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得失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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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車站的,當我在售票廳找了幾圈卻再也沒有看見那個賣我票的大媽後,我隻能老老實實的排了近一個小時的隊重新買了張車票進站。雖然剛才的那輛客車已不知什麽時候開走了,但是我的耳畔依舊縈繞著車上那些人的陣陣譏笑聲,以及,小辮女在我狼狽離開時的安慰聲:
“喂,你不要緊吧?”
小辮女的聲音是如此的甘甜,讓我憤怒的心情得以片刻的緩解。然而我卻隻能背著她輕輕的搖著頭,心裏默默的大罵自己活該。
“便宜莫貪,吃虧是福。”
老爸在我臨行前夜告誡我的話,此刻是如此刻骨銘心的印在我的心裏。
那善良měi nǚ的小辮女此刻應該還在為我擔心吧?好後悔先前沒有勇氣再回頭看她一眼。客車已經走了,她也走了,希望她也是去市裏念書的?希望,以後還有再見的機會。
還好,進站後我才等了十多分鍾,就坐上大客車往市裏出發了。車裏依舊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人,然而,我卻沒有了打量他們的心思。qì chē發動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已經快要沉沉睡去了。
窗外太陽依舊熱烈,行駛在路上的客車雖然沒有空調,但是一路疾馳從窗口灌進來的涼風,令本來昏昏欲睡的我又立刻精神起來。雙眼盯著窗外,一山一樹,一草一木,皆是風景。然而,我卻沒有了觀看風景的心情。
“讀萬卷書,不如行一裏路。”
此時,我才深深明白,老爸的話,是多麽的富有哲理。我這離家還沒有幾裏路呢,就已經親身體驗了人心的善惡,世態的冷暖。
“嗬嗬,就當花錢買教訓吧。至少,我有幸見到了一位如此善良有禮,美麗溫柔的女子。失之得之,未為可知也。”
我自嘲的開解著自己,心情豁然開朗,就連外麵飛揚的塵土,都成為了一幅美妙的沙畫。
心情舒暢了,近三個小時的車程竟在不知不覺間度過。當客車停了下來,司機大聲吼著到站了,我才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下了車,背著書包,拖著行李箱,抬頭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景物,二十多米高的圓形車站,威武地聳立在我周圍。全玻璃鋼架結構,使整個車站顯得異常寬敞明亮。此刻站在車站邊緣,我隻能深深的感歎:“市區就是市區,就連客車站都建得這麽氣勢不凡,撼人心魄。”
小心翼翼的跟著慢慢湧動著的人流出了車站出口,我差不多用了半個小時才找到能去市一中的公交車站點。這期間我還找了幾個人問了問路,但行色匆匆的都搖頭說不清楚,路邊停著車正在拉客的都說可以帶我去,擺攤賣東西的都先問我要買點什麽東西。對此,我隻能咧著嘴對他們搖著頭笑了笑。最後,還是在公共廁所一位清潔師傅的指點下我才順利找到這個最近的站點的。
本以為市裏的境況應該比我家那裏好得多。可是,道路兩邊早已枯黃的花草樹木,似乎正在對我哭訴著它們悲慘的遭遇。甚至,這裏的道路竟然也裂開了無數條細長的口子。守在站點等著乘車的人們,都在不停晃動著手裏的扇子,或者書本,或者其他能帶起一絲涼風的東西。看著他們,我也更加燥熱起來。
“狗日的太陽,你是不是吃了興奮劑了,一連三個月都不知道休息?”
我身後不知道是誰朗聲大罵了一句,立馬引起了周圍人群的共鳴。
“就是,這狗日的天氣,把我家的狗都熱得喘死了。”
“你家的狗死了算什麽,我家隔壁老王,前幾天出門把腳燙壞了摔倒在路上,生生被烤死了。你們是沒見著那慘樣,就像diàn yǐng裏的木乃伊,我這幾天想起都害怕,一連幾天沒睡著覺了。”
“你才幾天睡不著覺,我說出來你們都不相信,我幾乎快半個月沒睡著覺了。我們家的床都不墊棉絮床單,直接鋪瓷磚,一晚上要澆五六次水,可是還是熱的睡不著。”
“嗬嗬嗬,那你可真夠慘的。我上個月也是差不多一個星期沒睡著覺,最後我想了一個辦法,這以後天天睡得涼爽。這樣,你隨便發個微信紅包給我,我私下告訴你這個辦法,今天你就回去試試,保證你能睡個囫圇覺。”
“嗬嗬,各位,不知道你們聽過這首詞沒有:
千裏清蒸,萬裏紅燒;望城裏城外,熱浪濤濤,各個街道,基本燒焦;屋內桑拿,汗水洗澡,躺下更是鐵板燒;
上大街,看吊帶短裙,分外妖嬈;氣溫如此之高,引無數女子競露腰;惹老少爺們,眼睛亂瞟。
各大領導,中央空調;一般職工,扇子亂搖,仰天直呼受不了。
數風流人物,看百姓今朝,
烈日之下,邊吃冰棍邊發牢騷!
