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五章老化妝師的計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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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右,這具屍體應該是被一刀致命的吧?”年語拿著隻拍下女屍臉部的zhào piàn問莫海右。
“嗯,老師您為什麽會這麽認為?”莫海右反問。
此刻兩個人坐在一張靠窗的桃花芯木桌子兩頭,莫海右手裏端著茶杯,而年語正在研究神秘女屍的zhào piàn。
對於女屍大致的情況,莫海右的敘述並不完整,要判斷女屍更精確的容貌和氣質,這些顯然是不夠的。所以年語還在不斷提問中。
“因為她臉上的表情。”年語呡了一口茶水淡定地說。
他這話讓莫海右來了興致,故意反駁老師說:“老師,我覺得無法用表情來判斷,因為第一,她臉上完全被刀口覆蓋了,皮膚的顏色、口鼻眼的形狀,臉部輪廓甚至是眉骨、鼻骨都已經斷裂,如何能看出表情?第二,就算您可以看到表情,屍體的致命傷並非在臉上,恐怕無法通過殘缺的表情來判斷是否是一刀致命吧!”
年語瞥了一樣莫海右始終沒有改變的表情,在心中輕歎一聲:明明是個很愛玩的小子,非要裝得這麽冷酷,不知道調侃老頭會被打臉嗎!”
不過想歸這麽想,年語也同樣不會將自己的心跡露在表麵上,他說:“你還記得我曾經教過你嗎?要將一張完全huǐ róng的臉部恢複到原來一模一樣確實不可能,但是,我們可以根據傷口的特征和形狀來判斷人臉部每一處細節和五官的位置。”
“是的。”
“你看她臉部的傷口邊緣,全部都沒有向外側翻卷,就證明這些傷口是死後加上去的。而且肌理之間太過於幹淨了,連一絲凝結的血跡都沒有,甚至傷及骨頭的地方也沒有任何血跡,這說明這個女人是死後很久才被加上這些傷口的。那麽,這樣的傷口基本不會變形。”
“這就像你在一條死去的魚身上劃出刀口,魚本身肌肉已經不會因為疼痛而收縮,傷口也就不會產生變形,除非你把魚放到火上去烤是一個道理。”
“可是老師,還有一個問題,現在是初夏,屍體死後超過三天以上,就會因為腐爛產生綠斑,時間再長的話會浮腫甚至巨大化,這具屍體已經死亡半個月以上了,雖然凶手將她置於福爾馬林溶液中,表麵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是沒有浸透到福爾馬林溶液的內髒部分已經完全腐爛,我在驗屍的時候,發現內髒沒有一件是完好的,幾乎都已經化成膿水了。”
“然後呢?”年語裝作若無其事繼續提問,但是心中已經在醞釀著某些事情該怎麽跟莫海右開口。
“這具屍體並非一直浸泡在福爾馬林溶液中,他的傷口確實是死後很久才加上去的,這一點您說得很對,但是在我們發現她的三天以前,她就被從防腐劑中拿出來了,而且一直拋屍在那棟屋子的密室裏麵,傷口也是那個時候加上去的。在這三天,具體來說應該是二天三夜的時間裏麵,屍體一直在密閉的空間裏麵,根本無法保證不產生變化。您又怎麽判斷傷口不會變形呢?”莫海右問。
“在放進羅雀屋之前屍體是不是一直浸泡在福爾馬林溶液中,而且是細菌無法侵入的密閉狀態呢?”
“是的,當時放在一間出租屋的牆壁後麵,屍體被凶手用密封袋封在了福爾馬林溶液中,再套上一層麻袋。說來也湊巧,掩蓋屍體的出租屋牆壁與小區垃圾中轉站的後牆緊靠在一起,中間隻有一人之隔,正好可以卡住裝屍體的袋子,而且,垃圾中轉站的屋簷完全擋住了雨水,所以屍體運上山之前被保存得很好。
“凶手隱藏屍體的時候袋子有沒有無意間弄破?我是說很小的不容易被發現的破損。”
“有,不過我們隻找到了外層的麻袋碎片,內層的密封袋沒有找到。但是,我們發現麻袋和牆壁夾層之間有濃重的福爾馬林味道,因此推斷內層密封袋應該也有小小的破損,導致福爾馬林溶液揮發出來。”
“難道就不可能是凶手故意在麻袋與密封袋之間也噴灑了福爾馬林溶液嗎?”
