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雲叟問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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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各國來者都被暗處的人監視著,東來殿中的事情很快便傳至女帝那裏。
她確實不太管行宮之內宮人的事,因為不希望到處死氣沉沉話也不能說一句,但規矩到底還是有的。
對這件事,她隻淡淡道:“每人一鞭,銀子不必沒收了。”
這裏的一鞭,足以裂衣衫、綻皮肉。
等待命令的人正在想著,要怪也不能怪宮人們,該怪那個光明正大發銀子的皇子才是。可他是個傻子,做什麽都有理,誰知道陛下會怎麽處置?
女帝思忖了片刻,卻是命令道:“去請雲叟過來。”
作為資曆極老聞名北境的老神醫,雲叟並不是誰想請就請的。但女帝出麵,自然不一樣了。
況且,他此時就在行宮裏。所謂的雲遊外出,不過是個幌子,實則就是應女帝之命而來的。
雲叟性情和善,隨性通達,並沒有不與官家往來之類的想法。再者,同女帝打交道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人家禮數十足,報酬又多是罕見藥材,沒必要拒絕。
這次女帝忽然召他來見,雲叟自然心裏疑惑,不知道是為誰看病。
殿中擺設極簡,看上去清爽簡約,空氣中彌漫著安神的清淡香氣。女帝一如往常麵無波瀾,卻並未坐在簾後,架勢如閑話家常。
抬手免了雲叟的拜見之禮,女帝以北境通行之語,輕緩平靜地開口道:“請先生來,是為今日抵達的一個皇子問診。據說路上屢屢受傷,以致瘋傻。朕要知道他身體到底如何,與其他皇子有多大差距,免得影響幾日後的比試。若無他事,先生現在便可前去。”
雲叟微微一怔之後,才意識到女帝這長長的一句話,交代完了前因後果,半點廢話也無。而且看她的樣子,不再打算開口了。
好在他們有過幾次接觸,也勉強習慣了她這種風格,知道帶路、回稟等事都自有人去做,便不再多問,點頭應下了。
當即旁邊便有一人伸手做請,溫聲道:“先生請隨我來。”
兩人行在路上,雲叟固然心裏有疑,想了想卻還是沒有多問。皇家的事情,他知道得越少越好,隻需要做好該做的就是了。
可沒想到,他們身後有人跟著,領路之人步子便稍稍緩了緩,暗道何人敢在這裏撒野?
不多時,一個精怪一般的老頭兒從假山後跳出來,朝雲叟奔過來,臉上笑意盎然。雲叟看見他,花白的長眉頓時一皺。
領路人定睛一看,隻見這老頭五短身材,一張臉圓乎乎麵團也似;生得矮小如孩童,舉止卻也如孩童般活潑,嬉皮笑臉的滿臉無賴。但看樣子,他和雲叟顯然是熟識。
麵對質詢的目光,雲叟無奈道:“這位是我的……藥童……”
那老頭嬉笑著,聲音有幾分微尖:“藥童,藥童。”
領路人微微一奇,分明是個老頭,為何稱童?老頑童的意思?
但他隨即不再多管,這裏暗衛頗多,不怕有人鬧事。
自這老頑童來了之後,路上便不再靜默無聲,隻見他與雲叟不時交頭接耳,可領他們來的人,自然是身懷武功的,聽得清清楚楚。
那老頭低了聲音威脅道:“帶我一起去玩,不然我一定找機會毒死那小子!”
雲叟無奈道:“別鬧,這裏什麽地方?你不想活,我還沒活夠呢。”
“嘿嘿,這裏是鳥不拉屎的無趣地方!你說那小子是個傻的?那一定很有意思……”
嘀咕了許久之後,雲叟終於妥協道:“帶你去,千萬別亂來,不然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他們到東來殿的時候,按女帝要問真假的意思,沒派人通報。
但一直走到正殿,都無陌生的身影。
行至一間臥室才看見人,有兩個少女在床前談話,床上躺了個眉目清秀的少年。
那老頑童頓時有些失望,含混嘟囔道:“不是說傻嗎?睡著了可看不出來。”
他隨即滿臉鬼笑,想著怎麽能把人弄醒。
而沏茶之類的事,殿中自有侍女來做。
到底是見過世麵的,除了老頑童之外,神色都淡然無波,對她臉上的傷疤視若不見。
段清黎心裏暗自驚疑,卻不徐不疾地對他們福了福身。並未多看一身黑色官服的人,卻極快地打量了雲叟一眼。
無端的,幾乎是直覺一般,她便覺得眼前這慈眉善目的老人,便是聞名已久的雲叟,雖然她不曾見過。
先前那個領路的人,其實也是為了一路監視,此時解釋來意:“陛下聽聞大夏皇子一路波折,特請神醫雲叟前來問診。”
她這時微怔了一瞬,既是為自己的猜測居然是真的,也是為女帝的這種命令,實在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她們讓出地方,雲叟緩步上前的同時問道:“他為何白日裏睡覺?”
段清黎看著軒轅夜,微蹙了眉輕聲道:“他剛剛……暈過去了……”
但實際上他隻是乏了,所以才睡覺,而且剛躺下不多久他們就來了,現在應該沒睡著。
可做戲要做全套,就該這麽說。
平心而論,她倒希望雲叟能有什麽好辦法。
他告訴她那種奇毒的事之後,她便明白了為何他身子遲遲不好。
先前受的傷有兩種,顱腦損傷和經脈內傷。本來是可以慢慢恢複的,但經脈破損影響了氣血;而後來,那寒氣又影響了經脈的恢複。再加上路上條件一直不是很好,而天氣漸漸冷了,寒氣也未曾徹底退散,所以藥物效果有限。
想要徹底好起來的話,必須先得徹底清除寒氣,然而經脈不通那寒氣該從哪流瀉?所以,真如一團亂麻一般,直讓人想一刀斬了。
她從不覺得自己醫術登峰造極了,最起碼,在她麵前,雲叟便是一個足以高山仰止的人物……如果能得到他的真傳的話,青出於藍未嚐不可!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雲叟看著摸約花甲左右,一生浸淫醫術,資曆自然老得多。可她不知道,他其實早已年過古稀。
但這時,她忽而覺得隨雲叟過來的這人有點怪。剛剛她的注意力全在雲叟這裏,再加之老頑童想鬼點子的時候一本正經的,又站在別人的陰影裏,太容易被忽略了。
與那人對視的一瞬,一種危險的敵意油然而生。
她暗想,這人,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