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心有猛虎,亦有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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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明顯的試探。

    百裏緋衣清楚得很,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可能關乎自己的身家性命,但是如果撒謊必然會被軒轅夜一眼看出來。

    桃林的斑斑駁駁的陰影之中,二人沉寂地對視了片刻,然後百裏緋衣才神情認真地開了口。

    他徐徐道:“我說實話吧,她確實是我沒見過的少女,話不多,裝扮也不豔麗,但偏偏就想讓人多看兩眼。但是,你知道的,再好的人,於我也隻是看看而已,不作他想。”

    軒轅夜一臉沉靜,倒是頗為心平氣和,他不甘心似的繼續問:“來世上走一遭,卻沒有真心愛過一個人,你甘心?”

    百裏緋衣微蹙了眉,神情大體卻還是寧靜的,回答:“不是甘心與否,是根本不能。要麽苦了我一個人,要麽苦的就是兩個人,何必呢?”

    “你又沒到臥床不起的地步,還是有希望的。”

    聞言,百裏緋衣粉嫩的唇瓣慢慢向上淺淺一彎,低聲道:“謝謝。”

    實際上,昨天早上之後,兩個人的關係已經變好了,和段清黎他們想象之中的恰恰相反。

    軒轅夜沒有說話,卻依然盯著百裏緋衣,極少眨眼,似在沉思什麽。

    百裏緋衣略略一想,先行問道:“我是不是給你們造成了什麽困擾?真的不是我有意的。”

    他本來就心思玲瓏,觀察了這兩日,總能覺出什麽不對。

    “與你無關……暫時無關。”軒轅夜慢慢補上後麵一句。

    百裏緋衣心裏暗想,我還是盡早投奔師兄去吧,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軒轅夜沒對他怎麽樣,自然有自己的考慮,一是惜才,二是有意借機試探什麽。

    他悠悠對百裏緋衣歎息一般道:“我們打個賭,賭他們信你而不信我。”

    百裏緋衣眨眨眼,並不想說什麽。不過他倒是覺得,軒轅夜其實很率真爽直的,這樣丟人的賭約也能坦然地提出來。

    他幽藍雙眸望向桃林小路深處,枝葉蔓延之中看不清楚盡頭。他沒看軒轅夜,卻低聲道:“我不信,你們認識這麽久了,他們會看不出來。”

    他臉上帶了淺笑,眸光也是輕柔:“其實傳言真的不能信的。你心裏有一處還是很溫柔的,心有猛虎,亦有桃花。”

    “我來這裏四個多月了,來的時候桃林已經有了,卻都是小樹苗。我天天盼著它們長大開花,卻時時想著,是誰有這樣的風雅細膩,要把這裏變成桃花源?”

    正是這個緣故,所以盡管被折騰得有點慘,他不信軒轅夜會真的殺了他。

    軒轅夜靜靜聽著,並無什麽表情,半晌才含著一絲淡淡的苦笑道:“我果然沒看錯你。”

    最開始是軒轅夜為了更好地做戲,將心比心,把百裏緋衣的境遇、性情細細揣摩了一番,那時暗暗惋惜了好一陣子。但現在真正相識不過兩三天,百裏緋衣一雙眼睛同樣犀利無比,幾乎將他一眼望穿。

    傾蓋如故,不過如此。

    但現在到底不是最終的時候,最終的結局誰也說不準。

    第三天下午,軒轅夜陪百裏緋衣散步,沒過多久緋衣就臉色蒼白,二人隻好停下。

    為了能隨時休息,軒轅夜手裏拿著一卷草席。其實他是無所謂坐哪的,但是緋衣有點潔癖,雖然這兩天已經被他“治”好了大半。

    軒轅夜讓他坐下,聽他不斷清咳,呼吸有幾分急促,知道他該是有肺症,便輕撫他的背給他順氣。

    百裏緋衣擰著眉目咳了一會兒,漸漸捂著胸口嘔出一口暗紅的血來,汙了淺色衣衫。

    他微喘著氣,拿出帕子細細擦拭嘴角的血跡,一時之間氣息急促,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他們並沒有走出多遠,沒過多久,便聽見近處一聲不滿的嬌喝急急傳來:“軒轅夜,你又做了什麽?”

    段清黎瞧見百裏緋衣微垂著頭滿臉蒼白,衣前有血。而軒轅夜在他旁邊不知在做什麽,頓時心裏一緊。

    軒轅夜眼都不抬,隻眼神淡漠地看了百裏緋衣一眼。

    後者自然明白那個賭約,現在已看出端倪了。

    百裏緋衣緩了一會兒,對走到跟前輕蹙著眉的段清黎解釋道:“他沒做什麽,幫我疏通經脈而已。我方才吐出胸中淤血,現在呼吸順暢了不少。”

    軒轅夜麵無表情,什麽都不想解釋,心裏卻是有些失望的。

    段清黎微沉了臉蹲下身子細細查看,瞧見了那血是暗紅的,並不新鮮。但還是覺得和軒轅夜有關,實在怕他暗裏使壞。

    她輕聲道:“你怕他做什麽?每次都幫著他說話。”

    隨即,她點漆雙眸盯著軒轅夜,卻對百裏緋衣道:“手拿來我給你把脈。”

    百裏緋衣正和軒轅夜以目做談,聞言轉眸問:“段姑娘會醫術?”

    在軒轅夜的默許之下,他還是乖乖地伸出了手。

    段清黎蔥白的手指扣在他腕上許久,一直在低頭沉思。

    而百裏緋衣此時麵色已漸漸紅潤起來,但眉目間卻有幾分沉重的抑鬱。他方才並未說謊,但軒轅夜未卜先知,這樣的結果實在是……

    意想不到。

    軒轅夜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有什麽樣的情緒才合適,總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好些天了,他都不知道要怎麽解決和她的矛盾,而這兩天因為緋衣,事情又複雜了起來。

    段清黎終於收了手,緩緩抬眸,語氣有些小心,又有幾分挫敗,輕聲道:“既然雲叟是你師父,那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吧?”

    百裏緋衣輕輕點頭,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輕笑,習慣了似的不以為意。

    可段清黎眼裏的幾分憂傷惋惜顯而易見,她試探道:“他有法子嗎?”

    百裏緋衣禮貌地微笑回道:“師父出門尋幾味藥材,某個藥方就能生效了。”

    但實際上,雲叟出門,不知是為何事。

    軒轅夜出乎她意料地問:“到底是什麽問題?”

    段清黎低聲解釋道:“他自小體弱多病,可能是小時候就中了毒,甚至可能是胎裏帶出來的。時間太久了,心脈損耗得厲害,身子虛弱,心肺也不很好。那毒不厲害,但是已經入骨了……”

    軒轅夜看著她的眼睛,一絲情緒都沒有放過,看得見她些微的失望和不甘。

    心底的哀傷緩慢猶疑地漫上來,他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她本來就對棘手的病感興趣,僅此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