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九連環(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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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伍回到家沒一會兒,伍和六指就來了。伍一進來,就撲到何四妹的身上,喊一聲媽你怎麽啦,你別嚇我,你千萬別死。淚落如雨,看得老伍隻揩眼。何四妹撫著伍的頭發,,傻女,媽又不是大病,哪裏就會死。伍,媽,六指改邪歸正了,他現在在找工作。六指就喊阿姨。何四妹,那,治安抓你去,打你沒?六指,罰我靠牆站了半。伍轉身就揪住了六指的耳朵,,你又幹壞事了?六指,哎喲,你輕點,輕點,我沒幹壞事,真的沒有。伍鬆了手,,你敢幹壞事,看我怎麽收拾你。六指把那的事了,伍朝六指點點頭,,這才差不多。看著女兒能治住六指,何四妹心裏的石頭算是落了地。何四妹,今那個眼鏡治安仔,提著水果來看我了。伍,來看你。何四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其實那麽多治安仔,就數他人最好,平時我們這些攤販,看見其他治安仔像見了鬼,看見他是不怕的,還專門欺負他,那也不能全怪他,是他們領導逼他的。老伍,你這人就是心軟。何四妹有些憂心,,聽那孩子,落下了心病,也不知有事沒事。伍,媽,您哪裏有那麽多操不完的心,你這病,就是操心給操的。老伍,還不是因為你們淘氣。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何四妹感覺是好了些的,隻是沒有勁。何四妹,一分錢的勁都沒有。老伍笑,哪裏有勁論錢的。見媽媽病了,伍下班後就回家,仿佛一下子懂事了許多。也不再見六指,,你什麽時候找到工作,咱們什麽時候見麵。

    六指早出晚歸找工,每電話和伍聯係,匯報找工進展。然而工作不那麽好找,眼看手中沒有錢了。六指知道,下月是伍生日,六指想給伍送個生日禮物,他知道伍喜歡首飾,可通身沒一件值錢的,這六指去首飾店看金銀玉器。售貨員問,自己戴還是送人。六指,給女朋友。就看那金項鏈、金耳環。售貨員,女孩子不適合戴黃金的,男戴觀音女戴佛,你給她送個玉佛墜還好。六指就看那些晶瑩的玉,價錢貴得驚人。一個的,也要一千八。出了商場,就琢磨著去哪裏弄錢,就算現在進廠,也沒那麽快拿到工資。當然,要是再去打劫,也是容易的,隻是答應了伍要改邪歸正,話得算數。若是伍知道自己是用打劫的錢給她買禮物,也不會高興。左思又想,還是去借錢。而能借錢給他的人,實在沒有,那些道上混的朋友,聽他改邪歸正,都不怎麽睬他了。思來想去,隻有去找姐夫。

    六指是很不想去找姐夫的,姐夫這人氣,對六指的姐姐也不是太好。有一次還打了姐,六指聽後,拿一把刀,威脅姐夫,,沒有下次了,下次再敢動我姐一根毫毛,我滅你全家,老子得出,做得出。後來,姐夫果然老實許多,可六指和姐夫的關係,就一直那麽不冷不熱了。六指不喜歡姐夫,還有一層,當初自己初出門打工,投奔姐夫,那時姐夫在廠裏當技工,介紹一個人進去應是沒有問題,可是姐夫卻不肯介紹。六指想,要是當初姐夫介紹自己進廠打工,也不會當爛仔了。姐夫和姐姐,還有他們的一雙兒女,都在這裏生活。兩個月前,姐夫從廠裏出來,在工業區旁盤下了一家快餐店,生意不壞。姐對六指人手不夠,讓六指別東晃西晃不務正業,來店裏幫手。六指,切,餓死也不給你們打工。

    看見好久沒露麵的舅子,姐夫柒兵的眉頭就皺起,知道這子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六指問,我姐呢。柒兵,在後麵擇菜。六指手插在牛仔褲屁股後麵的口袋裏,晃到姐夫快餐店後麵,見姐和兩個孩子在摘菜。摸了倆孩子的頭,,叫舅舅。兩個孩子都叫了。六指的姐,這段時間都沒看到你,在幹嗎呢,我告訴你,這段時間嚴打,你心點。六指,姐,看你,當著孩子的麵啥呢,我早就改邪歸正了,這些,在外找工呢,你看我的臉,是不是曬黑了?姐站了起來,直著腰,拿拳擂背,,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六指,真的姐,我真的改邪歸正了。姐,鬼才信你。六指,真的,我,談了個女朋友。她人很好,又漂亮又溫柔。姐的眼裏跳動著兩團火苗,,真的呀?!有個人管住你,你這野馬才會收心,什麽時候帶來讓姐看看。六指,可是,可是這段時間,她不肯見我,什麽時候找到工作,什麽時候再見麵。姐笑道,一個猴子服一根鞭杆,一頭強牛服一個把式,終於有人治得了你了。六指嗬嗬直樂,,可是,過幾,就是伍生日,我看好了一個玉佛墜,想送給她。姐看了眼正在前麵忙著的柒兵,聲,多少錢?六指,二千塊。姐,這麽多。搖了搖頭,,錢都在你姐夫手上,三兩百,我還拿得出。

