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脫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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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剔透的、淺綠色的、如同鏡子一般的牆麵上漸漸顯露出一條紅色細線,越來越長,並漸漸地向下滲漏。仿佛是有人對著渾然一體的牆麵砍了一刀,讓它流出鮮血一般。

    紅色的液體集中在一條線上,越流越多,很快便淌到了地上,沾濕了湊近它的男人的腳,並鑽入他們的鞋底。

    猛然之間,似乎有什麽擊中了兩個英俊男人的心,令這脆弱的器官莫名其妙的收緊。

    不知道為什麽,不明白怎麽了,隻是抽搐……還有無端地刺痛……

    “這…是怎麽回事?”

    仿佛忘記了炸彈的事,許久之後蔣興龍才從幹澀的喉間擠出這麽一句話。

    “……”

    羅意凡修長的手指觸上牆麵,立刻有紅色液體沿著他的手淌到手腕上。

    “是血,為什麽這裏會滲出血來?”

    “難道說…後麵有隔層?有什麽人在裏麵被殺了?!”蔣興龍的語氣急切。

    沒有回話,羅意凡的手仔細地、一點一點地沿著滲出鮮血的地方摸過去。

    兩、三分鍾之後,羅意凡才開口:“雖然很不明顯,但這裏確實存在著縫隙,而且假設裏麵確實有人被殺了,鮮血能在凝固之前滲過這麽細小的縫隙,說明牆壁很薄。”

    手仍然在沿著直線滑動,羅意凡緊鎖雙眉,邊思考著邊說:“長度大概有三片牆壁左右,你看,從這裏到這裏。”手指比劃著給蔣興龍看。

    “占了三片綠色牆壁,大約有一米八左右,”蔣興龍邊用手掌測量邊說,因為職業關係,他經常接觸裝修公司,所以對長短高低目測很準。

    蔣興龍繼續說:“離地的話…有六十到八十公分左右。不像是個可以站人的隔間啊,倒像是個……”

    “什麽?”羅意凡問,但頭沒有轉過來,仍然死死地睜著牆壁。

    “倒像是個長方形xiāng zǐ,看高低尺寸跟…棺材差不多。”

    “棺材?!”羅意凡的手猛然一陣抽搐,但他忍住了,沒有讓蔣興龍知道。

    ‘呼—’呼出一口氣,羅意凡繼續說:“如果真的是隔間,無論大小如何,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要怎麽打開它,說不定它後麵就是逃出去的路。”

    “那就困難了,”蔣興龍說:“這麵牆壁十分光滑,上麵不要說把手,連個凹坑都沒有,就算可以打開,靠我們徒手也是萬萬不可能的,除非找到什麽暗扣或開關一類的東西,就像剛才天花板上的那個一樣。”

    “暗扣或……開關嗎?”羅意凡輕聲重複著蔣興龍的話,站起身來,環顧整個牆麵——

    目光所及之外都是一片光滑,確實連一個凹坑也沒有。

    十多秒之後,羅意凡重新蹲下身體,對看著他的蔣興龍說:“時間已經來不及再把整個密室都搜索一遍了,要不我們砸破這透明牆麵,看看裏麵再說。”

    “現在也隻有這樣了。”蔣興龍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表,才想起自己根本就沒有帶手表。

    他瞥了一眼邊上的羅意凡,羅意凡的襯衫袖子挽到胳膊上,手腕上也沒有手表。

    拿定了主意,羅意凡站起來狠狠一腳踢向牆壁下半部血滲出來的地方,瞬間碎裂聲響起,牆壁上以腳跟為中心碎了一個大口子。

    如法炮製,蔣興龍也站了起來,和羅意凡一起踢向透出淺綠色的牆壁。在沒有任何可以手拿的工具的情況下,使用皮鞋堅硬的鞋跟是個不錯的選擇。

    畢竟是兩個大男人,再怎麽累,對付這一點牆壁還是綽綽有餘的,何況還是這麽一麵易碎的牆壁。

    幾分鍾之後,地上就落滿了碎片。這些碎片是淺綠色的,與地上紅色的鮮血形成鮮明對比。

    兩個男rén miàn對的北牆下半部分幾乎都被打碎了,上半部分也是裂痕交錯。

    在失去牆麵的地方,白色的底板上赫然出現了三條黑色的縫隙,鮮血還在從裏麵滲出來,很快又染濕了失去牆麵的白色底板。

    一長兩短的縫隙組成了一個大約長一米八左右、高六十公分左右的長方形,與地麵緊緊相連,仿佛是一個按在牆上的大抽屜。

    “你說得沒有錯,這裏麵的顏色果然不是用燈光反射的,而是塗上去的真顏色。”蔣興龍說。“我在想,牆壁的奧秘並不是要我們找出顏色的規律,而是分辨顏色的真假,對不對?”

