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半夏紅蓮君迎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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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後滿意點頭笑了笑,隨後放下手中的茶盞:“生未,哀家與你說的話你可是要好生記住了,你如今的一切,並非天命而是人為,你是個聰慧的人,不需要哀家再多次提言吧。”

    楚生未斂下眼眸,似沉思了一下,隨後回道:“威後的話生未一字也不會忘。”

    說完這句話,她再抬起頭,眼眸中的神色清冷篤定。

    “你記得住就好,記得住就好。”威後執起她沉在雙膝的手輕輕拍了拍。

    威後時常與楚生未灌輸著,伏宗光的死是因為嶽蕭熾,而他身旁的沈洛雲亦不是什麽簡單的女婦。

    楚生未在威後心裏是個擇善而從的人,但到底她常年都習慣活在自有的秉性與伏宗光的教言的矛盾之中,伏宗光死後,似乎這矛盾的對峙發生了變化,如今的楚生未再不是那超塵拔俗的伏楚甄了,她沒有辦法再規行矩步束身自好。仁心仁聞可不能與那沈洛雲成為對立,更不可能為伏宗光報仇。

    研桑心計,深藏不漏才是上佳的選擇。

    嶽府燈火通明,明日就是迎喜之禮,府裏麵的人都忙得暈頭轉向的。

    邢緋月站在南苑的高亭廊前,看著府裏麵的紅籠明耀,那些大紅喜字的燈籠在沉夜裏像是一盞盞紅月叫人看的癡了神。夜風挾帶著淡淡的晚香玉的香氣,讓人覺得喉間都是甜蜜的味道。

    邢緋月想起過去在古籍裏看到關於晚香玉的民事,傳說舊古時期有一擅笛的樂人,在一個月色夏夜,他倚樹吹笛,突然一片紫雲現於天際,一位柔美的的仙女自雲端翩然而下,仙女說她是月宮之人,是因嫦娥聽到他的笛聲覺得歡喜,便遣了仙女來索要曲譜。

    那樂人欣然贈送,嫦娥得到樂譜,命月宮中的樂師吹奏。很是歡欣。

    為了表示謝意,便又命令先前那位仙女下凡邀請樂人上月宮。但樂人留念人間萬象,他開言要求那仙女同他一同留在人間。仙女沒有答應他,僅拔下頭上的玉簪送給他做紀念,在拋給他之際,少年沒有接住,玉簪墜落地麵,可是怎麽找也找不到。結果玉簪變成了花,此花不僅在夜間散放香味,尤其是在皎潔的月光下,芳香最為濃鬱,是以晚香玉。那樂人永遠留在了人間,可他卻再也不吹笛,他心裏有了記掛,人們都以為他心之所想是那月宮裏的嫦娥,但其實,他衷情的是那小小的仙女。

    樂人一世都未曾娶妻,他所住的庭院裏每逢夏夜總是盛滿了晚香玉,他時常與旁人說,終有一日那仙女會回來的。

    可他等了一世,也再未見過那仙女。

    他臨終前對著明月低吟,此花本是仙侶簪,拋擲樂君為曾獲,皎月而墜成芳華,沉夜馨來是晚香。

    許多人看過這古傳都覺得有些淒涼,可邢緋月卻覺得是一種圓滿。

    無法一生一世一雙人,但樂人卻可以一生一世念終生。

    這樣漫長的情愫與思念最終沒有成為被人傳唱的佳話,畢竟這個塵世裏人們都喜歡看到所謂的團圓。

    邢緋月不禁笑了笑,如今她的心緒大抵是,把慘淡視作圓滿,不到終點,中間都是小團圓。

    所謂相守到白頭,最是人間不可求。

    夏至

    鹿角解;蟬始鳴;半夏生。

    今日是迎喜之禮,嶽蕭熾以這就要出發前往楚家迎妻。

    楚生未坐在妝鏡前,喜娘將她的發髻綰上,別上了簪花。

    “夫人生的真是美。”那喜娘將看著鏡中朱顏玉容的楚生未討好說道。

    楚生未笑了笑,麵上浮起淡淡的紅暈。

    紅蓋披上,她的眼前便是一片沉紅,她靜靜等著,直到聽到門外傳來喧雜的人生與鞭炮的炸響聲。

    “爵主來了,爵主來了。”一個婢子從外入來告知說道。

    身旁的喜婆開始說著吉祥話,將楚生未背起往外走去。

    因嶽蕭熾是爵位,遂不需入宮謝恩,待向長輩敬茶謝恩之後,

    楚生未就上了喜轎直返嶽府。

    一路上圍觀的人裏三層外三層的擠得不行。

    “哎,我聽說這楚家xiǎo jiě還是威後的義女,封了郡主。”

    “門當戶對啊,與爵主很是般配。”

    “聽說是個絕色美人啊。”

    “我倒聽說,說她不是楚大人的親生女兒啊。”

    “對對對,說是過去那伏宗光之女。”

    “你們不想要腦袋了,盡在這胡說。”

    “不過我覺得總要比那北玦藝姬來得好,畢竟是西朝人。”

    “是了是了,你看這陣仗,看來爵主對著楚家xiǎo jiě可是上心。”

