水……”

    “好你個賤婢,教了好賤種,真是屢教不改,一心往死道走,既然你那麽想死,那我就隻好成全你……”

    莫繼祖咬牙啟齒,居然有人敢挑釁他的威嚴,讓他的麒麟兒當眾出糗,看來是將他的話當耳邊風了。

    “來人,從即日起給徐氏斷藥斷糧……”

    短短相聚幾個時辰,甚至沒有在家過夜,徐清風就又跟隨莫麒麟回到了靈台洞,不知為何起了這樣大的變化,莫麒麟原先可是計劃在家住一晚後,才返回靈台洞。

    莫麒麟一路盯著徐清風冷笑,讓徐清風心裏忐忑不安,感覺好似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三日後的晚上,徐清風剛剛進入夢中,還沒來得及夢見《大荒經》,就見到了母親。

    這是母親年輕時的摸樣,雖然徐清風沒有見過母親年輕時的樣子,但他就是知道這個衣著華麗,年輕美麗的女子就是母親。

    “風兒啊!娘要走了,娘再也無法陪你慢慢長大,你要堅強些,以後就要靠你自己了,記住娘以前跟你講的話,娘會在遠處看著你,你可要好好活著,娘會永遠想你的……”

    徐清風的心如刀割,夢中醒來,不知何時已是淚流滿麵,隻感覺自己心裏空的讓人發慌,似有什麽離自己遠去,永遠也不會回來。

    黑夜中,倍感孤單,無比害怕,眼眶中總是有止不住往下流的淚水。

    最愛徐清風的那個人走了,悄無聲息地!

    執念跨過千山萬水,無視時空界限,隻為在夢中跟兒子話一聲道別。

    靈台洞的日子依然是那麽平淡,就算某個主子發怒,將山下的奴婢打死,也引不起半分波瀾,莫麒麟依舊時不時地刁難徐清風,而徐清風依舊是默默承受,除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握著木簪思念母親,掐指計算著何時能到上元節的日子外,就是小心翼翼地修煉。

    《大荒經》一直沒有新的變化,徐清風已經對那兩式圖譜嫻熟無比,學習第二式時,雖然還是無法模仿出那種氣勢,但拳頭擊出時,手臂不再酸疼,反而有種破空的聲音響起,找碗口粗的樹木偷偷試了試,居然幾拳就能將樹木從中打斷,讓人心驚膽戰。

    威力越大,徐清風就更加的小心,從不敢在外rén miàn前顯露出任何蛛絲馬跡,這種東西要是讓莫麒麟或是其他人知曉,絕對會被shā rén滅口,毀屍滅跡。

    另外,這第二式拳法沒有名字,但是出拳時,往往帶有破空的聲音,徐清風就自作主張地將這式拳法命名為破空拳。

    那莫麒麟最近終於學會了飛劍,時常禦劍飛行來到山下,不再毆打徐清風來取樂,而是指揮飛劍繞著徐清風全身上下飛舞,常常用劍將徐清風劃的遍體鱗傷,衣衫襤褸。

    徐清風惟命是從,百依百順的樣子很是令莫麒麟滿意,表示到上元節時,會再次帶徐清風回家。

    徐清風有家嗎?最愛他的那個人走了,家還存在嗎?

    母親在,家就在,母親在何處,家就在何處。

    上元節回家後,徐清風才知道在他上次離家後的第三天,也就是晚上夢見母親的那天,母親就已經離開了這個人世,臨終前戀戀不忘自己的兒子。

    “小風,這是你娘給你用獸皮縫的鞋,她臨終前都還念叨著不知道合不合你腳……”

    隔壁的花嬸拿出一雙皮靴子,可以明顯的看出是用各種廢棄的獸皮頭拚湊而成。

    “你娘一直吃不飽,又沒有藥治病,唉!我們這些鄰居又不敢違背老爺……,想幫也不敢幫……”

    “我將你娘屋裏的東西偷偷藏了點,裏麵有兩件你娘的舊衣服,以後可以自己做個衣冠塚……,哎!我們這些下人就是命苦,死了往亂葬崗一扔,連個坑都沒……”

    徐清風沒有聽完,就雙眼一閉,直挺挺地暈倒在了地上,卻是在清醒後接過花嬸準備好的包袱,立即跑去找莫繼祖。

    “老爺,我想為我娘守孝。”

    這是徐清風第一次哀求莫繼祖。

    莫繼祖看著跪在麵前的徐清風說道:“你以為自己還想跟我麒麟兒去仙山,你那賤婢娘死了,家裏就少了個仆役,你剛好可以頂替她……”

    “不行,徐清風必須跟我去靈台洞。”莫麒麟出言打斷自己父親的話,“我正是用人之際,怎能輕易撤換仆役。”

    “既然正值我兒用人之際,那徐清風就繼續跟隨在你身旁,我兒,還需要為父給你增加人手嗎?”