    “應該沒有錯,如果不是這血滲出來,恐怕我們還想不到這一點,甚至都沒有辦法及時逃離。可以這樣說,如果這裏真是出口,那麽我們的命就是這血的主人救的。”

    羅意凡一邊說,一邊又一次猛力踢向牆壁,這一腳正中“大抽屜”的中心點。

    “哢啦啦——”

    剛才牆壁內發出的聲音又再次響起,而且接連不斷的響著。

    縮在牆壁裏的“大抽屜”突然動了幾下,然後一下子向外彈射出來,同時帶出星星點點的血肉,濺到了羅意凡和蔣興龍的身上、手上和臉上。

    兩個男人同時倒退以避開撞擊,當他們再次站定,凝神往打開的“大抽屜”裏麵一看——

    凶手的殘忍再一次打破了他們的底線,他們感到自己如同身處北級冰原般寒冷。

    打開的如同“棺材”一樣的空間裏,到處噴濺著鮮血,兩具屍體緊貼著躺在一起。

    壓在底下的明顯是一具女屍,混身一絲不掛,臉上身上布滿了無數的傷口,五官全部被砍爛了,根本看不出真麵目來。而且應該已經死了很久了。

    在女屍的胸部以下,蜷著一具側躺的屍體,這具屍體的臉仿佛被最強壯的拳擊手爆打過一樣,到處都是青腫,一個眼睛血已經幹涸,應該是瞎了,另一個眼睛也腫得像饅頭一樣,嘴裏滿是鮮血,還在向外湧出,看來是剛死不久。

    上麵這具屍體穿著衣服,但已經十分破爛而且被血染透,隻能隱約看到屍體敞開的薄外套裏穿的是件高領毛衣。會在5月份的初夏穿這種高領毛衣的人實屬少見。

    這不禁令蔣興龍想起了某個人……,渾身猛地一激靈。

    這具屍身看上去骨骼偏小,而且似乎短了一截,羅意凡和蔣興龍向屍體的腿部望去,隻看了一眼,兩個男人就無法再看下去了——凶手的殘忍令人發指,屍體的雙腳被齊膝砍斷,鮮血淋漓,傷口周圍的肉還在條件反射般的輕微抽搐著,仿佛還具有生命一般。

    兩個人忍著恐懼和惡心向兩具屍體靠近,希望可以看淸隔層後麵是否有通路。

    為了不擋住目光,兩人伸手將上麵屍身翻過去,麵朝上。

    突然——

    一股香草的味道混合著血腥味傳入羅意凡的鼻子裏,使他的動作瞬間停滯。

    “你怎麽了?快點吧!”蔣興龍催促。

    可是沒有回答,羅意凡像癡呆了一樣低頭看著屍體血肉模糊的臉,手指顫抖著向屍體的頸部伸去。

    蔣興龍還想開口,但是羅意凡接下來的動作嚇了他一跳,他驚訝地盯著羅意凡的側臉。

    羅意凡雙手迅速插入瘦小屍體的領口裏,粗暴地扯大毛衣領子,在裏麵亂摸。

    僅僅一、兩秒種之後,羅意凡的手又停下了,但沒有抽出來,仿佛觸到了什麽東西又不敢把它拿出來一樣。

    領口裏的手很明顯地抖動著,漸漸地胳膊也開始顫抖,然後是整個人,羅意凡此刻在蔣興龍麵前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你到底怎麽了?!!”一股危機感衝上蔣興龍的頭頂,他用手抓住羅意凡的肩膀使勁搖晃著他,希望他趕緊回神,告訴他發生了什麽。

    還是沒有回答,羅意凡把拳頭捏得咯咯直響,突然之間瘋狂地撲到屍體身上把這具分不清男女的、血肉模糊的屍身用力抱入懷中,嘴裏發出如野獸般地咆哮聲。眼淚瘋狂落下融入身下人的血河裏。

    而他受傷的右手此時已從屍體領口中抽出,蔣興龍這才看見他手裏捏的東西——是一個金鑲玉的、兔子形的掛墜,很大,兔子腳的部分從手掌中露出來,墜鏈已經被羅意凡扯斷了。

    羅意凡的手捏得很緊很緊,緊到掛墜的邊角都紮入了肉裏,血不停地從他手掌邊緣撕開的傷口裏淌下來。

    蔣興龍趕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使勁掰開他的手把掛墜搶下來。

    “你瘋了嗎?這樣手會廢掉的!這具屍體到底是誰?!!”蔣興龍對著羅意凡怒吼。

    哽咽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羅意凡的表情極度痛苦扭曲,眼神淩亂,看上去就似變了一個人。

    瞬間,蔣興龍明白了,隻有一個人可以讓羅意凡變成這樣。自己了解羅意凡就像羅意凡了解自己一樣,他不該問的,也不用問。

    ‘不行,不能讓他失去希望,要不什麽都完了。’

