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備忘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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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龍克之。
我的名字是我母親幫我取的,她說因為我現在所生活的環境充滿著各種危機,各種競爭,各種yòu huò,還有各種未知的困難,所以希望我能時時刻刻克服困難,克製自己。
我的家在南方一個叫黔北的普通小縣城裏,但是,媽姐說,我卻並不是在這個縣城出生的。
我出生的地方是離這個縣城很遠的,一座叫棋盤峰的山峰上。那裏鍾靈毓秀,十分美麗迷人,像仙境一樣。那裏是我父母曾經學藝的地方,也是他們相識、相戀以及有了我的地方。他們說因為我是在那裏孕育而成的,所以才這麽與眾不同。
可是我查找了全國各地名山大川相關的地理書籍,以及在網上搜索棋盤峰的資料,卻都沒有查詢到這個地方。這不得不讓我對父母的話產生了些許懷疑,找他們幾番詢證無果之下,也就隻能作罷了。而我的心裏卻更加堅信棋盤峰那個地方,不過是他們為了回答我為什麽我這麽異於常人而敷衍我,編撰出來的而已。
確實,除了電視和書本上,現在哪裏還有什麽仙境。我能看見的,隻是鐵皮廢墟,鋼筋水泥;高樓大廈,人造景區;灰塵漫漫,汙水四溢。人們為了城市智能化,農村城市化,恨不得把大自然的每一寸肌膚蹂躪個三五遍。
雖然我一直覺得“龍克之”這個名字取得不錯,可是,從我記事開始,卻總是聽見別人在背後叫我“憨包”。雖然,我老爸每次都想去找那些爛了舌頭的人理論,但是都被媽姐攔住了。
對了,媽姐不是我姐,她是我媽,因為她一直很年輕漂亮,臉上根本看不見歲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與她一起出門別人都以為她是我姐,所以我就一直叫她“媽姐”。
雖然媽姐表麵上並不介意別人叫我憨包,但是,媽姐卻從來沒有叫過我憨包,也沒有把我當憨包來養。她一直把我當做正常孩子,微笑著,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教導正常孩子的方法教導著我。無數次,我都睜著懵懂的眼睛看著她背著我,偷偷的抽搐,無聲的哭泣。
我不知道自己是多大的時候有了自己的思維的,隻是感覺到比我矮好多的小弟弟小mèi mèi們都可以歡快的墊著兩隻小腿撒歡的在地上跑,並能開口吐出清晰話語的時候,我還隻能縮在媽姐溫暖柔軟的懷裏,咿咿呀呀的與她慢慢的交流。可是,我覺得媽姐好神奇,常常在我都不知道自己說些什麽的情況下,她竟然能知道我想表達的是什麽意思。
終於,老天都被媽姐和老爸的堅持感動哭了,它大發善心,讓我七歲能夠說清楚話,八歲學會了走路,九歲可以慢慢認字,到了十歲竟突然開了竅,可以隻學一遍就能領會媽姐和老爸教我的東西。
媽姐驚呼我是天才,老爸感歎命運無常。我隻知道,如果我是出生在別人家裏,可能早就被放棄,被拋棄了。因為,我家周圍的人,經常當著我的麵,好心的勸告媽姐和父親,要他們把我處理了,趕緊再生一個正常的。在他們眼中,我是不正常的,是個憨包,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殊不知,我不是不懂,而是,暫時的不懂。媽姐和老爸對於那些左鄰右舍好心人的關心,總是微笑著點頭道謝,說沒有查出我基因有什麽問題,也許再養養我就好了。於是,他們就這樣養了我十多年。
