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有淚如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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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急診過之後,段清黎心裏更沉了幾分。
他現在已氣若遊絲命懸一線,但卻沒什麽能立刻見效的辦法。
她開口已帶了幾分哭腔:“他傷到了腦袋,但我之前沒治過這樣的……”
她是醫術高明又如何,到底年紀小閱曆淺,又不是包治百病。不過,一通百通,細想之後就大概有了計較。
顏羽眉心一緊,但還是勸道:“別急,先想一下。”
段清黎稍稍將軒轅夜的頭墊高幾分,瞧著他口鼻溢血已經極緩了,心下稍定。她已摸過他的腦袋,一絲外傷也無,後腦勺卻腫了一個大包,顯然是傷在裏頭,一時之間也治不好的。
她利索地解開他的外衣,指壓他胸口的幾處大穴。別的不說,先得讓心跳強幾分。緊接著,她又點了幾處穴道繼續止血。
沒過多久,流血徹底止住了,心跳呼吸雖依然微弱,但還算穩定。
段清黎隻是心下稍安而已,眼下隻能算是做到了第一步,使他不至立刻喪命罷了。
她顫著手拿毛巾給他清理臉上血跡,擦去血汙之後,露出了青白的麵頰和慘淡雙唇。
她眼底一片水光,急急起身,隻道:“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用的藥材。”
這正是緋衣的住處,偏房裏是有藥櫃的,平時閑讀醫書之用,但藥物肯定不全,不知道有哪些能用的。
她走後過了一會,軒轅夜昏迷之中神情痛楚,輕揚了頭嘔了幾聲。
顏羽立刻半扶起他上身,他斷斷續續嘔吐著,可吐出的全是血。
後來即便吐無可吐,看樣子依然止不住那種惡心反胃的感覺。
段清朗滿臉憂慮深深一歎,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軒轅夜情況不穩,說什麽都是多餘。
他隻好幫軒轅夜除了滿是血汙的外衫,拿薄被蓋了隻露出胸膛。
段清黎迅速扒了一會兒,找到了黃芪、三七、蒲黃等藥材。她又找了找,居然找到了些阿膠,該是百裏緋衣平時自己用的。
她急急每樣按需抓了些,分量該大差不差,之後便將東西交給了陌晚,囑咐了一下怎麽煎之後,返身回了臥房。
軒轅夜皺著眉目,此時嘔吐的症狀已間隔許久才發作,可到底沒徹底止住。
段清黎看到顏羽在擦著他胸前新鮮的血跡,而他因頭部受傷時時作嘔,頓時一陣難受湧上來,心跳得要撲出嗓子了。
一想到他又一次在她麵前重傷垂死,根本與她所希望的越來越遠,眼淚沒忍住就無聲掉了下來。
她很怕他像現在這樣,讓人不敢眨眼,似乎下一瞬人就會消失了。
有些事到底不能強求嗎?太過執念容易走火入魔。
她越是費盡心機想要離他遠點,免得有事發生。但越是不想發生的事,最後一定會發生一般。
到底是她不該離開他,還是他真的命途多舛?
餘半仙的話此時回蕩在耳邊,趕都趕不走,此時想來更是讓她遍體生寒,忍不住去想會不會一語成讖……
她心裏越來越悲愴,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滿心擔憂和恐懼,卻又悔恨自責,思緒亂入麻的同時隻覺深深無力。
段清朗看在眼裏,眼中一澀,半晌才低聲安慰道:“禍害遺千年,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她哭了一會兒,呼吸急促壓抑了許多,止不住地抽噎。
這一世,第一次,有人告訴她什麽叫痛徹心扉。
如果你沒為一個人痛哭過,或許不足以稱愛。
顏羽哀憐憂慮地看著軒轅夜,目光如同在看一個年幼的弟弟,輕聲道:“不要怪他,他命格如此,身邊總是有很多意外。”
這麽久了,他也看出了端倪,就算不信,也得信了。
“之前一直跟蹤我們的人並沒有死心,而是藏得太深,隱忍了這麽久才動手。或許他們隻是想查探消息,但他落了單……”
大家心裏都清楚,此時出現的殺手,首要目標隻是軒轅夜一人無疑。這些天他們應該是在山上暗中觀察著山穀,而背後的指使者,便是軒轅陵和藍宇之,反正早就勾搭成奸了。
顏羽一邊說著,他們心裏一邊緊了緊,很怕會在這樣的節骨眼上遭遇大肆突襲,實在不能再生事了。
段清黎捂著臉,哭聲極其壓抑,但透過淚眼模糊地看到那蒼白俊美的容顏,無端就心裏難受,隻想狠哭一場。
顏羽擰眉繼續道:“還好我們到的不算晚……其實不能怪他,他晚間就已經內息紊亂了,而後虐殺了偷襲他的人。但沒收斂住殺氣,動靜太大,一劍丘巒崩摧,緊接著便是地震……”
段清黎靜靜聽著,臉色越發白了。傍晚他冷著臉說出那些話,其實心裏比她還要不好過,吐血和昏厥都是真的。
但是她一想到今日晚間他們都說了什麽不堪回想的話,頓時哭得更凶,衝著昏迷不醒的軒轅夜問道:“你是不是故意要去尋死?想讓我一輩子不得安生?我才不會記得你!”
她一念及自己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居然是“那你就去死死看”,心中悲慟便決堤了一般,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萬一真的以這句話做訣,她百死莫贖。
但是心裏一直隱隱約約不敢沒說的念頭,此時清晰無比地浮現了出來。
其實大家都是不滿女帝的,卻沒人說出來。隻因為說了也沒用,無力抗拒。
可她現在是恨極了崇華女帝,不是因為這奇怪的命令,怎麽也不會有今日的局麵。
女帝為什麽要逼迫他,到底憑什麽?為何當權者總把自己的意願強加於人?
她趴在他床邊埋頭哭泣,握著他冰涼的手掌,心裏已經複雜到不知該有什麽情緒。她隻要他活著,不然的話,想再多都沒用,就算她殉情也是沒用的。
這些天一直以來的壓抑無從發泄,全數化作今日的淚如泉湧。她心裏反反複複道,求你不要離開,我也不會再離開你了……
如果真算起來,除去人前的偽裝做戲之外,這是她第一次,因為悲傷難抑而哭。
她覺得內心荒蕪又蒼涼,悲到仿佛冷月照著亂墳崗,大概再也不會有這種為誰痛到牽動心肺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