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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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包的課程比老家多了很多,除了語文算術外和大隊小學一樣,還有音樂、圖畫、體育、勞動。語文算術就不說了,音樂和圖畫是新課,還有課本,在小包眼裏,那不能稱之為課本,連後世學前班兒童隨便亂撕的彩色小冊子都不如。
圖畫課本就是二十頁單線條簡筆畫,最複雜的一頁是畫個少先隊隊旗圖案。音樂還有些深度,後麵有三張紙是介紹五線譜的,前麵十來頁是音樂知識初步和簡譜少兒歌曲,沒有插圖。
後世還有個思想品德課本當著勞動課本,現在直接沒有,勞動課就是走出校門,給軍烈屬或退休幹部工人收拾房間幹家務。
三年級下學期也有作文,基本都是三百字左右的短文。很多同學隻寫了四十字。
除了刮風下雨,每天上午九點半,是第二節課課後,這個課間休息時間有二十分鍾,也是全校師生大集合時間,全部站在操場上列隊,做廣播體操。小包同學不止一次地看見滿頭白的老校長站在教師那一隊,在伸臂抬腿,和學生一起鍛煉身體。
小包也看見小紀了,他在二年級四班,原來也在這個學校。小紀也是第一次現小包和他同校,當天中午放學,就在教學樓下麵等著。
一起走了五十米,還得分開,小包要趕快去食堂排隊,排第一名;小紀要回家吃飯,他老子老季工傷,瞎了一隻眼,在宿舍不用上班。小紀出生就沒了娘,老季也沒有再娶,小紀是老季一手養大。老季瞎了眼後,性格暴戾,抓住小紀就是大刑伺候,上皮帶都是輕的。他住二樓,最猛的一次,直接從窗戶扔了下去。可偏偏小紀就愛挑戰老季,屢錯屢犯,屢犯屢錯,所以就天天挨揍。小紀很聰明,長著個嬉皮笑臉,一天不挨打就皮癢癢。
前世裏,和小紀隻是認識,不到一年就分開了,小包回老家讀書,不知道小紀日後混得怎麽樣。這一次,小紀幾乎每天都在門口等著放學,很背背的感覺。
小包的班長叫王紅槐,個子較高,聽說小包是河南人,就開始唱歌:河南老鄉,吃饃喝湯,肚子撐得硬邦邦!反複地唱,小包很不爽。
小包的同桌叫阮罕屏,南方人,一個文文靜靜的小美女,拿著一把有機玻璃把的自動傘,有機玻璃亮晶晶的裏麵還有小花,從哪麵看都有不同花樣,據說是日本進口的,和小包的木把小油布雨傘高級得太多。他的父親是武鋼設計院的,高級知識分子,女兒當然是一個很矜持很傲嬌的小公主。
後座的同學一個叫何漢春,普通平常的小女孩,另一個叫趙國東,調皮的小男孩,二人都是本地人,工人子弟。前世裏,小包麵對同桌,很自卑,小烏鴉見到鳳凰鳥一般的感覺,但是那時哪有風情可論。這一世,還是覺得覺得阮罕屏長得很精致,比日本學生還鮮嫩,可以預見長大肯定是個絕世美女。在見到阮罕屏的圖畫作業後,小包心中的幼年女神形象徹底倒塌了。她把三個蘑菇畫成那啥了,一個圓柱畫得還形象,圓圓的大頭帽子畫小了,很叫人聯想翩翩的東西,還是三個。
入學一個月了,小包的作業平平淡淡。城市的作業本也會玩,作業本還分第幾課,把生字表印好開頭,隻寫五個田字格,後麵還有個括號,那是叫組詞的。老家裏的作業本五分錢一個,2o頁,隻有田字格,作業量是看老師心情安排的,通常一個字寫一篇,不組詞。
小包不知道這裏的作業本多少錢,那是和課本一起的,但對作業量很滿意,造句題也不用抄題,作業本和寒假作業差不多,寫字很少。
沒有考試,就沒有對比。題目和內容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終於,小包同學覺得不能再這樣了,太耽誤時間了,我不陪你玩了!
就在清明節前,學校突然給每個學生了兩本小冊子,就像後世那種白皮書一樣的小冊子,隻有一二十頁。一本是《反擊右傾翻案風》,一本是《論十大關係》。
眼看就要清明節了,小包知道,四五風潮的影響肯定波及學校,有事就要提前說。在一個周三,小包在老師下課時,尾隨侯老師到了辦公室。
辦公室裏,下課的老師有四五個,還有一些班長送一摞摞作業本。小包在門口喊了一聲:“報告!”
幾個老師看過來,侯老師也看見了小包,很驚奇,連忙招手叫小包進去。老師坐在靠背椅子上,小包站在辦公桌邊上,覺得辦公桌和自己的胸口一樣高。
侯老師一臉和藹,問:“包亞倫同學,你有什麽事嗎?”
小包同學努力使自己緊張,努力裝出緊張模樣:“老師,我想跳級!”