    “那倒不必,隻需徐清風一人足矣。”

    “少爺,我求你另外換人,我娘……”

    “大膽,何處有奴婢說話的地方。”

    “哼,你是少爺?還是我是少爺?徐清風我實話告訴你,你那個賤婢娘,一年前我就知道死了,但我就是不告訴你,這次帶你回家,知道是為什麽嗎?我就是想看你傷心痛苦的樣子,就是要讓你知道奴婢得罪主子的下場,你越痛苦,我就越高興,還想給那個賤婢守孝,亂葬崗上的骨頭,你知道是哪個嗎?”

    徐清風跪在莫繼祖和莫麒麟麵前,不斷將頭使勁地嗑向地麵,不一會就嗑得滿頭滿臉都是鮮血,可得到卻是無動於衷和冷漠的神情。

    徐清風最終還是被莫麒麟帶走了,不過不是帶到靈台洞,而是被扔到了十裏澗。

    “想看看你的賤命到底有多硬,上次沒有被野獸吃掉,這次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還有那麽好的運氣。”

    這是莫麒麟離開時留下的話。

    母親走了,家沒了,就連拜祭母親的墳墓都沒有,那活下去還有什麽意義嗎?

    徐清風仰躺在地上,雙目空洞地看著那蔚藍無雲的天空。

    天空,天空!你真的好空啊!

    我也好空,家,親人都沒了,整個世間隻剩下空蕩蕩的我。

    突然,一陣風從身上掠過,徐清風下意識地就地一滾,隨後定眼看去,原來是一頭斑斕猛虎向自己咬來。

    “畜生,我都已經沒有娘了,你還要欺負我,你為什麽專門喜歡欺負我們這種人?”徐清風憤怒地吼道。

    他根本不怕死,但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野獸的口中,雙手將咬向自己的虎頭,用力扳開,幸虧修煉了《大荒經》,要不然根本不會有如今的力氣,隻可惜剛才沒能有機會給老虎一拳,否則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險象環生。

    老虎不是蟒蛇,他的力氣也不是隻修煉了《大荒經》兩式的徐清風可比,那虎頭一晃,就輕鬆地將徐清風的雙手晃開,然後大嘴一吸,徐清風的上半身就進了虎嘴。

    “要死,就大家一起死,你個畜生也別想好過。”

    徐清風剛進入虎嘴就迅速抽出脖子上的木簪,一陣胡亂捅紮。

    噢……嗚……噢……嗚……

    半個森林都是老虎的怒吼聲。

    轟隆隆,轟隆隆……

    方圓幾裏的地麵都在震動,四周的小獸瑟瑟發抖,枯枝樹葉雜草滿天飛舞。

    如果從遠處看去,一定會驚得目瞪口呆,那隻巨大的猛虎嘴裏叼著一個吃了一半的人,在發瘋地吞咽著,四處咆哮著,向其他動物宣示著這塊地方是它的領地,這個吃了一半的人是它的食物。

    但實際上猛虎沒瘋,是它嘴裏的徐清風瘋了,一手摳住虎嘴裏早已紮爛的肉,一手瘋狂地用木簪亂捅。

    不知多久,猛虎終於停下來,徐清風筋疲力盡地從虎嘴裏退出,靠在邊上大口喘著氣,剛才真是太氣憤了,真是人善受人欺,馬善受人騎,就連畜生都愛欺負善良的人。

    天要讓我亡,我就偏偏要好好活下去,娘都說了要我好好活下去,她可是在遠方看著我,我定要活出個樣子。

    莫繼祖,莫麒麟,你們給我等著,我徐清風發誓要為我娘討回公道。

    徐清風看著旁邊的虎屍,胸中的心結徹底解開,休息片刻後,開始為今後的生活做打算。

    剛才跟老虎爭鬥時,背上的包袱從肩上滑落,裏麵的東西散落一地,裏麵不但有娘的舊物,還有娘為徐清風縫製的獸皮靴。

    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先找到包袱,另外,那莫家莊是不可能回去了,記得自己幾次回去都是乘坐仙鶴,穿過厚厚白雲才能到達,連個東西南北中都分不清。

    莫家莊已經沒有什麽留戀,娘已經離開人世了,而且連墳墓都沒有。

    回靈台洞,那就更不可能,莫麒麟既然將自己扔到這裏,就是不想讓自己再活著出去。

    目前最好的選擇其實就是留在十裏澗,盡管這裏不安全,總比送shàng mén去死好。

    做出決定後,徐清風開始首先尋找包袱,然後尋找能容身的地方。

    運氣倒還不錯,沒多久就在一處山腰,找到一個幹燥的山洞,經過一番整理後,又將虎屍拖到山洞儲藏起來,這就是以後的糧食,可不能浪費,不過奇怪的是虎血好像沒了,是流淌幹淨了,還是在尋找山洞的時間裏,有人將虎血偷偷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