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留你一個體麵。 ”威後示意將嬤嬤把那玉杯端到邢緋月麵前。

    邢緋月看著眼前的玉杯，自然知道裏麵是什麽東西，她福下身子：“妾身有一個請求。”

    “你說。”威後點頭。

    “妾身想要奏琴一曲獻給威後。”邢緋月欠下身子。

    威後笑了笑，這倒是個耐人尋味的請求。

    她意準了邢緋月，幾個婢子擺好了琴，邢緋月蜷聲坐下。

    嶽蕭熾手持兵符身著戎裝直接闖入政書房。

    之前好幾個侍衛試圖攔截都被他舉起的兵符止住了動作。

    按理他戎裝未卸腰間佩劍是絕對不允許入宮間君的，然他手舉著兵符，便是最大的通行。

    區金豐見他神色冷素怕是要出大事，即刻喚了宮禁軍前往政書房。

    這一調動禁軍自然不是小事，所以沒多久消息傳開了，說嶽蕭熾佩劍闖入政書房。

    嶽蕭熾見到坐在桌案前的端睿贇，即刻跪下身子雙手遞兵符：“君，臣下趕歸送還兵符。”

    那兵符是一對，一半是端睿贇的，一半是嶽蕭熾的，如今他雙雙奉。

    端睿贇微微眯起眼眸：“蕭熾，你這是何意？”

    “臣下不辱君依托，滅胡僵退北玦，如今功成便將兵符歸還。”嶽蕭熾眉宇沉冷。

    “你可知這樣佩劍闖入是死罪？”端睿贇鳳眉微挑。

    “臣不忠是死，君不信，亦是死。”嶽蕭熾抬起頭，他眼似有篤定。

    他知道端睿贇擔心的是什麽，也知道威後擔心的是什麽。

    如今他將自己手兵符一並交回，想要的也不過是保全邢緋月。

    “你這話本君不明白了，你是西朝的功臣，這賜賞你都來不及怎會疑心於你。”端睿贇其實並不知道威後將邢緋月喚入宮。

    “臣下願意將所有兵權交出，削棄爵位，隻望君念在臣為國爭榮不求犒賞讓臣辭去官位，帶吾妻歸隱。”

    嶽蕭熾如今要的隻有一個，那便是邢緋月。

    “你說的是邢緋月？”端睿贇有些驚訝。

    “是。”嶽蕭熾將她稱為自己的妻子。

    端睿贇笑了笑：“你冒死闖入便是為了這個？”

    他不明白，嶽蕭熾竟會為了一個女人這樣失了分寸，失了他多年維持的分寸。

    “是。”嶽蕭熾點頭。

    “我是想要除去過她，隻不過在我將兵符交由給你的那一刻後便打消了這個念頭。”端睿贇說了實話，在嶽蕭熾征戰之後，他心裏明白如果除去邢緋月，才會讓他真正的與自己反目。

    她活著，才是更好牽製住嶽蕭熾的一步棋。

    鳳儀殿內，琴聲幽幽，那琴聲似訴過往，也似遺下傾言。

    邢緋月麵色平靜，威後細細聽著她的琴聲像是憶想起自己的過去。

    她還是那樣一個平凡的女子，織布坊裏麵的年月和先帝初見時的模樣。

    她這一生，似乎到了最後真正快樂的時光便是在織布坊時，入了宮，雖然的了先帝的寵愛，但四下的陰詭讓她日夜都是懷揣著不安。

    她什麽時候開始變了，她自己也不知道。

    猶記得先帝崩世前說的那句話：“我的那個小姑娘，再也見不到了。”

    先帝大抵也是最懷念過去的她吧。

    而不是在自己眼前為了權勢不擇手段的威後。

    一曲琴音，叫人憶想萬千，這沈洛雲的琴藝精絕果不虛傳。

    威後的眼眸濕了，她輕輕歎息道：“登高台，縱煙雨迷蒙不見故人來。終是滿山佛桑花開敗。你這一曲，確叫人唏噓。”

    邢緋月撤手支起身：“清歡年歲最叫人憶，奈何帝王家，奈何帝王妻。”

    她心裏有恨，恨威後的疑心，恨這個世事。可又能如何，帝王之家誰不是想要保全穩妥，任何威脅但凡是星火苗頭都要滅了去。

    威後此時站起身，她緩緩的走到窗前看著屋外漸融的雪層。

    此刻將嬤嬤端著那玉杯候在一側。

    仿若過了許久，威後的聲音極輕：“你退下吧。”

    很多時候，人是這樣怪，一念生一念起不過須臾。

    威後忽然不想殺她了，能奏出這樣琴音的人必定有許多的故事，也有許多的淒楚。

    她老了，心狠不透了，也不想等有一日看見先帝時自己依是滿手血汙。

    將嬤嬤微微有些訝異，但她的心也寬了下來，威後終是看明白了。

    邢緋月是想要一搏，想要以琴音告心，因為當年自己獻舞時她是看到了威後曾有一瞬的眼柔。

    凡人都有溫暖的舊往，而那個舊往大多是可以製住許多萬劫深淵的一道光。

    她欠下身子：“威後萬壽，妾身願一生忠於西朝，忠於本心。”

    威後沒有回頭，春，要來了。

    邢緋月從屋裏出來，衾妃早急的如同熱鍋的螞蟻，嶽蕭熾佩劍闖入政書房的消息她剛得知，真要入去將邢緋月帶走。她知道嶽蕭熾是為何這般。

    看到邢緋月走出來衾妃即刻迎去：“那杯酒你喝了嗎？”衾妃已經急的要落下淚來。

    邢緋月搖了搖頭。

    衾妃心裏的大石放下，但又即刻牽起邢緋月：“快隨我去政書房，不然遲了。”

    邢緋月錯愕，但也跟著衾妃離開了鳳儀殿。

    一路衾妃氣喘籲籲的將嶽蕭熾闖入政書房一事告訴了邢緋月：“這爵主想來是擔心你的安危，這不直接不顧禮儀的闖入政書房了。”衾妃拉著她疾步走著。

    為了自己？邢緋月擰眉。他是知道自己被召入宮趕來的？

    兩人顧不得多言，急急忙忙到了政書房外，隻見門外已經圍著許多禁軍，還有暗部的人。

    邢緋月心一噔，那些人看到邢緋月想要攔住時衾妃便在其後開言：“讓她進去。”

    邢緋月步伐有些不穩，她屏著呼吸行到門外，看到嶽蕭熾跪在端睿贇身前。

    端睿贇看見邢緋月時眉宇稍稍有些疑色，看來這嶽蕭熾是知道邢緋月在宮裏，所以才會這般吧。

    “你的意思是，為了邢緋月你願意放棄所有，甚至是死？”端睿贇有意再問一遍。

    邢緋月聽到他的話心裏一驚，他們，知道自己是誰了？

    “是，臣下願意為她死。”嶽蕭熾不知道邢緋月在自己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