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快下班的時候，姚遠桌上的diàn huà響了起來，姚遠接起diàn huà，是吳總。

    “姚遠，下班沒事吧？”

    “恩，沒什麽事。”

    “上次那個項目談妥了，晚上去露個臉吃個飯。”

    “哦。”

    “你準備下樓，一會跟我的車走。”

    “好。”

    姚遠掛了diàn huà，心想著，晚上本來和吳明約好去打球的，現在隻能跟他說去不了了，好可惜。她發了條消息給吳明，說晚上有飯局打球不去了，然後就匆忙下樓了。

    吳總的車很快從地下車庫駛了出來，因為是周五，開車的不是司機，而是吳總自己。姚遠略顯緊張地坐在副駕駛座上，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通常這種時候都是領導問什麽就答什麽，反正她是猜不透領導腦袋裏在想些什麽。

    幸好吃飯的地方就在附近，開了沒多久，車就駛進了一棟大樓，“皇朝”的招牌赫然在目。

    今晚出席飯局的，都是那個項目的各方領導，上次開會的時候姚遠就見識過各位的威嚴了，她默不作聲地坐在吳總邊上，今天這飯桌上可沒她說話的份。

    “顧總，這次可要多謝您關照，領導一聲令下我們的工作才好開展呀。”說話的人是項目甲方，中年禿頂，戴一副無框眼鏡，看著圓滑的很。

    “項目嘛總要推進的，你們這次方案做的挺好，開會的時候領導都基本認可了，後麵的工作要抓緊啊，hòu mén已經關死了，年底必須開工的。”

    “那是一定，後麵的工作我們已經在落實了，也希望吳總這邊能幫忙抓抓緊！”

    “我們一定會盡力配合的！領導都說了，今年年底要開工的，我們哪裏敢拖。”

    “吳寅啊，你們一個月能出報告麽？”

    “應該沒問題吧？”吳總轉頭看了看姚遠，繼續說道，“前期工作都理順了，三月底應該能出。”

    姚遠看了看吳總，臉上擠出一絲苦笑，心想著：領導一句話，自己就得忙一個月，真是苦命！

    “謝謝吳總幫忙，來，我敬你一杯，今天這酒可是我從意大利背回來的！”

    “喲，本來我開車了，不準備喝酒的，既然是你特地帶來的，那還是要嚐一嚐的。”

    “沒事，晚上叫代駕就好了，這酒可一定得嚐嚐！”

    說著那禿頂男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拿著一瓶紅酒，走到吳總身旁，給他倒了一杯，兩人碰杯，一飲而盡，吳總直誇那酒醇香潤滑。

    然後那禿頂男轉過身，看了看一旁的姚遠，眯著眼說道：“喲，吳總的得力幹將也得來一杯啊！”說著，舉起酒瓶準備給姚遠倒酒。

    姚遠趕忙拿起桌上的高腳杯，邊遞給他接酒，邊說道；“客氣了蔣總，我不太會喝酒，少一點吧。”

    那人倒也識趣，倒了半杯便停了，給自己也倒了小半杯，和姚遠輕碰酒杯，然後低聲說：“我幹了，你隨意！”便一口悶了，姚遠見狀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隻覺得喉嚨有些發燙。

    一晚上眾人不停碰杯，姚遠也跟著喝了四五杯，她酒量確實不佳，頭覺得昏昏沉沉的。這會兒酒過三巡，各位領導們也不再打什麽官腔，露出了平日裏見不到的模樣。

    “我說吳寅啊，你老婆這麽能幹，你是不是壓力很大啊？”

    “男人麽，本來就該有壓力呀！”吳總好像已經習慣了被調侃這事兒。

    “一般人哪敢娶個年薪幾百萬的老婆回家啊，就你膽肥！”

    “是啊，女人這麽拚搏事業幹什麽，最後還不就是結婚生子！”

    “聽到沒，”吳總轉過頭對姚遠說道，她是今天席上唯一的女性。“工作不用太拚，嫁得好才是真的好！”

    “小姚這麽年輕，應該還沒結婚吧？”那禿頂男眯著眼睛問道，“俗話說，嫁得好就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找老公的時候可得擦亮眼睛哦！”

    “她哪用你操心，人家可是挑了個好男人。”吳總說話帶著幾分醉意，“開的車可比我豪氣！”

    “你那輛大眾也很多年了吧，是時候換了。”

    “哪是想換就換的，這次車改還說超標呢！”

    “真是越改越不如從前了！”

    這些平日裏高高在上的領導們，原來也不過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平凡人。姚遠聽著他們的談話，隻覺可笑，甚至有些厭惡。什麽叫“女人不用拚搏事業”？什麽叫“嫁得好才是真的好”？連平日裏看著積極正直的吳總也不過是世俗之徒，鼓吹著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她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起身走出了房間。

    她在洗手間的隔間裏坐了會，看了看shǒu jī，吳明五點多打過diàn huà給自己，現在都已經快八點了，她趕緊回撥過去。

    “喂，你在哪呢？”

    “在皇朝。”

    “哦，很近的，吃完了嗎？”

    “快了。”

    “要我來麽？”

    “恩，來吧，想見你。”

    “好，那我一會過來。”

    姚遠掛了diàn huà，她洗了洗臉，看著鏡中的自己，臉頰緋紅，像個羞紅臉的少女。她打起精神走回包房，腳步卻還是有些飄忽。

    幹掉了最後一瓶紅酒，飯局終於散了，領導們似乎還有其他局要赴，姚遠慶幸自己終於可以脫身。吳總一再關照她打車回家後，便和其他幾人一起離開了。姚遠快步走出飯店大堂，站在馬路邊，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期待著一會就能見到意中人，這時吳明的diàn huà來了。

    “我到了！你在哪呢？”

    “我在路邊啊，飯店出門右拐。”

    “恩，我過來了。”

    不一會，吳明騎著腳踏車出現在姚遠麵前。她的模樣有些微醺，衝吳明甜甜地笑著。剛才那些不真實的人、不真實的對話，都不重要了，周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隻有眼前的吳明才是最真實、最重要的。