    六指便到前麵,陪了笑,生意好麽。姐夫見六指對他笑,知道沒好事。也不吱聲。到吃晚飯時,六指開口要借錢,借三千。柒兵,你真敢開口。姐,六指改邪歸正了,談了個女朋友,現在有人管,不會再亂來的。柒兵,我是真沒錢,你不是不知,盤下這個店就花了六萬,出廠時,廠裏還欠我四個月工資。去要了好幾次,林老板她也沒辦法,峻闔廠欠了她一百八十萬貨款,什麽時候峻闔廠給她貨款,她就給我工資。六指,不借就不借,扯那麽多幹鳥。柒兵,不是我扯。進房間去,翻出一張欠條,果然是永和塑料廠的欠條,寫著欠柒兵工資九千二百元。柒兵,要不這樣,你拿著這欠條去永和廠問林老板要錢,要到了,我借給你三千。六指,要到了,借我五千。柒兵,借四千二。六指,成交,幹這個咱最內行了,你要不到的賬,我分分鍾搞掂。姐,你可不許胡來。六指,我知道。

    六指知道這賬不好要,若好要,姐夫不會這麽大方,同意要到就借四千二給他。次日,六指去要賬時,腰裏別了把刀。這把刀,不久前曾經剁下過自己的一根手指。永和塑料廠在另外的工業區,步行半時路程。六指走到時,永和廠剛剛上班。六指直往廠裏走,保安擋住他,,請問您找誰?六指,找誰我還要向你匯報?保安賠著笑,不是這個意思,您不要為難我,這是我們廠裏的規矩。六指,我找我姐。保安,你姐,你姐幹嗎的?六指,幹嗎的,你問得真好笑,你給誰打工?保安,給老板打工,怎麽啦。六指,你們老板就是我姐。保安有些疑惑,他不知道老板有這樣一個弟,又不敢問他要身份證登記。六指拍拍保安的肩,,你辦事認真,這是好的,我姐在辦公室吧。保安,一清早就來了。六指不再同保安囉嗦,直接找去寫字樓。

    六指敲門時,林玉剛從各車間轉了一圈回來,這段時間,因資金緊張,林玉疲憊不堪。供應她料母的供應商,不僅不再賒貨給她,還三兩頭跑來要債,她又不敢逼峻闔廠的老板,她這廠,全指著峻闔廠活命,峻闔廠若不給她單,廠子是一個月也撐不下去的。為了完成峻闔的訂單,她隻有到處借貸,把能借的朋友都借遍了。林玉回到辦公室,拿過那該死的九連環,看著發呆。她實在沒有耐心解這九連環,也知道鄭九環讓她解這九連環,是隨口一。但大老板隨口一個頑笑,她也得認真,她得為第二次去要賬找個理由。她知道,以鄭九環的性格,她真要解開了這九連環,鄭九環也許哈哈一笑,大筆一揮,就給她結算了。但她的心靜不下來,倒是吳一冰有心,這段時間,得空便來陪她話,還幫她從絡上找到解九連環的辦法,整個解環過程,共三百四十一步,一步都不能錯。林玉哪有耐心去記下這麽多步驟,解下兩個環、三個環,就被弄得心煩意亂,將那一串環砸在桌子上,罵鄭九環不是東西,也罵中國發明這玩具的古人吃飽了撐的,想出這麽複雜的東西來。生氣歸生氣,氣過後,還是照吳一冰下載的解環步驟,一步一步解。林玉便想,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解開這環了,到那時,看你鄭九環還有什麽話。

    正在解環呢,聽見敲門,喊一聲進來。進來的是六指。林玉不認得,問,有什麽事?六指,你就是林老板吧。林玉警惕道,你找誰。六指摸了一下背後的刀,在屋裏轉個圈,,辦公室搞得蠻不錯嘛。林玉看六指來者不善,沉下臉,這位先生,有什麽事你請講。六指,那咱們就不繞圈子了,我是來要債的。著拿出那張欠條。林玉還以為是哪個供應商找來了要債公司,看了欠條,倒放心了,笑道,柒兵啊,他自己怎麽不來?六指,你別問那麽多,欠債還錢,快點把錢給我。林玉,閻王少了鬼的錢?幾千塊,這麽緊張!六指,那你就快點給呀。林玉,你和柒兵是什麽關係,想要錢,你讓柒兵自己來。六指,柒兵是我姐夫,怎麽啦。林玉,我怎麽相信你。六指,你什麽意思,是不想給還是怎麽的。林玉現在懸著的心算是放下了,坐在大班桌後麵,拿過桌上的九連環,想了想,,你要能把這個東西解開,我馬上給你錢。著扔給六指。六指抓過,看了一眼,,他媽的這麽多環環套在一起,怎麽解得開。林玉,解不開?解不開那就沒辦法了。六指從背後摸出刀,要把那環剁開。六指這一招厲害,剁環是假,讓林玉看到他帶了刀是真。果然,林玉看到六指拿出了刀,臉色變了,,你什麽意思。六指揮著手中的刀,,什麽意思,今你要不給我錢,老子的刀要見紅。六指哪裏知道,這林玉最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角色,這幾年做生意,也算是江湖上摸爬滾打過來的,也見過一些狠角色,冷笑一聲,,收起你手中的東西,不收起來我就報警了。六指,你敢報警我就敢剁了你。林玉,我就站在這裏,有種你剁我試試。六指平時嚇唬那些打工仔、打工妹,別人見了刀都嚇得直打哆嗦,沒見過林玉這樣的。林玉不怕,他倒怕了。放下一句狠話,草草收場。

