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伊人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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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夢裏我仍舊背著黎陽,黎陽是醒著的,隻是嘴唇幹得已經裂開了好幾個口子,我們正行走在沙漠裏。

    我的右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沒有了,隻留著空空的衣袖在風中不停的飄蕩。

    我的右腳是瘸的,我就這麽背著黎陽一拐一拐的在沙漠中行走。

    烈日當空,空氣裏流動的都是熱氣,風一陣一陣的吹來,帶走了我們身體裏的水分,割裂了我們的嘴唇。

    黎陽耷拉著腦袋靠在我肩上,嘶啞著喉嚨不停的叫著:

    “水,水”

    而我們的前方不遠處,竟是一窪清水。

    我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往前走去,一步,兩步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好像無論我怎麽堅持,怎麽努力,都到達不了那一哇清水的地方。

    黎陽已經堅持不下去了,她讓我放下她,要我自己往前走。

    我怎麽能夠放棄她呢,隻是微笑著對她說著:

    “再堅持一會,我們就快到了。”

    可是,突然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想要把黎陽從我背上拽走。我僅剩的左手在背後拚命的緊緊反箍著她,終究,我沒能戰勝那股神秘的力量。我突然感覺全身一輕,身體向右前方斜著摔倒在地。

    待我忍著巨痛扭頭看去,黎陽滿含眼淚,臉上帶著強烈的不舍,悲切的呼喊著我的名字,從我身後漸漸遠去。我轉過身用盡全身力氣往前爬著,想要追趕而去,卻發現自己離黎陽越來越遠。我頓時淚流滿麵,大聲的呼喊著:

    “黎陽,黎陽,不要,不要離開我”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茫茫沙漠最後隻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

    我已經絕望了,我把頭埋在了滾燙的沙子裏,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深入骨髓的疼痛著,要不我就這麽死去吧,這樣就能夠得到解脫了。

    然而,黎陽那淒絕的目光一直浮現在我眼前。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黎陽怎麽辦,我要去找黎陽,我必須找到黎陽。”

    強烈的信念促使著我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可是早已麻木的雙腳根本支撐不住我疲憊至極的身體,我再一次栽倒在地,不,確切的說,我是栽倒在了水裏。可是,哪裏來的水呢?

    我艱難的睜開了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頭烏黑的頭發,以及小敏那丫頭梨花帶淚的臉龐。

    “哥哥,克之哥哥,你終於醒了。”小敏抹了抹眼淚,驚訝的大叫起來。

    “爸,爸爸,克之哥哥醒了。”小敏轉過頭,興高采烈的轉過頭叫道。

    “啊?克之,你總算是醒過來了。”突然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走到了我麵前,彎著腰,高興的看著我。

    “叔?你,你們怎麽在這裏?我這是在哪裏啊?黎陽呢?我的黎陽呢?”我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人,嘶啞著聲音問道,可是聲音卻是悶的,原來我嘴上帶著氧氣罩。

    站在我身前的人是我爸爸的師弟,叫呂一鳴,幾乎每年過節都會來我家指點我的武藝。小敏是他的獨生女兒,比我小三歲,從小就沒有母親,從我記事起,大多數時間都在我家養著,是我從小唯一的玩伴。

    “克之哥哥,你現在在醫院呢,你知道嗎,你已經昏迷三天了?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可嚇死我了。”站在一旁的小敏立馬插嘴對我說道。

    “小敏,你這丫頭,怎麽說話的。克之啊,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這次傷得可不輕。少說話,好好休息,啊,休息好了我們再說,我去叫醫生啊。”呂一鳴拍了拍小敏的頭,幫我蓋了蓋被子,然後拉著小敏離開了。

    “爸,別著急走啊,我哥這才剛醒來呢,我有好多問題要問他。”我耳邊傳來小敏漸行漸遠的聲音,我突然覺得好疲憊,然後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

    如果可以就這樣一直睡下去的話,我寧願再也不要醒來。可能是我潛意識裏非常掛念黎陽的安危,沒過多久就再次醒來了。我用力伸出吊著輸液針管的左手拔掉口鼻上的氧氣罩,然後咬著牙抬起打著石膏的右手摘掉左手手背上的針管,想要翻身下床,卻感到雙腳麻木根本不聽使喚。

    我終於還是艱難的坐了起來,挪動著雙腳慢慢吊在床沿上,剛一下地,雙腳像針紮刀割一般,全身力氣頓時被抽空了,整個人一下子就摔落在地上。

    我再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脆弱無能,我用整隻左手拖動著殘敗的身軀一下一下的向門口爬去。心裏有一個聲音在嘶聲裂肺的哭喊著,“黎陽,黎陽,你在哪裏?”

