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冬陽瀲灩而旖旎。

    穿過厚厚的雲層，芒光萬丈。照耀在滿地的積雪上，折射出耀眼的光。

    院子裏枯樹上懸掛的冰淩兒禁不住日陽的照射，一點一點的化開，晶瑩剔透的水滴，仿佛清晨的露水。點點滴下，砸到雪地裏，潤物無聲。

    白落就站在窗前，看著滿目發白的冬景，心卻恍如被一點一點掏空。

    屋內的書桌上，攤開一堆草藥。隱隱的藥香順著清風的方向，拂入到白落的鼻端。其中滋味，熏的白落忍不住在眼底氤氳起一片朦朧的淚霧。

    那一堆藥草，便是軒轅玨的解藥。

    可是，亦是她跟軒轅玨的毒藥。

    一劑下去，白落與軒轅玨的前塵過往，必定會煙消雲散。不管前事如何，軒轅玨的心裏，總歸是會忘記她的。

    想想，白落覺得自己該是歡喜的。卻又不知道為何，有隱約的傷心，在心頭徐徐綻開。

    密密麻麻的疼楚，鋪天蓋地一樣的籠罩過來。讓白落不知該如何去抉擇。

    白汐楓的話，依然曆曆在耳。

    終歸，白落還是狠下了心。轉回步子，去將那堆草藥包裹了起來，輕喚一聲，“錦書。”

    聽見白落的呼喚，錦書拉了拉裙角，匆匆忙忙從門口進來，“夫人有何吩咐！”

    眉目不見任何神色，白落伸手指了指一旁的藥草，跟錦書道，“這是公子的解藥，你拿下去，讓膳房的用三碗水煎成一碗水，讓公子服下。”

    “是，奴婢立刻去辦。”一聽是軒轅玨的解藥，錦書的眉角就難以掩住歡喜之色。欠了欠身，拿過白落遞過來的藥草，立刻就退出了房門。

    目視著錦書離開的身影，白落的目光一下子飄的很遠，很遠。

    到底是不放心，白落起了起身，邁開步子，往軒轅玨的房間走去。

    白落見到軒轅玨的時候，軒轅玨正半躺在榻上，手裏捧著一本書，看的正有滋味。聽見白落的腳步聲，抬起眼眸，見是白落，雙目逐漸半眯起來，啟了啟唇，“你來了？”

    “嗯。”白落點了點頭，靠近過來。

    軒轅玨起了身，在身旁給白落讓出了一個位子。白落順勢在軒轅玨身邊坐了下來，又聽的軒轅玨道，“聽說，你把解藥研製出來了？”

    沒有征兆的，白落的目光愕然一怔。許久，才恢複過來，又是點點頭，“嗯，我已經讓錦書將藥拿下去煎了，若是煎好，公子隻要服下。就可以痊愈了。”

    “是麽。”看著白落一臉的雲淡風輕，軒轅玨心底隱隱發疼。

    那貼解藥裏頭，到底有什麽，白落知道。他自己更是清楚，卻是因為清楚，所以心裏才會疼痛難忍。

    正欲開聲，來沒來得及開聲，便見的錦書捧著煎好的藥汁歡快的走了進來，“公子，夫人，藥煎好了。”

    “嗯。”心中格外複雜，白落還是頷了頷首。起了身過去，從錦書手裏把藥碗接了過來，回到軒轅玨的身旁，“公子，喝藥吧。這藥，也許會有些苦。”

    並不著急著把藥接過去，軒轅玨眸光灼灼的看著白落。仿佛要從白落臉上，看出什麽端倪來。

    然而，白落臉上還是以往那副疏離的雲淡風輕，讓軒轅玨什麽也看不到。

    一時間，軒轅玨仿佛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無奈的搖了搖頭，軒轅玨從白落手裏接過藥，就要仰頭飲下，猛然聽見白落緊急出聲，“公子。”

    軒轅玨心底暗喜，抬頭看著白落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來，“怎麽了？”

    又見的白落目光一滯，眼瞳裏的光緩緩的暗了下去。白落澀澀的笑了笑，搖了搖頭，“沒什麽，隻是覺得，藥會不會太熱了，怕燙傷公子。”

    頓時間，軒轅玨心中恍然騰起來的希望，在一瞬間，碎的一幹二淨。

    定起了眼眸，軒轅玨緊緊的盯著白落，“你當真，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麽？”

    一句話下來，白落仍是被軒轅玨的反常給愕住了，自顧的笑了笑，表現出前所未見的輕鬆，“公子何出此言？”

    終於，軒轅玨還是放棄了，苦澀的一笑。捧著藥碗，將裏頭的湯汁，一飲而盡。

    而後，還在白落跟前將藥碗給翻了過來。看著空蕩蕩的，一滴不剩的藥碗，白落的目光仿佛失去了焦距，空洞到她整個人都陷入遊離。

    軒轅玨的神色一點一滴的開始潰散，確實固執的緊緊的盯著白落，“白落，此生希望，你從不後悔。從不會後悔。”這話一說完，軒轅玨雙眸慢慢的闔上，整個人陷入沉睡當中。

    白落伸手過去，扶住軒轅玨倒下了的身軀，木訥又自然的將軒轅玨扶到床上。

    藥碗早已落到地上，清脆的響聲，將錦書驚了進來。見著沉睡的軒轅玨，錦書眉目盡是驚訝，“夫人，公子他……”

    “沒事。”淡淡的安撫著錦書，白落仿佛在安慰著她自己，“他剛剛服下解藥，是這樣的。等他睡醒了，這體內的毒就解了。”

    “當真！”原來如此，錦書更加難掩眼底的笑意。又是走了進來，跟白落道，“既然如此，那奴婢立刻下去準備一些公子跟夫人愛吃的小菜。等公子醒了，定然會餓的。”

    “嗯，去吧。”根本沒將錦書的話聽入耳中，白落還是淡淡的回錦書一句。

    聽著白落的話，錦書欠了欠身，很快就退出了門外。

    在錦書走後，白落深深的看了軒轅玨一眼。手不由自主的撫摸到軒轅玨臉上，這張俊臉，曾是她最愛的，卻也是她最恨的。

    白落與軒轅玨的糾葛，從來都不是世俗可以去判定的。

    一寸一寸，白落的指尖從軒轅玨的臉上撫過。軒轅玨的溫度，透過指尖的皮膚，傳到白落的心底。如同一顆投入湖中的石子，撩起白落心湖的波瀾。

    到底，眼淚還是一行一行的滑落下來，白落艱難的啟了啟唇，“軒轅玨，從此一別，後會無期了。”

    而後，堅決的起身，頭也不回的走出軒轅玨房中。

    沒有人看見，白落的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