我雖然醒得比較晚,但是老爸卻說我的根骨還行,是個練武的好坯子,隻要勤奮,應該可以練成絕頂高手。不過,我從八歲學會走路就開始學武,練來練去,現在也就是媽姐口中的花拳繡腿。但這隻能怪我不用心,我老爸還是有真功夫在身的,在周圍這一片,他還是有些名氣的。其實,老爸雖然長得玉樹臨風,為人卻非常低調隨和。他的名氣也是因為他的“假如拳館”開館之日,被前來祝賀的其他武林名宿逼得沒有辦法,無奈之下與他們比試,沒想到竟連勝十八場,從此一鳴驚人。而我們家的“假如拳館”也從此名聲鵲起,前來學藝的人絡繹不絕。可是老爸收徒非常嚴格,所以拳館的弟子每年也沒有幾個。
聽老爸說媽姐的功夫比他還好,但是我從來沒有見識過。其實,我和媽姐在一起的時間很少,所以我們關係雖然很親密,但是我對她的了解真的很少,隻知道她在省城的一所科技大學工作。聽老爸說,她在搞一個什麽高精尖的國家絕密科研項目,往往一兩年都回不了家,就算回來了,也不能和我們說工作的事情。
我曾經問老爸怎麽不把拳館開到省城去,好和媽姐在一起。老爸非常惱怒的說,大老爺們兒怎麽能天天守著女人呢,何況,媽姐還是個工作狂,就算去了省城,也不見得她能多回家幾天。所以,我還是非常同情老爸的,從此再也沒有提去省城的事了。
我雖然十歲才開始開竅,可是我隻用了六年時間就做完了別人要十六年做的事。所以,我十六歲以前的事情,除了十年呆傻,六年在家瘋狂學習,就沒有其他了。
明天,我終於要離家遠行了。長這麽大,我還沒有離開過這座小縣城。所以,從拿到黔陽市第一中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天開始,我就激動興奮到現在。
想到自己終於能夠和其他人一樣進入學校學習,聽老師講課,和同學玩耍,我就整晚整晚的睡不著。當然,除了激動以外,還有一些莫名的忐忑。
明天就是入學的日子,本以為媽姐和老爸會送我去學校。可是,老爸說他武館離不開人,媽姐也說她手裏的事情丟不下,都不能陪我。他們可是說好的要陪我的,結果都食言了。我剛才在diàn huà裏大聲的吼了媽姐幾句,卻被老爸打了一大嘴巴子,此刻,我臉上還火辣辣的生疼。印象中,我還沒有被他們打過。我無精打采的坐在書桌前,含著淚委屈的收拾起自己的書籍文具。
突然,一本已經布滿灰塵的日記本被我拿到手中。
“備忘日記?”
我喃喃的說道,眼神立刻被日記本上的四個歪歪扭扭的蝌蚪文吸引住了。
吹了吹已經布滿灰塵的日記本,我又深吸了了一口氣,平複好不安的心情,顫抖著雙手,慢慢翻開了日記的首頁:
“1985年12月30日,晴
今天就是除夕,我一起床肚子就緊得厲害,想必是寶寶知道自己是時候出來了。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為人母親,即激動,更緊張。命運想必是因為我的固執跟我開了一個玩笑,但是,我豈會臣服於命運?哼!身為創造者,看我如何完成別人不能更不敢想象之事吧!”
注釋:媽姐真是個要強而倔強的女人,居然敢跟命運過不去,這點,我必須佩服。可是,她最後那句話,我至今都沒搞懂是什麽意思。
“1986年1月1日,雷雨交加
克之這搗蛋鬼昨天折騰了我近十個小時,終於才舍得出來了。雖然這小壞蛋痛得我直想打他的小屁股,可是一聽見他那清脆響亮得賽過雷鳴的哭聲,卻心疼得我趕緊把他抱進懷裏。可愛的小樣兒,像極了我,不過也帶有他父親的幾分英氣。一切順利正常,久懸的心終於可以落地了。”
注釋:看來,我從出生就開始折騰媽姐,真不知道,上輩子她是欠了我多少債啊!
“1月2日,傾盆大雨
克之這小家夥怎麽一直哭個不停呢?就跟外麵下個不停的雨一樣,他有這麽大的肺活量嗎?居然能一連哭兩三個小時,真讓人揪心。難道,是奶水喝得不夠?不行,得讓他爹多熬一點雞湯魚湯豬腳湯給我喝,必須用奶水堵住他的嘴。”
注釋:嗬嗬,我確實是非同一般呐,從出生就異於常人。
“1月3日,小雨
克之小寶寶終於不哭了,可是,他竟然一天都沒有睜開眼睛,是睡著了嗎?還好,他睡著了也能喝奶。邊吃邊睡,一點不累。”
注釋:我的媽姐,我不會就是從這時候睡傻的吧?
