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一聲充滿驚惶的稚嫩叫聲突然劃破夜空，遠遠的在這片小樹林中傳開。

    又是這個夢！

    樂離睜開眼睛滿頭大汗的從草地上坐起來，急促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後，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又做噩夢了？”

    “嗯。”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心思不安定，所以才會諸多困擾。”

    “嗯。”

    “你能不能換個字？”

    “嗯？”

    身後傳來腳步聲，樂離回頭，一個老和尚出現在他眼前，滿臉怒色。

    老和尚伸手就揪住了樂離的耳朵，無奈道：“你一個五歲的孩子，整天裝什麽深沉，既然醒了，那就練功。”

    大半夜還練功？

    樂離無語，衝著老和尚翻了一個大白眼，沒好氣道：“跟你練功有個屁用，不能殺生還不能長生，就連說話都不能大聲，別跟我說什麽靜心修身，天天啃饅頭，小爺就算餓不死，也早晚要被你這個老禿驢給氣死。”

    “啪”的一聲，老和尚抬手就對著樂離同樣光光的腦袋打了一巴掌，怒道：“世道不太平，練功是讓你防身，你卻整天怠惰，胡攪蠻纏，以後有你後悔的時候。”

    樂離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又躺了下去，望著繁星閃爍的夜空愣愣出神。

    夢中的情景再一次浮現在眼前，樂離輕輕歎氣，如果他沒猜錯的話，男人和女人應該就是他的父母，可是這樣的父母還真是讓他開心不起來。

    男人舉起bǐ shǒu刺下去時，那雙無情冷漠的眼睛讓樂離從心底泛起寒意，如果可能的話，樂離倒是情願自己死在女人的肚子中，不用麵對那個血淋淋的世界。

    夜空中，突然劃過一顆流星，不過片刻功夫，雨點一樣密密麻麻的流星從遙遠的星河劃過樂離眼前這片夜空，樂離猛然跳了起來，大喊大叫：“老和尚，快看快看，是流星雨！”

    老和尚抬頭，隻是掃了一眼這美的讓人心醉的奇景，然後他就望著樂離的背影愣愣出神。

    樂離是他養大的，他很清楚，樂離雖然看起來玩世不恭還有不知道從哪學來的一身痞氣，但是樂離終究還是一個五歲的孩子，單純如同一張白紙，因為某些原因，樂離比起其他的孩子多了一些深沉的心思，但是五歲孩子該有的性格，樂離全都有。

    貪玩愛鬧，憊懶天真，偶爾還會有一些很蠢很傻的言行舉動。

    樂離不喜歡練功，他也沒逼迫這孩子強行練功，但是該來的早晚會來，到時候難道讓這孩子聽天由命？

    左思右想，老和尚知道自己若不改變樂離的想法，樂離的一生都會在悲慘中度過。

    “傳說中，地上每死一個人，天上就會掉下一顆星。”老和尚臉上帶著不可捉摸的笑容，又接著說道：“樂離，你數數這天上剛才掉了多少星星？”

    “禿驢，你又在騙我，怎麽可能一次死這麽多人呢？”

    “出家人不打妄語，這雖然隻是傳說，但也不無道理，如果有戰爭，死這麽多人是很平常的事情。”

    “戰爭？什麽是戰爭？”

    “國與國之間，因為利益的衝突就會發生戰爭，戰爭中，人跟畜生沒什麽不同。”

    樂離霍然回身，直視老和尚的眼睛，冷漠道：“人跟畜生又有什麽不同？”

    心中一跳，老和尚瞬間目光淩厲道：“人跟畜生的最大區別就在於七情六欲，而你樂離，你也是一個人。”

    沉默，長久的沉默。

    不知何時，流星雨已經消失不見，而皎潔的月光也被不知從哪飄來的一朵烏雲遮掩，這片小樹林頓時顯的有些陰森詭異。

    “是啊，我是一個人。”樂離輕輕歎息，他感覺挺無趣，老和尚話語中的深意他一清二楚，可正是因為這樣他才無法反駁。

    練功他不喜歡，饅頭他也不喜歡，念經誦佛更是讓他頭大如鬥，可是這又有什麽辦法呢？

    樂離也很清楚自己早晚有一天會麵對那個男人，而這個老和尚不可能陪自己一輩子，不練功不吃苦死無葬身之地說不定都是最好的結局，原來活著，真的挺難，還真是無趣啊！

    樂離是這樣想的，可是他真的不想這樣想，他喜歡一切美好的事物，比如漂亮的花朵，壯麗的山河，甚至就連別人不經意間給他他的一個微笑，都能夠讓他心滿意足，這不是誇張，而是當一個人孤獨太久，心理上正常的反應。

