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死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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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淩晨五點左右,夜幕仍就籠罩著大地,但東邊的天已有了一點亮光,大概再不久就要日出了。淩晨與白日是不一樣的,白日酷熱,熱總是鬧的,不但影響人們的思緒,還會放大人們心中的不安,所以常使人心情煩躁些;淩晨則有些冰涼,也有些恬靜,嘛,鳥兒的歡叫聲實在算不得吵鬧,所以常使人心平氣和些。
山洞外的篝火已經燃了一夜,火是再沒有了,隻有餘燼中的斑斑火星在做著泯滅前最後的努力。篝火旁盤坐著一個彪形大漢,他哈欠不斷,嘴裏罵罵咧咧的,一副不耐的樣子。
篝火不遠處有一個木樁,木樁所處的地上有不少血跡,有的已經幹了,有的才剛滴落。一個男孩被綁在木樁上,他穿著一件破爛不堪的藍色短袖,渾身上下都是血,奄奄一息的,已然進氣多出氣少,看來命不久矣。男孩用眼角餘光看了那個大漢一眼,滿是血跡的臉上卻沒有多餘的表情,反而有些漠然。這個男孩叫百裏川。
被長時間綁在身後的雙手早已經變得麻木不仁,沒有知覺了,隻是身上仍有些許的痛楚提醒著百裏川還活著的事實,他深吸了口氣,勉力撐起疲憊不堪的身體,換了個稍微舒服些的姿勢。
假如時光可以重來,我寧願死也不去什麽藍白石學院,早說了藍白石學院不是多好的地方,果然就倒黴透頂了。關鍵是這故事根本不按劇本走,我以為最多就是在半年後自動退學,哪曾想這還沒到呢,就落得這副慘樣。給人爆揍了一頓,實在令我睡不著覺,倒不是因為身體的痛感,隻是,我一直想不通一個問題――死亡到底是什麽?
在我一十二年的人生中,我幾乎沒有思考過關於死亡的問題,當然這也很正常,誰沒事會想到死呢。但是在被痛揍的過程中,我就一度想到死,我會死!會死!會死!會死!會死!這念頭一出現就迅速占據了整個內心世界,使得我對死亡深深恐懼起來。然而,如果一直恐懼到底,那也沒什麽好疑惑的。隻是,在那時,恐懼突然從我的心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很特別的情緒,有點興奮,有點雀躍,還有點歡快,說不出具體是什麽,但,我渴望起死亡來,好像它是絕世佳肴,能使我心滿意足的飽餐一頓。可我終歸沒有死成,土匪頭子還不希望我就此死掉。死亡被恐懼深深的保護著,它的旋律是怎樣我還不知道,但總覺得會和想像中的不同。
我的耳朵突然聽到一聲咯吱異響,睜眼一看,是百裏才,他正站在我麵前,幹淨漂亮的藍眼睛裏淚光閃爍,看起來卻很疲憊,似乎已尋了我一夜。我正想說點什麽,百裏才卻走到我身後解開了綁著我手的繩子,又一把將我背起,抽噎地說:“川哥,對不起……”
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說對不起,這件事和他並沒有什麽關係,即使有,那也隻和他的父親百裏熊有關。
百裏才的身體很軟,而且有股淡淡的清香,實在像女孩多過於男孩。一股莫名悸動從心中突然浮現,使我不由得慌起來,連忙壓下這異常的情緒。傳說中的精靈族,不管男女,全都長得美麗無比,魅力無邊,他們對人類有著巨大的吸引力,而且常常是致命的,不可抗拒的。而百裏才有精靈族一半的血統,自然魅力也很大,但我若是不小心對他產生了什麽奇怪的想法,那可就是悲劇了,男人與男人之間能有什麽好結果呢。
包……包袱……”我拿下巴指了指地上的包袱,一開口才知道我現在的狀態連說話都很艱難,舌頭像打了結,僵硬極了。
那個包袱裏並沒有多貴重的東西,土匪頭子打開看了兩眼就把它像垃圾似的隨手扔掉了。可是這個包袱對我卻有特別意義,衣物之類的倒是小事,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東西是包袱裏放著的西特老大送我的那本叫《論魔法師的自我修養》的書,它是我萬萬也不想弄丟的啊。
為我撿起包袱的是賀芝蘭,她匆匆走來,撿起包袱後躲到我身後,更為準確的說是躲到百裏才身後。
這時我才發現,那個坐在篝火旁的彪形大漢的脖子居然呈九十度扭曲到背後,他臉色鐵青,眼球凸出,青筋爆漲,舌頭不自然的伸出,顯然死得不能再死了。這樣慘無人道的手筆我即使不用想也知道是出自學長之手,剛才那聲咯吱異響恐怕就是學長扭脖子時發出的。
也難怪賀芝蘭逃離也似的要離開學長身旁,他實在像魔鬼多過人。
學長仍穿著那件沾滿狼血的白襯衫,眼白處布滿了血絲,看起來又猙獰又恐怖,他勉力做出一個笑容,說:“阿川學弟,你還好吧?”