哈哈哈哈,這位大爺,你買我一根冰棍,我告訴你一方法,保證你每天睡得涼爽安穩。”
我本來沒在意這幫發牢騷的人,可是聽有人念出一首這麽有趣的沁園春詞,便好奇的轉過頭去打量剛才說話的這人,卻見一個十七八歲,胸前掛著一個寫著“正宗老冰棍”白色泡沫箱的男子,蹲在一個五六十歲的男人身旁,微笑著,等著這男人回話。
“行,小夥子,這大熱天的,大家都不容易。還有你這打油詩編得不錯,你就給我來根冰棍吧,至於你的法子,說出來大家聽聽,至於管不管用,各自回去試試就知道了。”
這男人倒是大方豪爽,直接就掏錢向那男子買了一根冰棍。
男子把冰棍遞出去後,站起身踹好錢,大笑著說道:“大爺,謝謝謝謝,你說得對,這世道大家都過得不容易。其實我這睡覺的法子,也是在街上賣冰棍時聽別人說的。就是把家裏麵的冰箱放倒,拆掉門,然後放上一塊鋁板蓋上,鋁板上再墊防濕的布,這樣睡在上麵,保你涼爽。這個方法就是有些費電。不過,卻是不違反不能使用空調的規定。”
“哦?小夥子,你這個方法倒是值得一試。這禍害人的規定,一提到這個,我就氣不打一處來。大家夥說說,政府倒是一紙規定所有家庭住戶一律不準使用空調,可是那些單位上的領導,現在差不多都舉家住進了單位,天天晚上吹著冷空調。這讓我們這些基層職工,或者那些退了休,還有那些沒工作單位的人在這大熱天的怎麽活啊?”那男人說道。
“大爺,您說得太對了。為了這事,我和我的小夥伴們都去上街遊行好幾次了。可是這有用嗎?有用嗎?政府要我們以大局為重。大爺,你老一看就見多識廣,您給我們說說,什麽是大局?”男子盯著男人問道。
“小夥子,行了,別發牢騷了。我們是已經老了沒用了,每天就是吃飯等死。你不一樣,你還得養家糊口呢。你把時間浪費在發牢騷上,政府可不會給你發救濟金。”那男人自嘲著打趣道。
“對對對,小夥子,趕緊去多賣幾根冰棍吧,連老天爺都在照顧你的生意,你還有什麽好發牢騷的。“
”就是啊,現在就屬你們賣冰棍的生意最好做了。“
”就是,我現在都想改行賣冰棍了。“
周圍的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看著男子說道。
”哎!你們是隻見別人收錢笑,那知他人被曬哭啊!行了,車來了,我得想辦法把最後幾根冰棍賣了。再見了各位,希望大家每天都能睡個好覺。“
男子抱著泡沫箱擠上了剛停穩的公交車,我也跟著他擠進了車,緊挨著他站在擁擠悶熱的車廂過道中。沒想到,他和我同路。
“師傅,請你幫忙開一下空調吧?車裏這麽多老人小孩,可不要把他們熱中暑了。”
車剛啟動沒多久,我身邊的男子便對著司機說道。他的話立刻就引起了車上其他乘客的共鳴,都哄喊著要求司機打開車上的空調。
“不是我不願意開,是公司規定不能開啊。你們自己看吧,車上的空調控製麵板都被封上了。要是我私自開了空調,被公司知道了,我會丟飯碗的。請大家理解理解,都把窗戶開滿,讓老人孩子坐車窗邊吧,謝謝大家了。”司機無奈的回答道。
見司機說得可憐,乘客們除了大罵公交公司,卻也不能真的強迫司機。
車子走走停停,乘客有上有下,車廂總是保持在飽和狀態。多數乘車的人貌似都已習慣了車子的擁擠與悶熱,上車後都盡量往窗口的地方擠去,實在擠不動了,就呆在原地不停的擦著額頭上的汗水。
我一步步被擠到公交車最後麵接近發動機的位置,感覺更是悶熱異常。好不容易挨到目的地,等我擠下車門,又不知道流了多少臭汗。
巧合的是,和我一起下車的,還有剛才賣冰棍的那個男子。他下車後,竟然也向不遠處市一中的大門大步走去。
“難道,他也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我心裏暗自猜測著,也跟在他後麵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