    蔣興龍想法和行動幾乎是同步的,他奮力扯過羅意凡的身體,把屍身從他懷裏扒下來,然後,蔣興龍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也是這個舉動日後讓羅意凡感激了他一生。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了羅意凡英俊的臉上。

    這一巴掌蔣興龍用足了全身的力氣,羅意凡臉上立刻出現了五條紅杠,嘴角淌下一絲血紅。

    似乎一瞬間,羅意凡丟失的心魄回轉了體內,他呆在原地閉上了眼睛,抽氣聲如同shēn yín,聽得出他的心裏有多痛。

    蔣興龍指著屍體開口說:“屍體的臉都毀成這樣了,你憑什麽確定是那個人?啊?!”

    “現在我們的處境這麽危險,我請你控製一下自己,不要這麽武斷好不好?!你想大家都死在這裏嗎?!!”

    “不……我不會認錯的……”羅意凡終於開口,語氣中隻有絕望,他的手顫抖地指著蔣興龍手裏的掛墜說:“這是我送的,我們的定情信物……”

    “還有……香草味,隻有——才喜歡,——的每一件毛衣上都會有這個味道……”「注:‘——’代表略去的人名,作品中以‘——’為代號略去的人名,以後都會有所說明和解釋。」

    羅意凡仰起頭來,似乎在回味過去。

    看著羅意凡痛苦的臉,蔣興龍內心也很為他難過。他知道此刻羅意凡已經什麽都不在乎了,就算炸彈立刻爆炸,他也不會有分毫在意。

    現在要讓羅意凡重拾鬥誌隻有一個唯一的辦法了……

    蔣興龍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對羅意凡怒吼:“就算這具屍體是——,你就可以這樣放棄嗎?!——那麽愛你,明明可以置身事外的,卻一定要幫助你!——死了也是為你而死的!!你現在放棄對得起——嗎?!!”

    “你們編的那些破理由根本沒有人會相信,我早就知道你們是什麽關係,你們事事處處都在互相維護,就算到了現在我也知道你和我合作不過是隻為救一個人,你根本就不在乎其他人的命!”

    “雖然我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沒有資格批評你,但是,”蔣興龍頹然地垂下雙臂,降低了聲音說:“如果我們兩個再不振作,真的就一個人也活不了了。還有陸繪美,她對你的愛有多深人人都看得出來!你就這麽不在乎她的死活嗎?”

    說到這裏,蔣興龍自己的雙眼也濕潤了,他抹了一把眼睛,繼續說:

    “羅意凡,你有很好的推理能力,遠勝於我,我請求你,不要在這個時候放棄。雖然我並不相信——真的死了,但就算是你說對了,我們也不能就此放棄!”

    “一個小時就快要過去了,我們必須保持冷靜,才有可能活著出去。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今天凶手殺得隻剩下我們兩個人,或者隻剩下你一人,你怎麽辦?去殉情嗎?你不覺得這正中凶手的下懷嗎?”

    “如果是我,就算救不了心愛之人,也要報了仇再去死,你這樣就不行了,不覺得丟人嗎?”

    蔣興龍的話字字如針,一下一下地戳進羅意凡的心裏。羅意凡臉色蒼白如紙,閉著眼睛咬著牙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

    ‘是啊,雖然從小到大,自己對ài rén的直覺一直沒有錯過,但這次萬一錯了呢?蔣興龍說得對,就算這次的預感又對了,那麽也要先報了仇再說。自己這條命要交待也要在凶手之後。’

    打定主意,羅意凡睜開眼睛,雖然臉色依舊,但是情緒明顯冷靜了不少。

    他穩住身體,輕輕放下懷中的屍體,看了又看,把屍體可怕的臉深深地篆刻在心裏。

    然後從蔣興龍手裏拿過掛墜,默默地放入胸口的口袋裏。

    蔣興龍看到在羅意凡止住了眼淚的眼睛裏有什麽正在快速變化著,他知道那是仇恨。這也是唯一可以讓羅意凡重新成為‘勇士’的因素。

    頓了頓,羅意凡才開口說話,但聲音更加嘶啞低沉了:“你說得很對,凶手不能逍遙法外,死了這麽多人,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還有……對不住,我失態了……”

    “沒事,”蔣興龍搖搖頭,說:“我們是一樣的,所以不用說報歉,還是趕緊想辦法脫困吧。”

    “這個已經不用擔心了。”羅意凡的眼睛看著某一個方向說……

    那麽,那個讓羅意凡如此瘋狂的死者到底是誰?

    羅意凡看著的方向有什麽?為什麽說已經不用擔心了?

    羅意凡的仇恨又會讓凶手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這一切一切之間的聯係到底是什麽呢?

    錯位的連環shā rén事件,錯位的愛,錯位的人,從現在開始一切都將錯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