“1月4日,晴
老天終於放晴了,可是我的克之小寶寶還是一天都沒有睜開眼睛,怎麽逗他都沒有反應,這是怎麽了,成心嚇我?龍哥讓我不要瞎擔心,我的骨肉,我能不擔心嗎?幸好寶寶還知道喝奶,不然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1月13日,晴
天氣一直晴朗,可是,我的心很灰暗。克之這小家夥竟然一連十天都沒有睜開眼睛,但是醫生做了所有該做的檢查,都顯示沒有問題。這沒有問題,到底是什麽問題呢?老天爺,我錯了,我認輸還不行嗎,請你不要跟我開玩笑了,這種玩笑,我開不起啊!”
注釋:這一頁紙上,我能看出有水漬的痕跡,想必,媽姐當時是為我急哭了吧!
“1月18日,大雨
老天爺終於放過了我,克之他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竟然能看著門外的雨簾笑,這個小家夥,想必很喜歡下雨。他要是個女孩,我肯定跟她起個小名叫雨兒,嗬嗬”
“1月20日,大雨
完了,雨不停,克之他就一連兩天都睜著眼睛,這小家夥是怎麽了?怎麽就這麽讓人不省心呢。我真恨不得去把雨給它滅掉,可是,我走不開呀!”
注釋:媽姐真喜歡開玩笑,她竟然急得想要去毀滅雨,真是急瘋了。我對不起你啊,媽姐!
“1月28日,晴
可恨,那些長舌女居然敢背著我說我的克之是憨包,要不是龍哥攔著我,我非撕爛她們的嘴。都怪龍哥這死鬼,總在外麵招蜂引蝶,害得我的克之受牽連。克之乖乖,你老媽我聰明絕頂,豔壓群芳,而且你老爸也是耳聰目明,頭腦清爽,七竅通靈,你怎麽可能是憨包呢,求你了,不要再折磨你老媽了,不然,我真的會變老的。”
“3月10日,晴
克之寶寶已經百日了,可是,他像是百日的寶寶嗎?不哭不鬧,不笑不動,隻知道吃了睡,醒了吃。啊!我快瘋了,誰能告訴我,我的寶寶是怎麽了,我會給他一個天大的機緣。”
注釋:哎!媽姐真是瘋了,都是我的錯啊!
“6月1日,晴
克之半歲了,據說今天是克之出生後過的第一個屬於他的節日-兒童節。我想好好陪他過這個節,可是,我卻沒有心情。這幾個月,我們走遍了大江南北,到處尋訪名醫,甚至我還向最不想求助的那個人求助了,都沒人能夠明確的告訴我克之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會一直這麽呆呆傻傻的。難道,他真的天生是個憨包嗎?我的眼淚已經流幹了”
注釋:我想說,媽姐,我真的不是憨包,隻是,我發育得有些晚了點。
“12月30日,陰
克之一歲了,可是我們卻沒有給他慶祝的興致,因為,克之根本還不會笑。他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想必也是為他自己而噙滿的淚水吧?龍哥總是強顏歡笑的哄著我,但是我知道,他早就精疲力盡了。然而,不管怎樣,我們是不會放棄你的,克之,加油,讓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加油!”
注釋:媽姐,老爸,謝謝你們!嗚嗚嗚嗚
“1987年6月1日,晴
又是兒童節了,克之還是一如既往的一幅呆萌相。我必須要離開一趟,希望,我能回去找到治好克之的辦法。不對不對,克之根本沒病,不需要治。看來,是我有病了,得治。”
看到這裏,我笑了,可是眼裏卻溢出了眼淚。我再也翻不下去了,薄薄的一頁紙,卻是重若千鈞。
這本備忘日記,是我開始學習寫字後,某天不經意間翻看到媽姐寫的日記,被感到得一塌糊塗後,我怕自己的記性不好,但是我又想要一輩子記住媽姐和老爸對我的恩情。所以,就偷偷的抄寫下了媽姐的日記,並在日記後做了簡短的注釋,讓這本媽姐寫的日記成為我的備忘日記,時時刻刻提醒我,我是如何xìng yùn的活在這個世上的。
此時此刻,看著我當初抄寫的這本備忘日記,我突然一陣駭然。不知從何時開始,我竟不知不覺中與媽姐和老爸變得疏遠了,難道,是因為我慢慢的變得正常起來的原因嗎?
合上日記本,抹了抹眼睛,我自責的給了自己一巴掌。
明天不就是要自己去學校報到嗎,他們不能陪我,又有什麽大不了的,我竟然會為了這麽個小事生媽姐的氣,是我太在依賴他們了,還是因為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媽姐了?
媽姐,我真的,對不起,我想你了!
我不禁茫然又自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