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零落喧囂故夢如星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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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端睿鶴來說,遠赴邊域不歸豐鄴或許是一種對自己的心事的逃避。

    受伏當日他身受重傷,身的血染透了襟前的那枚人麵剪畫。近身的兵從將他帶離到一處峽穀,但因為身後北玦追兵的緣故終離散。

    天光漸滅,他顫著手將懷的剪影取出細細端著。

    “月兒...”端睿鶴喃喃喚到。

    他抬頭望向西麵雲煙下的那顆參星,真是像極了她的眼眸。

    此生大抵是再也見不到了吧。端睿鶴勾唇淡淡笑了。

    他緊緊握拳攥著那剪畫,眼前浮現了許多虛渺的影像。

    她如玉的麵龐,素衫輕音紅衣絕舞,漫天漫地喧囂夢與塵。

    端睿鶴隻覺得身子越來越冷,像是墜入了無盡的虛空。

    “挽歌姐姐,你看這怎麽有個渾身是血的人。”一個小童背著藥簍子對著身後一聲白衣的挽歌說道。

    挽歌蹙眉躬身前探看,她手劃了一下,示意小童與她一起將那依在林叢裏的人扶起來。

    “這人怕是死了吧?”那小童聳了聳肩。

    他們所在的邊域藥峽之,時常會看到一些戰死的兵士。

    挽歌連連搖了搖頭,她不會說話,於是劃著告知小童眼前人還活著。

    “你呀,也不怕撿了個麻煩回去。”那小童年紀不大,但看樣子老練得很。

    挽歌是莊子裏的醫女,她不會說話也沒有親眷。

    好心的遊醫見她可憐,便收了做個女弟子跟著學一些醫理。

    兩個人將渾身是傷的男子帶回了莊子,因為連年戰事,莊子裏麵已經沒多少人了。挽歌將他帶回了自己的簡榭裏。

    聞訊趕來的遊衣楚先生見到躺在榻的人不禁皺眉:“挽歌,這人你認識?”

    挽歌正在準備草藥和絹布,隻是淡淡搖了搖頭。

    “挽歌姐姐是心好。”小童在一旁幫著手。

    “和你一樣,也是她撿回來的。”楚先生揶揄一句。

    “嘿,那我可不一樣,我撿回來時可不是這快沒命的樣子。”小童命叫同盞,是四年前挽歌在關外采藥時帶回來的。他的父母在往西朝去的路時被胡僵人劫殺了,隻剩他逃了出來。

    挽歌同情他,便帶回了莊子。

    “嗯...”床榻的人因為苦痛輕聲低哼。

    楚先生前診脈:“傷的還挺重。”

    他的身滿是刀劍之傷,顱後似也在滲血,應是墜馬之後摔到的。

    挽歌準備好藥草,手示意楚先生幫忙包紮,畢竟是個成年男子,她身為女子的多有不便。

    楚先生歎了歎,這人穿著的是西朝的服飾,看模樣應該也是個將軍之類的。

    “挽歌啊,我可不保證能救得活。”楚先生施了幾針,穩住了他的心脈,隨後再給他換下衣衫擦洗一番再包藥。

    挽歌搖了搖頭,再用手劃著:“你一定可以的。”

    她信任楚先生,他雖是個遊醫,但醫術了得。

    “我若有這樣大的本事,那也不會這麽些年了沒辦法讓你說話。”楚先生輕笑。

    挽歌聽了頓了下身子,隨後淡淡笑著,她的眼眸笑起來和彎月一樣好看溫潤。

    她其實還記得小時候,自己是會說話的,但因為家遭逢變故,全家人慘死在自己的麵前後似受了驚嚇,從那以後她便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戰事害了許多人,可許多人,都是想要好好活著的。像眼前人一樣,或許正有什麽人等著他回家。

    “咦?他手攥得可真緊。”那小童本來打算給床榻的人擦拭手掌,卻發現怎麽也掰不開他的手。

    最終和楚先生兩人合力掰開,發現在他掌有一枚已經被血糊了的東西。

    “像是個剪畫。”楚先生小心翼翼拿出來,那剪畫已經隻看得清輪廓,至於到底是個什麽,已經看不明了。

    他將那東西放在一旁,繼續施診,挽歌前拿起來細細端著。

    似是一個男子的輪廓,她抬眼看著床榻的人,應該是他的人麵剪畫。

    挽歌取出絹布將那物件細細擦拭,隨後再用幹淨的絹帛包起來。他這樣緊緊握著,應該對他是很重要的東西吧。

    “還是個俊公子呢,指不定治好了可以給我們挽歌姐姐做個夫君什麽的。”同盞將床榻那人麵的血汙拭去後笑說道。

    “你這小鬼頭,知道什麽是夫君嗎?”楚先生笑了笑。

    “我自然知道,是過日子的。”小童瞥了瞥嘴。

    此時挽歌睨了他一眼,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胡言。

    她側眸看去,床榻的人劍眉入鬢,高聳的鼻梁下是一張蒼白的薄唇,他的睫毛很長,像是羽翼一般輕輕顫著。

    當真是個生的好看的人。

    楚先生很快給他包紮好,隨後轉過身對挽歌說:“若是能熬過今夜,應當死不了。”

    他身的傷都未及要害,眼下大概是因為頭顱的傷以及失血過多造成的暈厥。

    挽歌點點頭,她守著藥爐子看著火候。

    “好了,我先去把入莊的路口檢查一下,別讓那些胡僵莽子發現了。”楚先生拭了拭手。

    近來邊域戰事吃緊,他們這莊子處於峽穀之,一般是不易被人找到的。隻是現在適逢冬日,原本茂盛的林子多少有些凋零,莊子裏麵的人擔心被胡僵人發現,所以都會在莊子入口遮樹枝。現在莊子裏剩下的人很少了,大家都擔心胡僵人來襲,所以很是小心。

    這一聲傷患的人應該是個西朝的軍領,那些胡僵莽子指不定會四處尋找他,這更是要小心了。

    “來時我把地的血漬都糊掉了,你放心吧。”同盞擦了擦鼻子。

    “算你還機靈。”楚先生笑了笑。

    連著好幾日過去了,挽歌帶回來的這個人還是沒有複醒,有時候像是發夢魘,時而會喃喃喚到似一個人名。

    挽歌一直照顧在身側,看著他緊蹙的眉頭不禁淺淺搖頭。

    他一定是有牽掛的人吧。

    正當她準備給他將臂腕的傷口換藥時,床榻的人眼皮顫了顫,隨後便緩緩睜開了眼。

    挽歌一看便劃著,可她一下又想起,他不是莊子裏的人,看不懂自己劃什麽。

    她連忙起身到屋外去尋同盞。

    “怎麽,俊公子醒了?”同盞問道。

    挽歌點點頭,示意他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