侯老師不淡定了。“跳級?”聲音有點大,幾個老師看過來。
想起小包的成績,侯老師問:“你確定學會了三年級全部課程,現在跳級就是四年級下期,四年級上期的課本你怎麽辦?”
“我想下學期上初中!現在跳到五年級下期吧!”小包語出驚人,幾個老師圍過來。
看了一眼牆上的鍾表,侯老師說:“你先去教室,我要報告校長。”
校長的回話沒有等到,就到了清明節,江城依舊霧蒙蒙地。
清明節前一天下午,小包四點一放學,就冒著細雨早早跑到建七商店門前的公交站牌旁,那裏有一個老頭蹲坐著,麵前一個竹籃,上麵蓋著一塊布,竹籃裏是醃製的雪裏蕻。見公交車到站,人流增多,老頭就低聲叫賣一聲:醃雪裏蕻,兩毛錢一把!
一個白衣藍褲的警服下了車,五十歲左右的白大蓋帽警察,大怒,這裏不允許投機倒把,立馬上前,阻止老人繼續叫賣,提起老人的籃子,還把蓋布扔還老人,喊著周圍的路人:都來拿!都來拿!老人無聲地坐在水吉吉的地上,很無助。
小包同學立即上前,撇著還不熟練的漢口話,大叫:“警察叔叔,還給我爺爺!他要賣些錢,明天給周總理買個花圈。”
白衣警察愣住了,周圍的人也像是誰使了定身法,時間在那一刻像似靜止一般。警察先回過神來,轉身把竹籃放下,立正,向老頭敬了個軍禮,又在衣兜裏摸出五毛錢來,放在竹籃裏,看了周圍的人群一眼,轉身走了。
圍觀的人和伸手拿菜的人動了,有的把菜還回竹籃,有的掏出三毛五毛,小包看見有人沒有買菜,也放了錢。自從小包說出那個名字,沒有人說話,語言是多餘的,空氣中流動著一份凝重。
老頭問小包:“你叫什麽名字?那個學校的?幾年級?”
小包同學很臭屁地說:“萍水相逢,何必相識?有緣會再見的!”轉身走了。
老人很好奇地看著小包背影拐彎進了宿舍樓那條路,也走了。
和平飯店位於青山商場西邊,大門朝北,對麵就是武鋼大學,長長的水泥圍牆外麵,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就一直貼滿無數大字報。開始小包經過這裏時沒有注意,四五清明節那天,突然就有大量人圍觀,雨傘相碰,沒有人火,麵色沉重,點頭一下互讓位置,再看下一張。
小包也在現場,下午上課的那一周,他是不用去廠裏的,時間趕不及。天色不晴朗,無法判斷到沒到飯點,所以就經常問路人或熟人:叔叔!幾點了?遇到有手表的人,很高興有顯擺的機會,高高揚起手臂,看一眼說:十點一刻。還不說可,說凱!遇到沒有手表的人就不好了,人家以為是笑話他,就惱怒地說,小崽子!一邊玩去!
手表!在這個時代是個高檔奢侈品,不說羅馬表要外匯了,那得到友誼商店才有,亨利表行也有,大多數二手貨。上海牌鑽石牌寶石花牌男表一般都是13o元以上,一般青工得半年省吃省喝大積攢這筆錢。分配來的青工一般都是3o塊多點,像包爸這樣的四級工人才5o塊4毛。說遠了。
下午上課的那一周,小包上午無論到哪裏晃蕩,書包一直都在挎著,問了時間,立馬就往四食堂跑,就這樣,還是有餓著的時候,但他也不說,跑遠了,誤了飯點,肯定有懲罰。
再說小包看大字報,清明節前後的大字報很有看頭,有的激昂熱血,有的叫人低頭沉思。人們擔憂國家將何去何從,前途迷霧蒙蒙。隻有沒心沒肺的小包,這個先知者知道之後的展,但又不能說出來,表情怪異,既有焦急的期待,又有希望的笑顏。小包把一些激情四溢的文字回家記在獲獎的那個本子上,等待日後觀看。
到了六號,天京廣場的事傳到江城,廣場事件被定性為反革命事件,江城的火藥桶也爆了。小包從大字報上6續抄回一些詩詞。其中就有那個廣場轉載來的“揚眉劍出銷”。
清明節過後,天氣漸漸晴朗,街麵上開始戒嚴,滿載穿著軍裝戴著紅袖章的年輕人一輛一輛奔馳著。不知道又要衝擊誰?侯老師也在班級裏告訴他家,放學直接回家,不要在街上逗留。
小包的筆記本就是那五個獎勵的作業本。不同以往的作業本,這是牛皮紙5o頁的加厚筆記本,封麵上印的就是筆記本,內頁也是厚紙。
小包在上麵畫著許多誰也看不懂的線條符號,夾雜著字母、圖形、有的地方還畫個小動物簡筆畫。包爸見過這個本子,以為是小孩子的玩意兒,沒有多管。
這一周的周四,侯老師對小包說:跳級的事跟校長說了,校長說就不另外出題考試你了,等下周中段考試時,你直接做五年級的題目,過關了就跳級,不能過關,還繼續在三年級慢慢上課吧!小包這才放下焦急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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