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時候，吳明比平時安靜了一些，姚遠也不知道該聊什麽。婚紗是選好了，就選了試穿的第一件做主紗，吳明的意見言簡意賅，“那件最好看”，姚遠也就鬼使神差地選了那件。

    吃完主食，等甜品的空檔，姚遠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過年出去玩麽？”

    “恩，回趟象山。”

    “你祖籍在象山啊？”

    “恩，爺爺奶奶在那。”

    “挺好的，可以去吃海鮮！”

    “其實，那不是我的爺爺奶奶。”

    “啊？”

    姚遠被他的話嚇了一跳，瞪大眼睛看著他，他緩緩抬起頭說道，

    “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吳明目不轉睛的看著姚遠，“我奶奶你上次見過的。”

    “哦，就是上次那位老奶奶吧，看著挺和藹。”

    “恩，我媽小時候不管我的，都是奶奶帶著我。”

    “那時你幾歲啊？”

    “小學以前了。”

    “那你和現在的爸爸關係好麽？”

    “恩，蠻好的。”吳明頓了頓，繼續說，“我是那種，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的人。”

    姚遠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今天的吳明有些不一樣，也許這就是他最真實的樣子。自己從小生活在父母恩愛的幸福家庭，打心底裏同情父母離異的孩子，此刻吳明的心裏多少是有些難過的吧。

    “我覺得你挺好的呀。”姚遠沒頭沒尾地蹦出一句，“你完全看不出是父母離異的，有些人受了父母影響會變得很消極。”

    “我才不會那樣，我覺得那樣的人最不可理解了。”

    姚遠笑了笑，這會兒她挺佩服吳明，能擁有這樣積極、陽光的性格。

    “我也不知道怎麽會跟你說這些。”兩人目光交匯，吳明眼中隱約有些淚光閃爍，“我從沒和別人說過。”

    “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嘛！”姚遠說的是真心話，她很高興吳明能和自己說心裏話。

    “恩，因為一直覺得你很好，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和你做好朋友。”

    說完，吳明露出了一絲微笑，那笑仿佛是敞開心扉後的如釋重負。

    這餐飯後，兩人的關係變得更加微妙了，比起做搭檔時的默契無間，也許更多了一份惺惺相惜。

    過完小年夜，就是大年三十了。姚爸從大早上就開始準備晚上的年夜飯，雞鴨魚肉一樣也不能少。下午姚遠去養老院把爺爺接回家，奶奶在姚遠初一的時候就生病離世，隻剩爺爺讓大夥孝敬了。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著團圓飯，電視裏放著雷打不動的春晚，雖然節目沒有從前好看了，但那份情懷是誰也割舍不掉的。姚遠喜歡這樣的生活，簡單又美好，雖然也會有吵吵鬧鬧，一地雞毛，但家永遠是自己的港灣。

    大年初一，姚遠拎著爸媽準備的兩瓶紅酒和一袋年貨大禮包去男友家拜年。一進門，姚遠就把手裏的大包小包扔給蟲蟲，這些東西也太沉了，姚遠後悔自己沒打車來，想著反正地鐵沒什麽人，這些都能放在座椅上，但是下了地鐵走到他家的一路上，還是把自己累了個半死。

    “你來還帶東西幹嘛呢！”蟲蟲接過姚遠手裏的酒和大禮包，放在一旁鞋櫃上。

    “我剛給你打diàn huà你又不接。”姚遠埋怨道。

    “啊？我沒聽到啊，估計被我按靜音了。”蟲蟲說著轉身進房間拿shǒu jī。

    他媽正在廚房忙活著，他爸正在客廳看電視，姚遠剛給他們拜了個年，就被蟲蟲拉進了書房，原來這家夥正在打魔獸呢，怪不得剛才diàn huà聽不到了。

    “怪不得不接diàn huà了，”姚遠氣呼呼地坐在沙發上，“又在玩遊戲。”

    “怎麽會，當然是老婆最重要啦！”他頭也不回地狂點鼠標。

    “我怎麽覺得你更愛你的遊戲呢！”

    “我好久沒玩了呀。”

    “是麽，我們好久沒聊天了倒是真的。”

    “有麽，等我這盤玩好，馬上就好了，一會陪你好好聊啊。”

    姚遠知道這個”馬上“起碼得半小時，果斷拿出shǒu jī刷起了朋友圈。桃子曬著北海道的白雪和刺身，吳明曬著去象山的沿途風景，隻能感歎還是朋友圈比現實生活精彩啊。

    不一會，蟲蟲媽走進來喊他們吃飯，姚遠起身準備跟她出去，蟲蟲在身後急忙喊道：“等等我呀！馬上好啦！”姚遠懶得理他，快步走去了飯廳，他媽準備了滿滿一桌飯菜，他爸開了一瓶黃酒，問姚遠要不要來一杯，姚遠苦笑著搖了搖頭。

    等三人都落座了，蟲蟲才著急忙慌地從書房走出來，一屁股坐在姚遠身旁的椅子上，他爸一臉不高興，為了他打遊戲的事他爸沒少數落他。

    “遊戲麽好不要打嘞！都幾歲了，結婚的事不知道上上心……”

    “好嘞好嘞，大過年的，少說兩句了。”他媽在一旁趕忙圓場，“來吃吃看這個螃蟹，肥不肥！”

    蟲蟲不作聲，他一向嫌吃螃蟹麻煩，可他媽已經夾了一隻到他碗裏，他隻好勉為其難吃了起來。

    “小姚，你們婚禮的事準備的怎麽樣了？”他爸轉而問起了姚遠，語氣緩和了很多。

    “司儀、化妝和婚紗都訂好了，還差現場布置和攝影shè xiàng。”姚遠如實回答。

    “哦，年後抓緊都訂好了，這些事還都要你多操心，靠他是沒指望了。”

    “恩，知道了。”

    “一會吃好飯你幫我看個郵件吧，英文的，你幫我翻譯下。”

    “哦好。”

    他爸的貿易公司偶爾會和老外有生意來往，英文方麵的交流都是找姚遠代勞，所以他爸對姚遠還是非常客氣的。蟲蟲曾和姚遠抱怨，他爸對他總是頤指氣使的，對姚遠反而是少有的彬彬有禮，經常誇讚她讀書又好又懂事。

    午飯過後，姚遠就去書房幫忙翻譯郵件，蟲蟲覺得沒事可做就回房間看電視了。等姚遠關了電腦來找他，發現他已經在床上倒頭睡著了。

    姚遠坐在飄窗上，聽著他的鼾聲，看著十八樓望出去的陌生景色，覺得心裏空蕩蕩的。她問自己，此時此刻為什麽坐在這裏，到底是為什麽？她突然發現自己沒有計劃，沒有方向，沒有期待，沒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