“不可能,牆壁夾層中的福爾馬林溶液味道非常濃,您知道,房屋與房屋之間再怎麽狹小的空間都不可能是完全密閉的如果隻是噴灑在袋子外側,近半個月的時間,福爾馬林溶液早就揮發幹淨了。所以一定是裏層的密封袋也破損了,而口子非常小,可能隻是磨損了一點點,福爾馬林溶液不停揮發出來並囤積在兩層袋子之間,才會有那麽濃的味道。”
“這樣說來,你們可以肯定屍體在運到山之前,至少體外一直處於完全防腐的狀態中嘍。”
“是的。”
“那麽羅雀屋中呢?密室是一個什麽狀態?”
“空氣完全不流通。”
簡單的一句話完全迎合年語的心意,他不需要再問下去了,直接就開始敘述自己的想法。
“那麽,我老頭子總結幾點,你看對不對。第一,屍體長時間完全浸泡在福爾馬林溶液之中,溶液已經滲入皮下組織,所以在離開防腐液一段時間之後,表皮層、真皮層包括脂肪層還能保持不腐爛。”
“第二,屍體帶上山之後,很快就被投入到密室中,間隔時間不會超過12個小時,所以在屍體外殼還沒有來得及腐爛的時候,就進入了一個完全真空的狀態,細菌無法滋生,等於是又處於保鮮狀態中了。”
“第三,屍體的內髒沒有浸透到福爾馬林溶液,而且本身人死亡的時候,體內就還存留有一部分空氣。所以屍體在上山之前還處於防腐狀態中的時候,內髒就開始慢慢被腐蝕了,但是速度很慢,因為沒有外界的空氣輔助,細菌滋長自然也會放緩。上山之後,有一段時間在戶外,導致屍體身體內部蓄足空氣,內髒器官加速腐爛,就算是進入了密室,也無法阻止進一步腐化。”
“老師,說得太好了,您已經完全可以勝任半個法醫了。”莫海右表示讚揚,不過半個法醫四個字讓年語有點不爽,斜眼看著他。
“那還有半個呢?”
放下茶杯,莫海右看了看表,時間已經是5月8日下午三點多,他一邊回答年語的話,一邊揣度老師要什麽時候告訴自己真話。
“還有半個就是國內最好的容貌修複大師。”
“那你的意思是我當法醫或者容貌修複師都隻是半吊子嘍?”年語刻意回避正題。
“老師,您還是直接告訴我,我對這具女屍麵部的複原究竟差了哪裏吧!時間不容許我們再拖延了,多等待一秒,羅意凡就會多一分危險。”莫海右說出了心中所想,冷靜銳利的眼眸直盯著自己的老師年語。
“他很聰明……”
“但是販毒份子是窮凶極惡的。”
“他……好吧,我也就不瞞你了,事實上老頭子我也一直在擔心oy,不過,我聲明啊!不是像你那樣的擔心,我隻是擔心自己會斷了養老錢所以才沒有遵守oy的安排,你之後可不能出賣我老頭子,知道沒有!”
年語的解釋讓莫海右覺得他這個老師真的是越老越像孩子了。不和老師計較,莫海右說:“您趕緊說說正題吧。”
“好吧,”年語清了清嗓子,接上話頭:“我剛才就說了,可以根據傷口的特征和形狀來判斷人臉部每一處細節和五官的位置,這一點我想你沒有忘記,從你還原的女屍臉部就可以看出來,但是你忽略了女屍的心情,也就是我所說的表情的含義。”
“既然已經證明了女屍外表並沒有因為腐爛而變形,那麽我們就可以將她定性為至少保持了80以上的原始體態。在這個基礎上,你對女屍臉部的還原基本是到位的,但是,你不善於感性思維,尤其是對女人內心的揣度。”
“這個女人雖然眼珠都已經沒有了,但是從她眼眶上的傷口形狀可以看出,她死的時候是處於一種很平靜的狀態,甚至有些微微的笑意。這一點,你還原的女子臉部也可以看出來,為什麽一個人被殺之前還會如此平靜,你想過沒有?”
“那是因為她並不認為凶手會殺她。”
“還有呢?”