    捫心自問，隨心所欲的活著一直是樂離最大的夢想，可是夢中那個男人冷漠的眼神一直如同毒蛇一般在噬咬著樂離的心，讓樂離痛徹心扉，徹夜難眠。

    “禿驢，人的命運是不是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輪回到底是不是虛有其表？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能不能去極樂世界？”

    老和尚眼皮一跳，暗自苦笑，終究還是一個孩子啊！

    “極樂世界你是去不了的，你以為偷偷吃肉不被我發現，就不算罪過？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輪回，可我知道人的命運從來不是天定。”

    樂離聞言沉默，他一直跳不出的圈子在老和尚的嘴裏總是顯得那麽輕描淡寫，可他身在其中卻總是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能沉默。

    老和尚暗自歎息，抬頭看著不知何時又出現的月亮，默默掐指運算。

    當老和尚掐算完畢，眼裏驀然閃過一絲陰霾，時間好像已經不多了。

    “樂離，不要想太多，睡覺吧，我明天帶你去一個有意思的地方。”

    樂離點頭，躺在草地上卻怎麽也睡不著，老和尚又是一聲歎息，雙手輕輕一合，一股奇異的氣息從他身上蔓延而出，籠罩住樂離，沒一會，樂離就感覺眼皮沉重，漸漸熟睡。

    熟睡的樂離很可愛，清秀臉蛋上帶著一絲甜甜的笑容，雖然年紀還小，看不出成大後的樣子，但想必也不會差到哪去。

    想到這裏，老和尚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男人的模樣，麵容驀然變的極度扭曲，幾欲擇人而噬......

    惡狠狠的盯著樂離的臉，老和尚自言自語道：“倒是長得越來越像，哼！”

    老和尚勉強平複下激動的心情，閉目調息片刻，再次睜開雙眼時，臉上已是古井無波。

    “大風將至，你這顆小樹苗長成什麽樣就看天意了，別怪我......”

    ……

    ……

    第二天一大早，老和尚就把正在熟睡的樂離提溜起來，麵無表情的說了一聲趕路，就把樂離滿腹的牢騷堵在了嗓子裏。

    跟著老和尚越走越遠，樂離的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可是他也知道老和尚身上沒有任何吃食，因為就連昨天的晚餐，那兩個饅頭都是樂離自己化緣得來的。

    沒奈何的揉揉肚子，樂離暗自歎息，當初自己要是被一個大戶人家撿到該多好，最起碼不愁吃穿，可好死不死偏偏被這個老和尚撿到，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老和尚叫什麽名字樂離也不知道，他也問過老和尚，可老和尚總是搖頭，樂離不懂什麽意思，可他也看出來老和尚不願意說，也就不再問，久而久之，樂離對老和尚的稱呼就慢慢變成了老禿驢。

    禿驢兩個字看似對老和尚極為不尊重，其實不然，樂離打心底裏敬重這個老和尚，若不是這個老和尚，恐怕自己早就在那個冰天雪地的長街上凍死了，更不用提現在還能活蹦亂跳的對著老和尚叫囂，隻是餓肚子而已，沒什麽大不了。

    想是這樣想，可肚子畢竟是自己的，沒一會樂離就感覺到頭暈眼花，好在這種情況樂離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默默把自己的褲腰帶緊了幾分，樂離就衝著老和尚嚷道：“禿驢，我餓了，趕快找個地方讓小爺去化緣，不然隻怕走不了多久，你就要背著我的屍體趕路了。”

    老和尚聞言，停住了腳步，回頭古怪道：“還是不要吃了，有點浪費。”

    浪費？

    樂離頓時大怒，好你個禿驢，天天讓小爺啃饅頭就算了，如今就連啃饅頭都成了浪費，你還真想讓我跟你一塊去見佛祖啊，你問過我的意見沒？

    “禿驢，什麽叫浪費！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小爺...哎，媽呀...又來這一套！”

    樂離怒氣衝衝的話還未說完，語氣就已經變成了驚嚇，因為老和尚隻是一個閃身就到了樂離身後，提起樂離夾在肋下，老和尚就開始奔跑。

    平常的奔跑自然不會讓樂離嚇成這樣，可是老和尚卻明顯不是正常人，沒有人能一步就邁出數百米，更何況樂離還餓的頭暈眼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