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比天黑得更早的 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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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穀之中被太陽照著的時間較少,周圍山峰的陰影又是深重,所以這炎炎夏日,穀裏倒是有幾分清涼。
百裏緋衣輕輕眨著眼看著這一行七人,臉上漸漸帶了淺笑。這一行人裝扮樸素,但偏偏個個容貌起碼是中上,氣質又都異於凡人,實在惹眼得很。
他以目答了段清朗表示的好感之後,淺淺躬身作禮,口裏道:“我上次看見山穀來人是三個月之前,還是個走錯的。沒想到等候了了這麽久,居然有這麽多遠道而來的貴客。”
幾人早知道他精於世故,年紀雖小手段卻圓滑,但他又偏偏目光如此純淨透澈,語氣便顯得格外真誠。實際上真要細想,他如果真的一個人在這裏住了這麽久,見到這麽多人必然是很歡欣的。
段清黎在想著,先前軒轅夜假扮百裏緋衣的時候,評價他的那些話。現在看來,就算軒轅夜並未見過他本人,那些話居然如未卜先知一般,十分正確。
確實是世故的同時,不失赤子之心。
在他們眼裏,他最獨一無二的就是那一雙異色的眼睛,其次才是天人之姿。
段清黎盯著他的眼睛仔細瞧,總是感覺好像會變色一般。正麵看是幽藍的,側麵看仿佛又帶了點瑩綠,偏偏怎麽也看不清楚。
軒轅夜見她神色好奇地緊盯著百裏緋衣,頓時暗自不悅,有這麽好看嗎?
這跟他那時候假扮的那張臉當然不可能一樣,但並沒有他那時候柔美吧?甚至如果和他本人相比的話,哼……
段清黎驀然感覺到幾分涼颼颼的寒意,劉海之下的眸子悄然轉動了一下,而後乖乖移開了視線。
看一眼都不行麽,又不會懷孕!
還有先前,藍宇之給他送那麽多鮮嫩美豔的男寵,他也不準她看。
真是個小心眼的男人!
因為實際上早就知道乃至習慣了“百裏緋衣”,今日乍一見本人,幾人頓時都好感叢生。
當然,某人除外。
顏羽帶著輕笑詢問:“閣下既沒死,是怎麽回事呢?”
百裏緋衣怔愣片刻,水潤的眸子輕輕轉動,將他們挨個看了,見到他們臉上別無二致的表情,頓時悶聲道:“看見我沒死,你們好像……很失望?”
他垂著眼睛,低沉的聲音有幾分憂傷:“可我又不認識你們……”
這到底是什麽世道,素不相識的人也希望他死……
嗚嗚嗚,簡直讓人傷心。
顏羽疑惑地看了看其餘幾人,心道,我的表情和語氣並不是這個意思吧?
但隨即,百裏緋衣抬起眸來:“是我想多了。”
幾人心裏暗想,他以前都遭遇了什麽啊,這小心眼兒。大約不止是書裏寫的那些吧?
段清黎開口解釋道:“我們跟你無冤無仇,怎麽會那麽惡毒。隻是聽到些傳言,說你迎親路上遭遇了劫匪,下落不明。一百個人有九十九個都覺得,照你的身子骨……”
她輕輕搖著頭,和軒轅夜對視的時候瞪了他一下,滿眼不甘不悅。
管這麽寬,誰怕你啊?
百裏緋衣輕輕笑著,伸手做請,示意他們沿著桃林小路往前走,他則是在旁邊不緊不慢跟著。
這時候,幾人才清楚地看到,他腳下竟然穿的是木屐,大半隻潔白細膩的腳隨著走動,在衣擺下若隱若現的。
他邊走邊輕聲解釋道:“幾位到底聽到了多少傳言?那些大半都是真的。不過,其實劫匪是我找的,但是……”
他聲音驀地無奈憂傷了許多:“沒想到他們本性不改,臨時變卦,害得我差點丟了小命……”
軒轅夜語氣沉沉,問道:“這是你的脫身之計?那你到底怎麽活下來的?別告訴我是他救的你!”
段清朗忙道:“今天我第一次見他!”
百裏緋衣輕歎一聲:“大皇子果然是有此等經驗的人,一眼就看得出來是金蟬脫殼。我確實……”
他聲線輕而淡,夾了幾分淡漠疏離:“我對他們很失望,那個地方呆著無聊又危險,還是早點離開的好。”
他們都知道他說的那個地方,是他的家。那些所謂家人的蛇蠍手段,如暮色一般在他心裏漸漸覆上陰影。
他又淡淡解釋道:“劫匪的事是我犯蠢了,但確實有人救了我。劫匪知道我身子不好,所以當時我被迫滾下山坡他們也沒找,隻當是活不成了。”
他說著眉眼又彎了起來,笑道:“可我到底運氣還不錯,遇見了雲遊在外的師父。他救我之後,還說我資質上佳,願意收我為徒……”
段清黎即刻問道:“你師父是雲叟嗎?”
百裏緋衣毫無心機地一笑:“對啊,你們也認識嗎?他現在遊到哪裏去了?”
幾人悄然對視了一下,默默聳肩,深覺這個世界是在是讓人看不懂。為何莫名其妙的,不相關的人就有了聯係?果真是天意如此嗎?
軒轅夜一直悄然注意著段清黎的神色,心中好似又落了一顆火種在柴房裏,隨時都有釀成大火的危險。
為什麽偏偏是百裏緋衣?!
他暗暗想著,我最近是不是真的流年不利?什麽叫時運不濟,命途多舛?
這就是啊!
他們瞧著是驚喜,他卻覺得是驚嚇。如果在別的情境下碰到緋衣也就罷了,偏偏是這幾天,她正和他鬧別扭的時候。
軒轅夜微一眯眼,盯著百裏緋衣,心裏悄悄威脅道,敢碰我娘子,我就殺了你!管你是誰!
百裏緋衣感覺有人陰惻惻看著自己,疑惑地抬頭,頓時眉毛一垮垂下了臉,果然是那個傳言中性格暴躁的軒轅夜。
可是,他就不明白了,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麵誒,軒轅夜那是什麽態度,搞的仿佛有奪妻之恨一般。
他心裏暗道,我真的隻是一個純真的小孩子,並沒有想過****什麽的……
百裏緋衣將他們領到了桃林盡處的茅屋,旁邊居然還有就地取材的一些石條石凳,大家便在這裏坐了。
這時茅屋裏急匆匆走出來一個矮小的灰衣青年,看起來是個雜役,百裏緋衣含笑吩咐道:“阿離,快去沏茶,來客人了。”
幾人這時自然要介紹一番,輪到段清黎,她先一指段清朗道:“我叫段清黎,這是我哥哥。”
然後目光無差別的在其餘人身上掃過,籠而統之地概括:“這些都是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