“她可能和凶手是朋友。”
“還有。”
“……”
“所以說嘛,老頭子我總是催你快點交一個女朋友還是對的嘛!”年語一臉慈祥地說:“她這不完全是平靜的表情,是一種被對方表白時的羞澀表情,你把它當作平靜毫無波瀾的表情來處理的話,還原出來的臉部自然會感覺有一些違和。”
“您為何會認為這具女屍的表情是羞澀呢?”莫海右還是不太明白。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老頭子我先要否定你剛才的一個說法,這個女人絕不可能與凶手是朋友。因為如果是朋友或者認識很久的話,她絕不可能是這種表情,而會表現得更加放鬆,更加隨意。”
“你自己看這張還原zhào piàn上的臉部,除去平靜的部分,有沒有感覺到一種似有若無的緊張感?這說明女人與凶手之前並不認識,同時這個女人的性格應該是靦腆和內向的。我換一種說法,海右你對於感情問題上的態度其實和這個女人差不多,隻是你們處理方式不一樣而已。”
“現在你把自己代入當事人的角色,我來問你幾個問題,你不要思考,告訴我第一時間想到的dá àn就可以了。”
“……好吧。”莫海右想了想,還是做出了肯定的答複。
“好,那我們就開始。第一個問題,如果你遇到一個完全陌生,沒有見過麵的人約你出去表白,你會去嗎?”
“不會。”
“第二,如果他追求了你一段時間,事無巨細,樣樣周到,然後再約你出去表白,你會去嗎?”
“……我想不會。”
“第三,如果他隱瞞自己的身份,一直關注著你,又或者連自己的容貌也沒有讓你看見,隻是一直圍繞著你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一段時間之後,你發現你周圍似乎有一個神秘人出沒,卻無法掌握他的動向,你會怎麽做?”
“想辦法驅逐他。”
“好,當你想了辦法驅逐他的時候,卻突然在行動之前收到表白的信件和禮物,在這個問題上,你必須把自己想象成是一個缺少關心的人,而他給的禮物又是你特別想要或者特別能勾起你感情的東西,你會怎麽做?還會繼續殘忍地驅逐他嗎?”
“……我想不會。”
“第四,你等了一段時間,想看看他究竟要幹什麽,在這段時間裏麵,你每周或者每個月都會收到他送來的愛情禮物,這段時間裏,你會是什麽心情?”
“我會越來越想知道他的真麵目,”莫海右這一次回答得非常幹脆,他不等年語繼續提問,自顧自往下說:“老師,我明白了,凶手想吊起被害者的好奇心,然後一步一步將他約進自己事先設好的圈套裏麵,被害者以為凶手會向她表白,雖然還很猶豫自己是不是要接受,但是好奇心促使被害者一定要去看看這個表白的人是誰,要不然的話她就會寢食難安。”
“凶手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而見麵當天,凶手為了讓被害者掉以輕心,真的準備了表白的場麵,當被害者羞澀低下頭去的時候,凶手出其不意出手shā rén,所以平靜羞澀的表情保留在了被害者臉上。這一就是您會判斷被害者是一刀斃命的理由。而我忽略地就是她的內心情感,所以還原的臉部才會不盡如人意。”
“其實我早該想到這些,一開始我們的調查方向就是從與凶手完全陌生的外地女子入手,性格也和您形容的相差無幾。我回去之後會重新對女屍進行還原,打印出zhào piàn來再次讓您過目。”
“海右,我說這些的意思不是要幫助你推理案情,以你的智慧,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老師,感情因素雖然對於容貌複原術是不可或缺的,但是在查案的時候必須分清界限,羅意凡太過於感情用事了,這會給他自身和他的家庭帶來危險。我明白您的意思,我是一個刑警,我絕不能讓感情淩駕於法律之上。”
“沒有人會把感情淩駕於法律之上,海右,法並不是不能容情,對待罪惡我們自然不能有絲毫私心,但是對待被罪惡禍害,導致自身也陷入泥潭的人呢?”年語說到這裏,眼中閃現出一絲哀憐。
“老師,您是什麽意思?我不太明白。”
“那我就給你講一個故事吧!”年語說到這裏,把羅意凡與可可的故事詳細講給了莫海右聽,並且給莫海右看了一封短信,是羅意凡昨晚發送過來的,短信裏講述了可可與梁小美的故事,還有可可tí gòng的寫有下線名字的賬本zhào piàn。
然後年語問莫海右:“對於這樣的特殊受害者,如果她們誠心悔過,接受法律的一切安排,法可以容情嗎?”
“……”
沒有言語,莫海右低頭看著羅意凡發過來的短信,很久很久,久到年語覺得他似乎不會再開口的時候,莫海右突然說:“老師,為什麽你們總是可以改變我?母親走後,我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改變了。”
“因為愛依然在你心中。”
“好吧,老師,我會幫助她的,羅意凡現在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