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七章 蒹葭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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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睿霖小心翼翼的執起那件紅花霓裳,生怕稍稍一用力眼前的幽色就會稍縱即逝。他展開那件折得方正的紅衫,那上麵曳柔的繁花即是在這樣陰霾的雨天中也是光華不靦。

    端睿霖抬起頭來睨了一眼沈洛雲,那眼眸中都是濃重的心殤。

    這…這是曼珠沙華…”端睿霖的語氣竟帶著一絲微哽。

    五王爺識得此花?”沈洛雲點了點頭回道。

    春天生球根,夏天生枝葉,秋天立花盞,冬天莖衰頹。因有著永遠無法相會的悲戀之意,所以也叫彼岸花。”端睿霖似合了合牙關,盡量抑製著什麽說道。

    永世不可相見。”沈洛雲眉眼一柔。相對這園落中的野薑花的寓意----將記憶永遠留在夏天,這彼岸花或更為悲憫。

    我過去聽人說過,此花是生長在三途河邊的接引之花。傳說花香擁有奇力,能喚起生前的記憶。”端睿霖沉眸。

    可步過彼岸就是忘川,忘川水,洗盡前世萬般思慮。”他似又輕笑道。

    王爺,憂思傷人。”沈洛雲看著滿麵沉痛的端睿霖,心中也是稍有不忍。

    這物件,真真是屬於她的,過去她曾和我說過在她故鄉有這樣的花。”端睿霖將那件紅衫輕輕捧著,像是捧著一芳幽魂。

    若是如此也是那它得到了歸處,或許王爺的故人此刻也是得了心安。”沈洛雲頷首點頭。

    心安?怎能心安,終是我負了她的依托。”端睿霖輕嗤一聲。

    沈洛雲沒有接話,此刻,或許端睿霖需要一個可以安靜傾聽的人。

    他似頓了頓,終是開口:“當年我初次見她,在我母妃的誕辰上,她是領舞,我還記得那是月華霓裳舞曲,我從未見過那樣的舞姿,就好像真真是從月亮下來的女子一般。”

    端睿霖不知為何此刻他想要將那個塵封已久的往事與眼前的這個女子言說,此刻他麵帶著優柔的笑,似是想起一件及其美好的事。

    那一年端睿霖隻有十六歲,得先王寵愛重視,其母親惠妃知書達理處事婉和。當時所有人都認為端睿霖會是未來的儲君,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可雖是如此,端睿霖或是席承了其母惠妃的秉性,對人也一向是親和,甚至沒有一點作為皇子的架子端著。在宮中沒有不喜歡他的人。

    她叫憶瑾,六歲就入了宮。我第一次見她那一天她隻有十四歲。”端睿霖似陷入回憶深處。

    當年端睿霖初見憶瑾就被她超高的舞藝吸引,後來宴席進行到一半時端睿霖覺得有些不勝酒力就到處四下走走醒醒酒,行到一處弊陋的院落聽聞到一陣吟詞,那是端睿霖極為喜歡的一個民間詞人所做,他循聲過去,隻見是先前在宴上獻藝的舞姬,她坐在那院落一處廊台上,晃動著赤著的腳,望著不遠處懸著的彎月很是靈透。

    仿若是感知身後有人,她轉過身去看見端睿霖,換做旁的女子在那樣的沉夜這樣人稀的地方見到一個生人怎麽也會受了驚,更何況這人是最得寵的皇子五王爺。

    可她卻不似如此,她端端的望著他,那如黑色琉璃一般的眼珠子提溜轉了轉,忽的就像綻開的海棠一樣笑了起來。就好像對一位時久未見的故人一般,沒有諂媚,沒有刻意,就是很自然的一笑。仿若一句好久不見,讓當時的端睿霖不禁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自然知道眼前人是誰,遂找到了鞋履穿上對著眼前的少年福身請安:“給五王爺請安。”

    可即便她知道他是誰,也不會如同那些旁人一樣戰戰兢兢或是虛麵違心。

    對於端睿霖來說,憶瑾是在他那些年華中唯一惹起漣漪的女子,他不顧一切的想要和她在一起,即便或許會因此失去夫君的寵愛信任,即便或許會因為他堂堂西朝皇子愛上一個舞姬而遭人詬病。

    他不在乎,麵對母妃惠妃的震怒他還是說了那句:“此生兒臣隻愛憶瑾一人。”

    放肆!”惠妃大怒,那塗著秀豔蔻丹的手狠狠拍在案上。

    你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惠妃警示著端睿霖。

    母妃!”端睿霖眸色堅定。

    當時威後剛被封了妃,先王對她亦是專寵,惠妃最後的一顆救命稻草就是眼前從小精心培育為了那儲君之位的五皇子,她的親兒。她不能就這樣因為一個卑賤的舞姬毀了這一切,毀了自己一生的心血與盼想。

    惠妃百般勸說不得其用,最後身旁的嬤嬤眼見端睿霖越陷越深,最後提出讓端睿霖與憶瑾徹底斷了的法子。

    心生間隙,勝過旁人萬言。

    惠妃還是不全然了解自己的親子,或許應該說,不了解情愛的影響力。

    她一手造就了憶瑾與端睿霖之間的誤會,讓端睿霖誤認為憶瑾是威後偷偷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人,想要通過自己讓端睿霖沉寂失寵。

    那日他們本約好一同賞月,可心生間隙的他沒有去赴約,尋了個處喝的酩酊大醉。

    惠妃命人找到他時端睿霖已不省人事,最終被帶回王府。

    待他醒來隻見沉著麵坐在一旁的惠妃:“霖兒,那女子千方百計想要陷害你我母子,你如今還不肯清醒麵世麽。”

    端睿霖當時或因打擊太大,可這個打擊偏偏脫出了惠妃的預料,她本以為端睿霖會因此記恨威後,便更要想早日登上儲君之位。

    可端睿霖卻從此一蹶不振終日沉寂以酒度日,就連後來惠妃安排他聯姻娶親,也是沒做任何反抗。

    他娶了她人,卻從未碰過那女子一次,

    他心中對她萬般念想,卻從未再去見過她一次。

    直至心愛之人鬱鬱而終,因此他似變了一個人,終日閉門不見任何人。先王為此大怒,覺得端睿霖為了一個女子就這般消沉,自然未能承此大業。

    再後來,後來儲君另立他人,母妃惠後失寵病逝,新妻出家,一切一切都似早已安排好的,隻不過他在數年間,配合著演了一場大戲。

    或許當時,他選擇相信憶瑾,那今日或就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