這真是一句水得不能再水的廢話了好嗎?我這副模樣怎麽看都非常不好的好吧。不過,既然對象是奇葩學長,那也不能再作多大的要求了。
學長見我隻是盯著他看,就有些尷尬起來,他手足無措的摸了摸頭發,說:“對不住了阿川學弟,這事全怪我,都是我太大意了,如果我不去追那幾頭蠢狗,也不會給敵人趁虛而入的機會……”
學長看起來很像一個孩子,小孩子做錯事時,總是要被父母逼著進行檢討的,可他對我進行檢討卻又有什麽用?事情既然發生了,就成了既定事實,是改變不了的。而且,敵人這次是有備而來,事先召來了狼群,原計劃應該是等我們和狼群鬥個兩敗俱傷時再出來撿現成的。若是這個計劃成功了,我們的處境很可能更尷尬。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學長戰力高強,殺起狼群來比切西瓜也難不到哪兒去。隻是更大的變化,卻是學長在最後跑去追趕狼群的敗兵殘將,以至於我們三人輕易落入等待已久的敵人手中,雖然後來學長趕了回來,卻也沒能把我救回來。所以,我並不把責任怪在學長身上,要怪也隻怪土匪頭子這個混賬王八蛋。
我正想開口打斷學長這通連綿不絕的、誠誠肯肯的檢討時,一聲巨大的吼聲從洞中傳來。
二狗子,你在搞什麽?”
土匪頭子喊完這句話,帶著剩餘的四個小弟從洞穴中走出,然後他就見到了惡魔也似的學長,兩個人四隻眼睛一對上,場麵就一度冷了下來。我感覺土匪頭子也算是高手,畢竟他曾與學長間接的過過招,而且還能不落於下風。很多故事裏描寫的高手在過招之前總是要互相打量捧場的,果然,兩人默默的互看好幾眼。
第一個開口的是學長,我以為他要說:“你是高手?”這樣完全沒營養但在許多故事裏十分熱門的話語時,他卻露出了一副很疑惑的表情,說:“殘疾人?”
真不愧是學長,果然是能被稱得上奇葩的男人。
這句話在一瞬間把氣氛點燃,使得原本平靜的空氣中充滿了濃濃的火藥味。土匪頭子全身的肌肉爆漲了一圈,猙獰的青筋從黝黑的皮膚中一條條冒出,他用唯一但又強壯的左手拔出背後的斬馬刀,強壓著怒氣說道:“小子,你可別囂張,第五階力量固然難得,但你若是覺得沒有敵手,那就大錯特錯了。老實告訴你,我也是第五階武者,你要打贏我恐怕沒那麽容易,不如今天罷手,人你帶走,我那手下死了也就死了。如何?”
這番話說得很是委屈求全,連手下死了也不追究了,可以看出土匪頭子相當不願和學長交手。
但事與願違,學長低頭思了一會,便淡淡說道:“告訴我你的目的,我會讓你死得痛快些。”
草!”土匪頭子大吼一聲,怒不可遏地衝向學長,他手裏握著的斬馬大刀拖在地麵上發出巨大的金屬響聲,氣勢洶洶,雷霆萬鈞,一刀橫向砍向學長腰間,這一刀若是落實了,恐怕整個人都要給腰斬了。
學長仍淡然的站在原地,他兩手空空,連之前那把劍也沒拿出,真不知他要怎麽應對,我不由得替他捏了把汗。說時遲那時快,斬馬大刀眼看就要砍到時,學長飛起了一腳,重重踢在刀口上,把土匪頭子連同他的刀一起踢了回去。也不知學長穿著的拖鞋是不是鐵做的,那把斬馬大刀的刀口明明很鋒利,他居然直接拿腳踢了上去,而且踢完還一副完全沒事的模樣,實在是很了不起的拖鞋,搞得我也想買雙來穿穿。
土匪頭子落地後連忙掙紮著要爬起,結果吐了口血就躺下不動了。我不由得歎息起來,土匪頭子的氣勢做得很足,還說是同級數的呢,結果在學長手中一樣沒能撐過一招,真是看錯他了。
那四個彪形大漢一見老大倒下,大眼瞪起小眼,完了,就一起衝向學長,然後,也躺下不動了。我不由得歎息起來,這幾個彪形大漢連名字也沒有,在別的故事裏,一般都是一出場就要立馬死掉的炮灰級人物,活到現在也真是難為他們了……
學長向倒在地上的土匪頭子處走了過去,而這時,一個黑衣人突然現身在土匪頭子旁邊,正是我之前看到的那個被土匪頭子他們稱作祭司的陰森森的家夥。那個黑衣人也不說話,被詭異的血紅色麵具遮住的麵孔裏透出兩道冰冷至極的眼光,盯著學長直看。
學長緩下腳步,打量了黑衣人兩眼,冷冷說道:“閣下和這幾人是一夥的嗎?”
咯咯咯咯咯!”
黑衣人沒有回答,反而笑起來,這笑聲極其刺耳難聽,著實令人難以忍受,他笑了一會兒,突然停止發笑,一把抓住土匪頭子的手,遁入陰影中,又將土匪頭子往裏拖拽。
學長臉色大變,再不複那淡然模樣,連忙衝跑過去,想去抓住土匪頭子的腳,但卻是抓了個空。
我看到這時,身體實在支撐不住,就兩眼一抹黑,人事不知起來。
――
……想不想……”
想不想什麽?我連忙追問,卻總聽不到回應。
我似乎是處在一個完全昏暗的無邊無際的空間中,這個空間裏有草有樹,隻是沒有動物,也沒有太陽、月亮和星星,唯一能動的動物恐怕就隻有我了。和傳說中的地獄不太像,但我也不太確定自己是否活著。我走到一顆樹下,背靠著樹身稍作休息。
在這地方呆著幾乎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到底過去了多久完全不得而知。明明有身體,卻感受不到肚餓,也感受不到口渴,簡直像是幻覺一樣。而且,我總感覺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從遠遠的地方傳來,說道:“……想不想……”真是不懂,像幻覺又不像幻覺,說話也不說個清楚,隻說想不想誰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是想表達什麽啊!
我不由得有些氣,索性不管不顧,就想睡覺。結果發現,在這個地方,永遠也不會有睡覺這種東西,也永遠不會感覺到疲倦,真是見鬼了,唉,說不定我已經是鬼了……
未完待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