    六指拿刀來逼債的事,給林玉敲了警鍾,今來的若真是個狠角色,就在辦公室裏動刀也未可知。剛才看似鎮定,卻是嚇出一身冷汗。六指剛走,林玉就打電話把保安叫來,狠狠訓斥一通。想到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再去找鄭九環,可是找到鄭九環容易,讓他付貨款卻不易。想來想去,實在沒有辦法,也許,隻有向他低頭了。想到此處,林玉便覺得心像被針紮了樣,難受。幾年前,她進了鄭九環的廠,開始是在辦公室當文員,鄭九環看上了她,香港人辦事倒實在,不遮遮掩掩,直接對她,他喜歡她,想包她,讓她開個價。林玉回絕了。為這事,鄭九環就把她下放到倉庫當倉管。當了一段時間倉管之後,鄭九環又找到林玉,拿出一串鑰匙,他剛在鎮上買了一套房,如果林玉願意,就是她的了,每個月再給林玉三千。林玉不亢不卑,謝謝鄭總厚愛,我是個打工妹,沒這福氣。鄭九環,好,有誌氣。於是,林玉就被調到了流水線,給拉長做助理。又過一個月,鄭九環再次找到林玉,問,怎麽樣,還習慣。林玉,習慣。鄭九環,我再加二千,一個月五千,如果你給我生個兒子,我再給你一百萬,怎麽樣,你考慮考慮。林玉,不用考慮了。於是,林玉就成了流水線上的普通qc……一年時間下來,鄭九環不停地為包下林玉增加價碼,林玉也從辦公室文員,一直做到最普通的打工妹。林玉越是不為所動,鄭九環就越是上心,不想林玉倒是因禍得福,熟悉了工廠所有的工藝流程。鄭九環對林玉,你和別的打工妹不一樣。於是,林玉成了峻闔廠的跟單文員,後來又做到部門主管,總經理助理。不過鄭九環沒有再提附加條件。做了一年助理,鄭九環問林玉,想不想當老板。林玉,想。鄭九環,那好,你想做什麽?林玉,想開塑膠製品廠。鄭九環,我每年給你二百萬的訂單。林玉,什麽條件。鄭九環正色道,別把我想得那麽壞。這些,都是前塵往事,一晃,林玉開廠當老板三年了,工廠也因拿到峻闔的訂單,做得順風順水。第一年,拿二百萬的訂單,第二年,拿四百萬,第三年,她成了峻闔最大的塑膠品供應商。今年峻闔廠的訂單開始減少,一開始,林玉並沒有在乎,想到不能總靠著峻闔,鄭九環不是過麽,扶上馬,送一程。正好逼著她及時擴展業務。可現在看來,情況似乎沒那麽樂觀。想到鄭九環,想到那個莫名其妙的解開九連環就結算的承諾,林玉摸不透鄭九環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也許……林玉想。當初鄭九環許諾給她那麽多,她都不為所動,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如果鄭九環還需要,如果,還有可能,林玉想……林玉決定,再約約鄭九環。拿起電話正要打給鄭九環,手機卻響了,是吳一冰,就在廠門外,想進來坐坐,可保安不讓進。林玉停頓了一下,給保安打了電話,沒有再約鄭九環。

    吳一冰這段時間,常和林玉見麵。兩人倒沒談論風月,多是吳一冰充當林玉的幕僚,為林玉出謀劃策。吳一冰見麵就問林玉,九連環解了沒。林玉,沒那耐心。吳一冰,我覺得鄭九環是托辭,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哪裏有要債還要解九連環的道理,沒這麽無厘頭的搞法。林玉,朋友嘛,我當時進去時,他正在解這九連環,見我要債,就隨口這麽一了。林玉想,就像從前一樣,鄭九環是一手胡蘿卜一手大棒,在逼她就範呢。從前麵對鄭九環的誘惑,她能守住自己,還能巧妙利用這一點,為自己謀一個清白而風光的未來,然,此一時,彼一時也,現在看來,她是逃不過這胡蘿卜與大棒了。這些想法,她自然不會對吳一冰講。不想吳一冰的一番話,卻如一盆冷水,當頭澆在林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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