    不知道爬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在門口被兩個jǐng chá架上了床。好像聽見其中一個四十多歲的jǐng chá叫了我的名字,然後另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jǐng chá又問了我一些問題,我隻是麻木的輕喊著黎陽的名字。

    年輕jǐng chá終於對我失去了耐性,大聲的對我說:“黎陽已經死了!”

    他的聲音如晴天霹靂,頓時把我驚醒過來,我突然伸出雙手用盡全身力氣搖晃著年輕jǐng chá的雙臂,嘴裏不停的問道:

    “你騙人,你騙人,黎陽怎麽會死?黎陽怎麽會死?”

    我又在醫院如行屍走肉般趟了兩天。

    當某個醫生突然在我耳邊說:“你們可以讓他試著下地走動走動了。”我才突然醒了過來,然後翻身下床,就想向外跑去。可是迎接我的,卻是那冰冷無情的地麵。我被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在劇烈的疼痛中才發現我的整隻右腳都纏著厚厚的繃帶,繃帶裏麵應該是打著石膏,感覺整個右腿重逾千斤。

    我絕望的拍打著地麵,拖動著腐朽的軀體,一邊往門口爬去,一邊嘶聲裂肺的哭喊著:“我要去找黎陽,我要去找黎陽,求求你們,帶我去找黎陽啊!”我想,房間裏的醫生,和這幾天一直看護我的小敏和呂叔,一定是被我的舉動驚嚇到了。

    那個醫生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小敏在我身邊拉著我不停的陪著我哭,而呂叔直接把我的頭緊緊抱在他的懷裏,輕聲的說著:“克之,別這樣,克之,別這樣,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是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雖然我從小呆傻,但是呂叔卻一直說我筋骨奇特,是塊練武的好材料。我那深入骨髓的傷勢在醫生的驚訝中,不到七天就好的差不多了。雖說暫時不能動武,但是我的行動卻是自如了許多。

    我從呂叔口中知道,因為黎陽在醫院醒來後不知怎麽就突然跳樓自殺了,警方沒有足夠的證據,單憑我的一麵之詞,不能把酒井村上富和趙默繩之以法,這讓我內心無比的痛恨與內疚。

    聽呂叔說黎陽的父母在我昏迷期間來看過我一次,見我這副慘樣後,什麽都沒說就離開了。呂叔還猶猶豫豫的告訴我,他聽醫院負責黎陽的管床護士講,好像是因為黎陽父母不讓黎陽報警,才導致黎陽輕生。雖然消息並不確定,但是我在心裏不禁對黎陽父母產生了一些怨氣。

    我的父母,除了聽說老爸在我入院的時候出現過一會,往後卻再也沒有來過。而我的媽姐,卻自始至終沒有來看過我。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兩位至親之人居然對我不聞不問,他們是怎麽了?

    而我心愛的黎陽,你真的就這麽狠心與自私,撇下我一個人,去承受這無盡的痛苦?!

    在我的強烈要求下,我右手依舊吊著繃帶的同時還杵著一根拐杖,就這樣在別人詫異的目光中走出了醫院。

    站在黎陽墜落的地方,看著九樓高的窗台,我能想象得到,她鼓起勇氣,縱身一躍的瞬間,是有多麽的絕望,多麽的不舍。恍惚間,我仿佛看見黎陽的身影在半空中對我揮手。她微笑著,依然是那麽的美麗,那麽的迷人。我也微笑著向空中揮了揮手,然後轉身離去,笑容依舊,淚眼已朦朧。

    黎陽,微笑著去吧!人世太汙濁,天堂有清風。生者了仇痛,去者亦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