    四周的議論聲此起彼伏,嶽蕭熾一臉肅冷,完全不像是迎喜之人。

    楚生未坐在喜轎之中,那喜氣的嗩呐聲震耳欲聾,她的一顆心放下了又提起。

    這嶽蕭熾,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楚生未沒見過嶽蕭熾幾次,猶記得之前宮宴她獻舞之時發現,在座的有一個麵色冷清的男子,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過她一眼。而是就自低頭飲酒。

    他的眉眼生的俊朗無雙,是女兒家喜歡的模樣。

    喜轎到了嶽府,門前已經候著許多人了。

    在嶽蕭熾踢開轎門之後,喜婆就將楚生未背下來,或是因為她手滑了,握在手裏的蘋果不慎滑落滾到地上。

    那喜婆一驚,但勝在反應快:“哎呀,蘋果落地,平安喜樂。”

    這新嫁的女子都會在手中握一個蘋果,寓意喜樂圓滿。

    楚生未微微蹙眉,此刻她耳畔傳來一聲低沉悅耳的聲音,手上一涼,一雙手將她柔荑撐開,將那落地的蘋果放回她手中:“這次可是要握緊了。”

    “哎呀,爵主可真是心疼夫人。”那喜娘說著好話。

    嶽蕭熾沒有作聲,便先往裏麵去了。

    是他

    這嶽蕭熾似沒有人們言傳的那樣沉冷無情。倒還像個暖心的人。

    楚生未咽了咽,隨後晃了晃頭,不行,她不能忘了威後說的話,也不能忘了伏家的苦仇。

    喜婆將楚生未背到喜廳之內放下,她遮著蓋頭看不清,隻能聽著喜婆的指示做。

    拜了天地,再擺了先輩牌位,之後便是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喜婆高聲一喊,眾人歡喜道賀。

    “給爵主、夫人道喜,祝願爵主夫人白頭偕老早得貴子。”那恭賀聲熱鬧得很,聽得楚生未腦袋嗡嗡作響。

    喜婆將她背去了主屋東苑喜房:“恭喜夫人賀喜夫人。”

    楚生未點點頭,她擺了擺手示意一旁的婢子菊枝給那喜婆打賞。

    菊枝從袖中取出一個錦袋遞給喜婆,那喜婆雙手接過笑得合不攏嘴。

    還真是沉甸甸的,不虧是大戶人家。

    那菊枝睨了一眼喜婆,示意她退下,隨後便輕聲在楚生未身旁說道:“夫人,婢子在外候著了。”

    這菊枝是威後賜給她的陪嫁婢子,為人精明得很。

    楚生未點了點頭,她嘴裏喊著糖塊不能開言。

    耳畔旁是不遠處喜廳傳來的樂曲聲,楚生未靜靜坐著。

    邢緋月坐在妝鏡前聽著屋外傳來的徹響樂聲,她在自己眉梢畫下最後一筆。

    鏡中人妝容精致,眼瞼上的嫣紅似盛開的絕麗,她朱唇輕啟,露出無雙的笑。

    她身上穿著金絲勾曼陀羅綻瓣輕紗紅衫,低開的衣襟露出心口柔凝。

    那紅紗極薄,她腕間的紅花若隱若現。邢緋月執起妝抬上的杯盞,將裏麵的酒水一飲而盡。

    一杯酒下腹後,她的麵色越加媚紅,而那腕間的紅花也越加妖嬈起來。

    雨檬在一旁欲言又止,她知道她要去哪裏。可又是何苦呢。

    邢緋月的發間沒有任何朱釵,隻是獨獨別了一支含苞欲放的紅蓮。

    今日府裏麵的蓮花開了,其中還有不少紅蓮,人們都說這是吉瑞之兆。

    “主子還是別去了吧。”雨檬微微擰眉。

    邢緋月要到喜廳去,說是要給嶽蕭熾道賀。

    她是這府裏麵的妻妾,如今迎了正妻入府,自然是要去恭賀一番的。

    邢緋月起身笑了笑,她的笑麵襯著發間的紅蓮,整個人顯得妖冶瑰麗。

    “這樣好的日子,怎能不去呢。”邢緋月輕聲說道。

    她理了理裙擺,那群裾上的曼陀羅似浸染了她的生命一般,在燭燈下熠出華光。

    這一身紅衫在今日這個時候可真是諷刺,畢竟這新娘不是她。

    於情於理這一身紅衫都是不甚穩妥的,她這樣做無疑不會讓人留下話柄說她有爭寵之嫌。

    若是惹惱了嶽蕭熾,想必又是要被責怪的。

    雨檬還是想阻著她去那喜廳,於是半天磨蹭也不去啟門。

    邢緋月看著她,半響說道:“雨檬,你愛過一個人麽?”

    或許她有過心愛的人,但怎會同邢緋月一般呢。

    這樣好的日子,自己愛了這樣多年的人娶妻,邢緋月怎能不去好好恭賀一番。

    雨檬看到她眼中的傷痛,這些日子以來在自己麵前的沈洛雲就像是一個精致的瓷娃娃,沒有溫度的瓷娃娃。

    但是這一刻,她眼中的傷痛證明了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自己所愛之人娶妻,她能做的出了一句恭喜卻再無其他。

    雨檬眼眸泛紅:“主子”

    邢緋月依是笑著,她推開門,看著天際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